第三百五十二章 輕敵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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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國步兵滾滾而來,吉布裏騎士們逐漸停止後撤,集結起來。

    步兵對騎兵,馬刀對長槍。

    鐵尤達麵色凝重,深思不解。

    奧索格南部防禦力量並不強,帝國完全沒必要和他死磕。

    不管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麵再說。

    裝載珍寶的馬車,在兩軍間緩緩轉身,後勤官嗬斥不斷,駭得麵色發白。

    被抓來駕車的奧索格平民,則麵容哀戚,木然驅趕馬車。

    亂世人不如盛世狗。

    “預備,”

    帝國步兵取下弓箭,弓弦繃緊,猶如雷鳴。

    “他們真的每個人都配弓。”

    鐵尤達喃喃自語,帝國配弓的傳聞,他略有知曉,當時還嗤笑不已。

    弓箭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使好,容易割傷手指,而且在野戰,騎兵對待弓箭手,遠了要承受箭雨,會有些損失,可一旦近身,弓箭手很那有還手的機會,往往造成屠殺。

    本屬王室那支騎兵隊,本來輕緩的馬速,驟然加急。

    前軍加速,後軍減速側翼迂回,大約有三千騎直衝帝國軍陣。

    騎術精湛的漢子們,順從旗幟指揮,漫山遍野散開,如同一麵金屬,驀然張開。

    騎兵衝擊,密集陣勢最好衝陣,而他們偏偏敢於散開。

    “射。”

    帝國軍箭如雨下,好像一朵盛開的金屬花,璀璨無。

    叮叮叮,箭矢及身,大多被鐵甲擋下。

    金鐵交鳴,吉布裏騎兵們高高舉起馬刀,臉帶著瘋狂的嗜血味道。

    隻要二十息,戰馬絕強的衝勢,能帶領他們衝進帝國軍陣列,展開屠殺。

    尤其古怪的地方,在於帝國軍也采取較鬆散的陣列,這也是王室騎軍敢於分散的重要促因。

    近了,百米轉瞬即過,第一名王室騎兵衝進帝國軍陣,彎刀高高舉起,狠狠劈下,迎麵的帝國步兵被巨大衝擊力狠狠貫穿,鋒銳的彎刀瞬間破開他的顱骨,血液濺射,濺得騎士滿頭披紅。

    後列的帝國軍士兵立即遞出長槍,把這名騎兵刺下馬。

    無數王室騎兵,勢如破竹,猶如炙熱的烙鐵分開奶酪,迸發出猩紅,無數盔甲被破開,人馬擁擠在一起,生與死隻在一霎那。

    步兵以鬆散的陣列,正麵對戰騎兵。

    鐵尤達眯起眼,下意識撫摩劍柄。

    “大人,好機會啊,地蠻子不懂兵略,天助我也。”

    麾下將領紛紛請戰,鐵尤達砰然心動。

    戰場,騎兵鑿穿帝國步兵陣列,從另一側殺出,人人浴血,損失其實並不大。

    開始時被箭雨射翻百人,破陣時被帝國步兵擊殺的騎兵,也不過寥寥數百。

    反觀帝國,為此付出多達兩千人的代價。

    鐵尤達舉起左手,握拳,揮擊,鬆開。

    “衝鋒。”

    副官立即大聲命令,淒厲的號角聲立即響起,全軍動員。

    更先一步,王室騎兵後續部隊不再猶豫,剩餘的五千騎士揮舞弧形刀刃,一列列,一騎騎,掀起全麵戰爭。

    波瀾壯闊的景況,令每個身臨其境的戰士,心砰砰跳。

    有興奮,更有虐殺的快感。

    帝國步兵不堪一擊。

    這是所有吉布裏軍官,包括鐵尤達的想法。

    帝國方麵很顯然也發現這個問題,急促的鳴金聲響起,同時後軍朝前移動,六個萬人方陣秩序井然前逼,大有嚇退吉布裏騎士的架勢。

    “派幾個探子盯緊他們。”一貫小心的鐵尤達,差點被帝國統帥如此用兵,給逗樂。

    狐疑少了幾分,老公爵渾身開始散發彪悍殺意。

    雄心獅子的威名,代表他無數聲威赫赫的經典戰役。

    無疑,今日又會是曆史性的一天,吉布裏鐵尤達公爵,率領三萬騎兵大破步兵八萬,斬首無數,真乃戰功彪炳的悍將也。

    帝國潰兵如潮,王室騎兵肆意追殺,逐漸放開手腳,一騎能追著幾十個帝國士兵跑。

    蒙戰始終沒有開口,除了揮手吩咐進軍,再沒有任何命令。

    帝國軍紀鐵律,展露無疑。

    前軍將潰敗的命令,執行得非常徹底,任何人,包括蒙戰自己,捫心自問,見到如此景象,也絕想象不出,這支軍隊,下一刻能化為死神。

    追擊的騎兵臨近帝國後軍,麵對森嚴的帝國軍陣,逐漸放緩腳步。

    勝利者,無疑會是占據絕對風的吉布裏王國,這是每個戰士的心聲,但此時,需要集合力量,以不足三千騎追殺數萬人,這種事情,除非領軍者是名傳說強者。

    下一刻,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帝國潰兵如同被豬油蒙了新,也或許是被騎士殺得心膽俱寒,不閃不避,直線前衝,把自家陣列衝散。

    嚴整密集的帝國軍陣,頃刻散亂。

    嗚嗚嗚。

    急促的號角聲響起,王國騎士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撤退號角。

    王國進軍極快,近三萬騎士,勢若雷霆。

    鐵尤達露出微笑,他相信再無任何力量,能夠阻止這次屠殺,而每刻三次的遊騎哨探,並未發現任何另外軍隊,基本排除誘餌的可能。

    吉布裏騎士毫不費力揣進帝國軍陣,霎時砍翻無數人馬。

    源源不斷的騎士,順著帝國豁口,不斷擴大戰果。

    那情形,好像五十隻狼,在撕咬一百隻羊,毫不費力。

    嗚……

    嗚……

    嗚……

    綿長悲壯的號角響起。

    一名王國騎士猙獰舉起彎刀,正要對前方奔逃的帝國步兵發起致命攻擊。

    號角響起,步兵猛然擰腰轉身,合身撲。

    戰馬受驚,前蹄高高揚起,騎士怒不可遏,彎刀側劈,將這個妄圖頑抗的家夥砍倒。

    戰馬悲鳴,猛然將騎士掀翻在地。

    赫然,馬頸插著一柄鋒利的匕首。

    幾乎在這名騎士被帝國士兵撕碎的同時,所有騎士都遇到瘋狂阻擊。

    前一刻混亂無的帝國軍陣,霎時變成死亡陷阱。

    帝國士兵翻身,刺馬,刺人,目光平靜,沒有任何情緒。

    鐵尤達坐下戰馬淅瀝瀝驚叫,不顧主人命令,翻身跑。

    一麵倒的屠殺,瞬間變成勢均力敵的廝殺。

    所有帝國軍士,不管身在何方,沒有編製,奮不顧身朝騎兵撲去。

    無數人被馬刀砍倒,更多人撲,一名名騎士被拽下馬,當即數槍穿心。

    此時,吉布裏方才驚覺,帝國軍陣,這個本該混亂的地方,隨著號角,已轉變為無畏巨獸。

    “殺,殺散他們,”帶隊王室騎兵軍官非常有經驗,他覺得帝國這是在誓死反撲。

    他不相信,有任何軍隊,能夠在如此劣勢情況下,立即重新樹起信心,隻要把這批頑抗分子擊潰,會恢複此前勢如破竹的局麵。

    在命令下,更多騎兵奮不顧身衝擊,雙方猶如兩隻怪獸,不斷噴灑鮮血,每個最前沿的人,眼前都揮舞著無數兵器,看不到任何一絲盡頭。

    簡單被殺,或者簡單殺人,戰爭顯得如此殘酷而優雅有條理。

    “任何人,任何最優秀的將領,都不可能在潰兵如潮的前提下,立即將軍隊組織起來,除非他是一個人,並且摒除情感。”這是一名無名軍隊將領,提出的追擊論,他認為,軍隊潰散開始,由於恐懼,私心等種種因素,此時被追擊,甚至寧願自相殘殺,也不願拿起武器去對付近在咫尺的敵人。

    所以,追擊這樣的敵人,理論,除非極端情況,不然風險極低。

    眼前的一幕,顯然超出任何人預料。

    帝國士兵不是由攻轉守,而是直接從潰敗,變成悍卒。

    一名名帝國士兵奮不顧身,甚至有意衝鋒,把自己的屍體變成馬蹄前進的阻礙。

    數十個呼吸內,沿騎兵衝鋒方向,往前百米,數千帝國軍和騎士屍體堆積如山,徹底將騎兵衝鋒勢頭遏製下來。

    帝國軍唯一的優勢,是不怕死。

    而恰恰這個特性,大多數統帥求之不得。

    蒙戰收回目光,低垂眼簾,每次麵對這種激烈的戰鬥場景,他縱然能做到心硬如鐵,也終究會惻隱一二。

    數分鍾後,再無任何騎兵還能繼續前進,每個身處騎兵隊列外側的騎士,都會遭受數名帝國軍士兵奮不顧身的自殺式攻擊,帝國軍人人不惜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凶悍如受傷嗜血的猛獸。

    騎兵隊列一步步後退,不知是誰帶頭,也或許是因為公爵旗幟早已後退千米,給予騎兵隊極大的恥辱感。

    你都能跑,我們怎麽不行。

    一名又一名騎士轉身,拋棄同伴,朝任何帝國軍薄弱處衝擊,脫出包圍圈後立即鳥獸散,頭盔丟得滿地都是。

    局勢徹底逆轉,鐵尤達麵容鐵青,努力收攏潰兵,一麵大喊:“吹號角,督促死戰。”

    每個國家,很多時候都有這種傳統,當需要作出犧牲時,必須有人站出來。

    此時,鐵尤達覺得到了這個時刻。

    形勢嚴峻到這個地步,壯士斷腕必行。

    “最深入那支軍,是何人領兵?”

    鐵尤達指著騎兵西南側,那裏一支騎兵在帝國猛攻下雖然損失慘重,但始終不曾後撤,相反,騎士們紛紛下馬步戰,和帝國相持不下。

    “回稟大人,王室金鷹團。”

    “傳令,金鷹團死戰,其餘軍隊,立即後撤休整。”

    鐵尤達沉聲道,神情悲痛:“此戰,我們敗了,依據王國鐵律,他們必須擋住敵人。”

    副官欲言又止,在鐵尤達嚴厲的眼神下,心凜然,立即取出兵冊,尋找到與金鷹團的聯絡信號。

    每支騎兵隊,以三千人為單位,有專屬聯絡號角,鼓點,在戰場,聽到這樣的聲音,領軍將領知道,主帥營地在命令自己,進擊,撤退,遊刃有餘。

    這是最緊迫,也最有效的傳訊方式。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鼓點如雷,三十名披掛戰鼓的軍士,麵無表情,齊齊敲打。

    他們的耳朵,早已聾,不會被影響。

    一長,兩長,三長,六急。

    同樣的鼓點,連續響了六遍,這是金鷹團的特殊訊號。

    隨後,鼓點轉急,銅鑼震天,鑼鼓齊鳴。

    鐵尤達鷹般的眼眸,死死盯著那處戰場。

    金鷹團出現瞬間的混亂,有些士兵趁著混亂,突圍而走。

    但大部分騎士,留了下來,一名麵容滄桑的將領,還回頭看了一眼主帥旗幟。

    “死戰,死戰,金鷹死戰。”

    金鷹團騎士全部下馬,他們排列成整齊陣勢,人馬平齊,騎士們麵容悲痛,然後轉為毅然。

    兩千多匹戰馬,被騎士親手殺死,馬屍層層堆疊。

    不少騎士流下眼淚,殺死戰馬,不僅代表徹底放棄逃生的希望。

    騎士和戰馬間,更類似於生死兄弟的關係。

    帝國軍士默不作聲撲殺,騎士團如潮水般撤退,許多騎士經過金鷹騎士團身邊時,下意識取下頭盔。

    兩千人的隊伍,看起來那麽單薄。

    數萬帝國軍洶湧而至,如同兩個銳利的箭頭碰撞在一起。

    火花四濺,血花飛濺。

    人們踩著死屍,踩著戰友或敵人的屍體,瘋狂劈砍。

    蒙戰緩緩伸手,摸到劍柄,鮮紅的披風,隨風飄揚,背影寂寥。

    “帝國騎兵團,到哪裏了?”

    “回稟將軍,在五十裏外。”

    八萬步兵,不過是誘餌,算蒙戰出招,以數千人的代價成功令他們陷進步兵陣,帝國軍士驍勇,也無法完全留下全騎兵隊伍。

    這時候,同樣速度極快的騎兵隊,派了用場。

    “收兵撤退,緩緩後撤。”

    蒙戰轉身走下高台,嘴角翹起,眼裏寒芒四射。

    “一個都別想跑。”帝國將軍如此在心裏對自己說。

    驚魂未定的王國騎兵,發覺敵人正在後撤,金鷹團僅剩的數十人,意外發覺近在咫尺的帝國軍士,麵對唾手可得的軍功,沒有任何留戀,緩緩後退,對近在眼前的敵人,視而不見。

    鐵尤達心忌憚更盛,如鯁在喉。

    這支軍隊的紀律性,達到令人驚顫的地步。

    令行禁止,一至如斯。

    “我們走,”傷亡慘重的老公爵,被驚破膽,第一個撥馬而走,對那幾十個呆在原地的金鷹騎士,都忘記吩咐接應。

    跑出數十裏,老公爵一合計,才發覺自己的損失,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嚴重。

    各部清點後,收斂潰兵五千人,本部率領一萬五千人,總計兩萬軍隊。

    大概有八千騎,徹底折損在帝國兵鋒下。

    而且,損失的部隊,大部分都是王室騎兵,如斷後的金鷹騎士團,如最開始的王室輕騎。

    鐵尤達心思活絡起來。

    到南部走一趟,搜刮的幾百車珍寶,全都被帝國收繳,潰敗如潮,雖然沒人敢追究,但一定會對聲譽造成影響。

    “報,那支軍隊,攜帶繳獲物資,緩緩南歸。”

    盯梢騎士回稟,老公爵臉色一僵,旋即又有些欣喜。

    騎兵作戰,正麵戰場勝不過,可以采取疲兵之計。

    “命令各部,兩個小時內整頓完畢,各部主官集到我這裏來。”

    鐵尤達決定一洗前恥,他決定用幾十年沙場經驗,給帝國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