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山林中，寒風在林間哭泣，不合時宜的青綠枝條迎著風輕輕擺動，好像在反抗著天地之間的根本道理。林君看著遠處矮青山的輪廓，心中不知是否想起了安眠的父母。

    擦了擦沾染上泥土的臉頰，林君屹然站起身來，看著那些蠢蠢欲動的青綠枝條，對著天空喊道：“隻要我還有意識，我就不會倒下。來吧，這嚇不到我的！”

    天空飛來一道寒光，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直直插落在林君的身旁，隨著而來的還有那黑暗中有些心虛的聲音，“差點忘了給你這個，我可不是讓你專門挨打來的！拿起這把刀，將一切傷害你阻擋你的東西砍斷，這才是我要教給你的東西！”

    林君苦笑一聲，拾起了身邊的柴刀，掂量了一下，緊緊握在手中，說道：“這刀也太破舊了吧。欲行其事，必利其器，大人您就不能給我一把像樣的刀麽！”

    隱藏在暗處的乞丐冷言說道：“你若是有千斤力，哪怕手中拿的是條木棒，應付這些也綽綽有餘了；你若是手無縛雞之力，那我將最好的騎兵彎刀拿過來，你也揮動不了幾下。現在你要做的是提高你自身的能力，而不是要將心思放在那些外力上麵！”

    林君點點頭，再也不去看手中柴刀上的鏽痕，隻是盯著半空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抽打。乞丐輕輕一笑，心想難道要我說這是臨時從小鎮土狗那裏搶來的柴刀不成，看著那已經準備好麵對自己艱難人生的狼狽少年，乞丐慢慢閉上了眼睛。

    半空的枝條急促揮舞著自己的身軀，抽向一臉冰寒的少年，林君努力站穩了身子，手中的柴刀在黑暗的樹林中劃出一道道寒光。綠葉飛濺，枝條破碎，隨著而來的是枝條抽在人身上的陣陣響聲。

    林君不知道自己已經挨了多少抽打，也不知道手中的柴刀到底砍下了多少枝葉，隻是身上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半空飛舞的枝條卻好像並沒有減少。林君並沒有注意到，被砍斷的枝條還會生長，可惜自己身上的傷痕卻不會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山林中突然安靜下來。空地上除了碎葉枯枝，還有道道衣服的絲絮。剛才林君專注於半空的枝條，沒留意卻被腳下突然竄出的樹根絆住了不斷變換的步伐。筋疲力盡的少年努力想爬起來，試了幾下卻終究沒有絲毫的力氣。

    對著困難始終保持一口氣在才能不會失去希望，一旦這口氣被打斷，那麽再起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天上的雲層不忍看世間的苦難，飄向那沒有人際的海岸，月光清明，照在林間如同鋪撒了一層如銀的光輝。北風依然寒冷，半空的枝條卻也慢慢失去了光澤，綠葉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經曆了一生，隨風飄落在少年的眼前。

    剛剛的一切好像隻是夢境，可少年身上火辣辣的感覺卻是那麽的真實。暗淡的樹林裏，乞丐慢步走出，來到少年身邊，看著仰躺在地上望著星河明月的少年，輕聲說道：“你做的已經很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你的身體不行，但貴在意誌堅定。要知道，這世間多少庸才，就是因為控製不了自己的意誌，放縱了自己的身體，從而碌碌一生，變成路人。”

    林君透過已經幹枯的樹杈，看著天空中的繁星點點與那半張冷漠的臉。隻感覺身上的力氣與意誌慢慢流逝，心中想爬起來可身子總也不聽指揮。

    乞丐看著沒有神色的少年，嘴角一撇，隻見一道綠光一閃而過，瞬間消失在泥土中。林君隻覺腿上被重重打了一鞭子，疼的立馬直起了身，抱著小腿不停的揉著，卻沒有注意到身後又突然出現的光芒。

    冷眼的乞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看著跳起的少年不住揉搓著自己的小腿與後背，說道：“你看，你以為你站不起來，但是在絕境當中還有一絲希望，你現在不禁能站起來，而且永遠不會再倒下去。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你內心的**更是無窮的。你要時刻記住這一點，這樣才能在絕境當中找出一絲光明。”

    林君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摸著自己已經破了的衣服，使勁逼回眼眶中的淚水，看著乞丐說道：“隻要能讓我父母活過來，那我就算是永遠墮入黑暗又如何。可惜，父母已經不在，為了他們，為了我自己，我也會記住大人您的教導的！”

    乞丐感受著山林間的寧靜與自然，看著少年說道：“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回家以後好好想想我跟你說的話，也想想如何才能少挨打。明日晚間我會再來找你，晨間的跑步全靠你自己了，你好自為之吧！”

    林君對著乞丐深深鞠了一躬，再抬頭眼中一片熱切。乞丐少年還不離去，隻能擺擺手說道：“我就不跟你回小鎮了，畢竟那裏沒有我的居所，我想，你也不用我送吧！”

    林君還是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是看著乞丐的眼睛有話要說卻也不敢說出口。

    乞丐看了少年一眼，說道：“你還不走是有什麽事嗎！說出來，我若是知道就會告訴你的！你現在已經算是我半個徒弟了，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不能說的話麽！”

    林君傻笑了一下，看著乞丐就像看見了帝王，用微微顫動的聲音說道：“大人！您是神仙，還是妖怪，難道是這林中的大樹變的不成。要不然這些枯樹怎麽會萌發新枝，又怎麽會對著我抽打。我不怕妖怪，隻要能實現我心中的夢想，那就算您要吃了我我也願意！”

    乞丐一瞪眼，怒罵道：“你才是妖怪，你才喜歡吃人。這種話可不要對外人說，讓人知道了會笑話我教出個傻徒弟！”

    林君低聲說道：“那剛才那些難道是我在做夢？不是！我現在身上還疼呢！那大人，您若不是妖怪，那使得是法術麽！”

    乞丐看著林君不知該如何跟他說，想了想決定給這個少年漲漲見識，要不然到外麵鬧出笑話來丟的還是自己的臉麵。

    看著滿臉求知**的少年，乞丐背手望天，問道：“林君，你知道天道是什麽麽！”

    林君想了想，回答道：“天道就是天下的道理！”

    乞丐笑笑，也不說對，也不說不對，隻是自顧自地說道：“有物混沌而生，先天地生於空無。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無人知其名，字之曰‘道’。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天道。”

    林君想了很久，說道：“大人的意思是先有的天道，再有的我們這個世間！”

    乞丐點點頭，讚歎的說道：“你很聰明。萬物之始皆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這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切法則！”

    林君疑惑道：“那和那些枝條又有什麽關係呢！”

    乞丐想了很長一陣時間，這才說道：“道生一，一為世界；一生二，二為光暗；二生三，三為這天空、大地與海洋；三生萬物，萬物乃是這世間的有形之物與無形之道。”

    林君說道：“那我們肯定就是有形之物了！”

    乞丐笑笑，繼續說道：“有無皆為天道，不同的隻是有形的事物存於天地間很容易被人看見，而無形的天道隻有那些心中清明的人可以感知。世間之人不知有幾萬萬，可能感知這無形的天道的，又隻是那寥寥數人而已。”

    林君不由自主地問道：“為什麽？”

    乞丐看著一眼心存期望的少年，說道：“道不可聞，聞而非也；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夫昭昭生於冥冥，有論生於無形，精神生於道，形體生於精，而萬物以形相生。這天道無常又無形，你若是心中不能和他們有所感知，那又如何去通過他們接觸那些真實的有形之物呢！”

    林君還有一絲希望，輕聲說道：“難道我真的不能修道麽！”

    乞丐搖搖頭，說道：“何為修道？！修道即為修己身！在冥冥之中讓自己的心靈在空無之中尋找那一絲絲天道的韻律。而能成功感知這道之蘊藏的又有幾人，你若是連這些道之蘊藏都不能觸動，那就說明天道並沒有垂憐於你。”

    林君不甘心地問道：“我並不知道那道之蘊藏是什麽，若是知曉，說不定我就能感受到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大人，您說呢？！”

    乞丐輕歎一口氣，說道：“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恍惚。迎之，不見其首；隨著，不見其後。大道無形無象，卻也無處不在。當日我用蘊含道之蘊藏的魂珠試過你，你並沒有一絲感覺。那時，我就知道你並不能修道，這也是你的命數，就不要再想了。”

    林君低下了頭，看著腳邊的枯葉不知在想些什麽，終於抬頭看向乞丐，倔強的說道：“即使我不能修道，我也想知道修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若是以後我有了大的機緣，說不定能得到天道垂憐，到時候我再修道也不遲！”

    乞丐看著重拾信心的少年，歎道：“天道就在那裏，你一出生就決定了你是否能夠看清那個虛無的世界，除非脫胎換骨，要不然誰又能得見大道呢！”

    林君決然說道：“若是人生是一開始就決定的，那我何必存活於世，不如直接死去。我相信未來有無數種可能，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

    乞丐想了一會，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好一個無數種可能。我越來越看好你了。那你仔細聽好了，我可不會再說第二遍。”

    林君咧咧嘴，卻是肩膀上的傷痛被乞丐觸及，尚且稚嫩的臉龐隻有對未來的堅定，躬身說道：“請大人指點！”

    乞丐看了一眼夜空，緩緩說道：“天道悠悠，有形無形之間，卻總離不開金木水火土這五種形態。我們修道之人一般隻能感觸到他們其中的一種。”

    林君多嘴問道：“為什麽？”

    乞丐瞪了一眼少年，說道：“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平衡自然，水能滅火，卻能生木。除非你能將所有的天道盡數感知，這樣它們才能在你體內形成完美的平衡。可是這世間根本沒有那樣的人，若是有了，那他就是天道。”

    看了一眼林君，見他終於不再插嘴，乞丐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天道無形，卻也有形。我們身邊的樹木就是天道中木的有形顯現，而無形的天道之木其實也存在於我們身邊，隻是一般人不能看見感知罷了。”

    “我修的就是木之天道，木主生，當我將這些具有無窮生命力的天道融入這些枯木當中，隨著特有的韻律這些樹木就會聽我的指揮，生出些新枝也不過是些自然的事情。當然，控製這些隻是小道，等你修為到一定程度時，天道就會具象在人們眼前。”

    乞丐揮了揮手，隻見一片通體碧綠的葉子從黑暗中憑空而現，落在乞丐手中，林君看著這神奇的一幕已經合不攏嘴了。乞丐微微一笑，手腕一抖，隻見那片由光芒形成的綠葉激射而出，嵌進不遠處的樹幹中消失不見，卻留下那深深的痕跡。

    看著一臉吃驚的少年，乞丐繼續說道：“金木水火土，道道都不同。若是你與金之道相稱，那麽飛劍臨空輕取對方首級便是易事。修至大成，踏劍飛行一日千裏也無非可能。”

    “修行水之天道的人，可以輕易從空中取水，從此洗臉不用臉盆。更不用說讓河水改道，瀑布倒流。”

    “而修行火之天道的人，操控火焰，火燒連營，是軍隊中最受歡迎的人。而他們對於火候的掌握更是無人能及，曾經有一個修行火道的人不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也不在江湖中放飛自我，而是專注於做一個燒菜的廚子。據說他烤出來的肉香飄百裏，連當時的皇帝都是他店中的常客。可惜他專注於燒菜，而不注重修行，到了死也沒見著天道的邊沿。”

    “至於修行木之天道的人，搭橋鋪路是他們的強項，河邊堤壩更離不開他們的眼光。如今的工部尚書魯不二，就是一名修行天道之木的行家裏手。”

    林君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道：“修道之人不都應該在江湖中行俠仗義，或是在戰場上殺敵建功麽，怎麽還有做官的道人啊！”

    乞丐搖搖頭，回答道：“修道的人也要吃飯啊！再說修道隻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生活，去做自己擅長的難道有不對麽！還有，除了那些道殿的人之外，沒有人喜歡被叫做道人，你可要記住！”

    林君問道：“道殿是什麽？”

    乞丐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隻是一些信奉天道的人而已，你以後也惹不到人家，這裏就不跟你細細說了。你隻要記住一點，道殿的人不輕易招惹別人，但你若是對他們信奉的天道有所不敬，那麽等待你的就是無止境的痛苦。”

    林君嚇得縮了縮腦袋，想起剛才乞丐描述的場麵不禁心生向往，他摸了摸依舊酸痛的身體，說道：“難道踏入修道的人都能揮手動山河麽，那我遇見他們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乞丐看著心有挫敗的少年，安慰道：“放心，你雖然不能修道，但在我的手下精心調教上幾年。到時候那些修道有成的高手你自然打不過，但那些剛剛踏上修道路途的人，想殺還是可以殺一殺的！”

    林君眼中一亮，急切得問道：“哪些屬於修道有成，哪些我又能去殺？”

    乞丐正色說道：“天道悠遠，其路途不知幾多艱難。普通人能踏上修道的旅途就已經是萬裏挑一的人才，能真正走到最後的天才人物，百年來就那麽寥寥數人。”

    “天道路途一步一天涯，首先要做到的是感知那所處不在的道之蘊藏。金木水火土，你能感知的不同的天道蘊藏代表著不同的路途，在這一階段，你能確定你修的是哪種天道，而這一境界，謂之通靈！”

    “有多少人在第一步就被擋在了天道門外，隻能做平凡的普通人。而感知到天道蘊藏的人接下來就是要讓這些天道與自己融為一身。從而增強自己身體的各項能力。你可以比普通人跑的更遠，跳得更高，力氣更大，反應也更快。這一境界謂之內修！”

    “你通過努力也可以做到這一點，隻不過要比他們吃更多的苦罷了。內修境界的人並不能控製有形的物品，隻有到了下一境界，才能掌控天道相應的東西，而這一境界被稱之為外控！處於這個境界的人已經很不好殺，但也不是沒有機會。”

    “外控隻能控有形之物，可是到了下一階段，修道的人能從虛無當中將那些無形的道化作有形的實體。你遇到這一境界的人，幾乎是不可能戰勝對方的，除非那人睡著了，或是找死。而這一境界，謂之凝形！”

    “其實到了這個境界，他們的身體已經時刻在天道的保護下了，若不是他們有意為之，你就是拿刀去砍，也未必能砍傷他們分毫。至於再後麵的境界，你想都不用想了，那些境界的人，隻要心思微動，你也就死了。你知道一下就可以了！”

    “通靈，內修，外控，凝形，聚意，通達，自然，大自在！這就是天道八階！”

    林君心中被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而這個世界他卻不能進入，若這就是天道，那他也一定要逆天而行，這不是天道，而是林君自己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