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彌散入房內，林君躺在原本屬於父母的大床上難以入眠。雖然沒有天賦進入到那渺渺天道當中，但少年心中自有一番打算。

    小鎮雖是家鄉，但畢竟還是太過偏僻，自己的未來一定在遠方，隻有這樣才能遇到那不可能的可能。多少英雄豪傑隻有走過千山萬水，才能成長為那聲名一方的大人物。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強大己身，更不用說還有那神秘的大人在幫助自己。

    憧憬著那未知的前路，輕輕揉搓著依舊酸疼的身體，林君將今天從早到晚遇到的事情全部梳理了一遍，這才在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綠色枝條的重影下進入夢鄉。

    一把破舊的柴刀靜靜得斜靠在小院中，鏽跡斑斑的刀身上卻也反射著天上無處不在的星光，發出森森陰寒。對於這把柴刀來說，未來隻有兩種，要麽重新散發以往的鋒利，要麽就此斷裂被扔入林中。

    土狗難以入眠，因為磨牙的鐵器被一個強壯的乞丐搶走，雄雞卻已經進入夢鄉，再也聽不見土狗啃咬破刀的聲音，夜晚是多麽的寂靜。

    北方帶著寒冷，拂過夜空下的人間，星辰閃爍，看著明月慢慢移動。雄雞難得睡了個好覺，起的格外早，撲騰著翅膀跳上狗窩，對著天空叫早。

    土狗被陣陣雞鳴所吵醒，眼中再也沒有夢中那香甜的骨頭，竄出狗窩就要去咬那惱人的公雞，卻被脖子上的鐵鏈拉住了身形。一聲嗚咽從土狗口中吐出，看著得意展示著自己漂亮羽毛的雄雞，土狗氣上心頭，對著半空叫嚷起來。

    鬧騰的小院中傳來一聲叫罵：“這才什麽時辰，你們這些畜生就在亂叫！小心將你們剝皮去骨，一鍋燉了信不信！”

    雄雞飛落地麵，土狗安靜入窩，院中再沒有一絲聲音。夜色依舊，這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公雞靠著土狗安然不動，並不希望在鍋中與對方如此親近。

    林君在第一聲雞鳴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睜開了雙眼，掙紮著從溫暖的被窩爬起，絲毫不去理會身上那些依舊青紅的印子。

    冰冷的水打在少年的臉上，瞬間讓林君清醒過來，看著窗外星光依舊，堅毅的少年穿好了衣服，推開房門迎接新的開端。

    是的，對於林君來說今天就是嶄新的開始，雖然離年節還有幾天，但他一刻都不想等了。普通人之所以是普通人，就是因為他們認為事物的開端都必須挑選一個好日子。隻有真正向往成功的人，心中若有所想，身子立刻行動。在他們眼中時時刻刻都為開端，這樣才不會被懶惰拖住了前行的腳步。

    粗重的呼氣聲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格外響亮，奔跑的少年眼中隻有前方越來越明亮的道路，昨夜的傷痛似乎慢慢減輕，少年腳下的步子也變得輕快起來。

    林君在不停奔跑，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跑向多彩的未來；林君在不停奔跑，因為他知道一旦停下就沒有勇氣再繼續這積極的人生；林君在不停奔跑，逝去的父母在天上激勵著他不能放棄。

    林君在不停奔跑，因為他不得不這樣做。不是因為天道之下無情的命運，而是少年心中堅定的意誌與理想在不停激勵著自己永不停歇的腳步！

    生命就是一場旅途，而林君已經選好了自己的道路。剩下唯一要做的，就是永遠在這一條光明的名途上不斷前行，也永遠不要倒下。

    林君在晨間的堅持中不斷打磨著自己的意誌，無名酒館的各色客人們讓他見識了人間冷暖與世間貧富。心有所想的少年在柴房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利斧，隻為劈出那一堆堆均勻的木柴。散亂的圓木不知何時已經化成那一張張討厭的麵孔，隻能被動接受被粉碎的命運。林君在山林枝條的擊打下變得越來越狠厲，絲毫也不介意枝條抽打在自己身上的疼痛，隻是冷漠地抓緊手中的柴刀，砍向一切傷害自己的事物。

    林君不敢懈怠，因為馬上就要到年節了。在那一天，他要向父母展示自己這幾天的成長，讓父母不用擔心，他們的兒子已經能獨自生活在這個世界當中。

    而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了。

    作為關押長安城中有頭有臉人物的大理寺監牢，一向都和別的冷清的衙門有所不同。尤其是年節將至，裏麵的大人物即使在牢獄當中，也要享受與常人不同的舒適生活。

    往年的這個時候，朝堂高官在這裏隨處可見，氣派的馬車也絡繹不絕，就連此間的主人大理寺卿也要去問候一下牢獄中的大人物們，要不然別人就會說你是個白眼狼。

    而這一段時間，來這裏的大人物卻沒有多少，因為監牢當中住著一個真正的人物，就連陛下也要親自過來看他，誰讓那人是陛下最疼愛的兒子呢！

    大理寺監牢外，一眾大內侍衛筆直地站著，冷眼看著天邊漸漸低落的日頭。已是近黃昏，但長安城內熱鬧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遠處駛來一輛鑲金戴玉的馬車，還沒有靠近大理寺，眼尖的車夫就看見了停在大理寺門前那輛顯眼的皇室馬車，連忙向著身後車廂內的大人請示了幾句。隻見馬車急轉車頭，向著相反的方向疾駛而去，瞬間消失在落日當中。

    冷眼的侍衛看了遠去的馬車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卻絲毫不敢發出聲音。哪怕在這裏大喊也根本不會影響監牢裏主子的心情。

    陛下今天心情明顯大好，不知道是不是和明天的夜宴有關係。看著一臉深思將心思放在棋盤上的四皇子，手中的棋子在指間上下翻飛。

    四皇子盯著棋盤看了很長的時間，終於抬起頭來，喪氣地說道：“父親，這一局是我輸了。我們再重新來過！”

    皇帝李天承笑笑，隨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撥亂，得意地說道：“再來一局也還是我贏，這幾天我可是去找翰林苑的大學士指教過幾招的。你這小子聰明還是有的，就是這見識還比不了那些老家夥!”

    四皇子將棋盤上的棋子清幹淨，分清黑白放入棋簍，看著父皇說道：“就算是下不贏，我也要再下局。棋盤之樂，樂在盤中，與勝負無關！”

    李天承接過裝滿白子的棋簍，說道：“你這孩子就是嘴硬。若是不在意勝負，你又哪來的精神要和我多下一盤，還不是想贏回去。”

    四皇子並不多說，手執黑子輕放於盤中，看向父皇眼中盡是少年獨有的固執與堅定。

    李天承可以狠心不去在乎跪在地上的老臣，卻不能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失望，輕輕拿起白子入盤，發出清脆的聲響。

    棋盤中黑子白子漸漸增多，好似一幅磅礴大氣的山水畫一般，並不是盤中的局勢有多麽的跌宕起伏，隻是執子的兩人都有資格去俯瞰這天下間的山水而已。

    李天承眉頭微皺，看了一眼專心致誌的兒子心中不知打起了什麽鬼主意。年少的四皇子喜歡沉浸在黑白之間，漸漸打開的棋局讓一抹笑容不經意間爬上了他的嘴角。

    一枚亮色的白子小心進入危機四伏的棋盤，李天承嘴角一撇，隨意說道：“快點落子，下完這一局，我們也要出去了！這些天你在這裏過得也夠辛苦的了，明日年終夜宴，可不能少了你的身影啊！”

    四皇子正思索著接下來的黑棋的走勢，聽見父親跟自己說話卻也沒有聽清，隻能抬頭看向父皇，問道：“父皇！您跟我說什麽？”

    李天承笑笑，說道：“你這孩子！我說的是，這大理寺的監牢你也應該坐夠了，等會兒就跟我回宮吧！你的母妃還在等你，明晚的夜宴你也不能缺席啊！”

    四皇子看了看這並不比皇宮差的牢房，說道：“父皇！不是說要在新的一年來臨時才能大赦天下麽！我雖為皇子，但也不想違背帝國的律法啊！”

    李天承看似隨意，實則精心得落入一顆白子，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啊你，這些年不知道跟誰學的，這帝國的律法難道還比不上我說的話麽！你要知道，天子一言，即為法律，天子一怒，山河破碎。你現在雖然還不是天子，但也不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可以比的！”

    四皇子卻並不同意父親的說法，堅持說道：“既然我不是天子，那我就應該在律法之下。隻有遵守規則，這個世間才能變得簡單而又美好。這是商明告訴我的，我也很讚同！”

    李天承一愣，想了想這商明是誰，看了一眼目露悲傷的兒子，才想起來那是商重山的小兒子，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事情早已經過去了。商明在泉下有知，也肯定會原諒你的。來來來，我們下棋，不要說那些傷心的事了！”

    四皇子拾了一顆黑子入棋，卻並不想結束剛才的話題，固執的說道：“父皇乃是天下共主，說出的話當然就和律法一般。我在這裏住的也挺好，父親不用為我擔心。隻是這天下大赦是早已說好的事情，我並不想讓長安城的百姓對父皇有所微言！”

    李天承正在落子的手頓在空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心愛的兒子，眼中的滿意越來越盛。白子輕輕落入棋盤，大漢的皇帝李天承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說道：“你呀！也罷！既然你這麽說了，那麽我就早些天讓這天下的百姓感受到皇恩浩蕩！我一會兒就吩咐下去，讓牢中的囚徒就此回家，讓他們能和家人一起度過年關。清泉！你說這樣如何！”

    四皇子站起身來，對著父親深鞠一躬，說道：“父皇聖明！我替天下的百姓在這裏感謝天子隆恩！百姓們也會對父皇您感恩戴德的！”

    李天承將四皇子按到椅子上，笑道：“我可不需要他們對我有多麽感激，隻要你這個孩子能滿意就好。現在，你可願意跟我離開這裏了！”

    四皇子點點頭，說道：“兒臣願意。此局終了，我就跟父皇回宮！”

    李天承看著平靜落子的少年，在心中不禁歎道：這個孩子怎麽看都好，就是對皇位沒有太大的野心。看來隻有經曆過風雨的雄鷹才能知道崖邊的巢穴是多麽的溫暖，隻有見識了權利的力量才能對它產生向往。

    長安城雖大，對於整片天空還是太小，這個孩子在這裏隻是一朵溫室中的花朵，隻有將它置於風雨中的無盡天地，才能成長為自己所希望的那樣頂天大樹。而這個國家的未來，天下一統的願望，就靠這個目前還一無所知的少年了。

    四皇子正思索與棋盤中的世界，突然又聽見父皇說道：“清泉啊！過了年節我讓你出長安城去外麵見識見識如何啊！”

    一聽此話，四皇子抬頭看向父皇，手中的黑子隨意落下卻也不在意，隻是說道：“父皇，真的麽！您真的願意讓我在外麵闖蕩一番！”

    李天承微微一笑，棋盤當中再落一子，說道：“天子一言，又哪裏有假！你現在雖然還小，但我覺得在外麵你能見識得更多一些人和事，等到你回來的時候，父皇對你有大用！還是說你舍不得皇宮裏的生活，不願意去外麵闖蕩！”

    四皇子挺起了胸膛，顧不得盤中的局勢，說道：“願意！我當然願意！父皇，我已經長大了。在外麵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您就放心吧！”

    李天承輕輕敲了敲棋盤，囑咐道：“你此番去外麵闖蕩，雖然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但是你也要多看看，多聽聽。你雖然不是我大漢的皇帝，但身為皇族子弟，你應該想想為了這個國家你能做些什麽，為了那些百姓你又應該去做些什麽。”

    一顆黑棋入盤，四皇子的心卻已經飛到遠方，看著父親說道：“父皇！我明白了！在外麵我一定不會丟皇族的臉，若是那樣我也沒臉回來啊！”

    李天承輕拿白子，放得雲淡風輕，盤中局勢已然逆轉，眼看就要贏了，看著一臉興奮的兒子教導道：“我不會讓你以皇子的身份出去的！若是那樣，外麵的世界對於你來說也隻不過是一個大一些的長安城！你若是想看到真實世界的模樣，那就隻能融入百姓的生活，而不是像我這樣，高高在上照料人間。”

    四皇子李清泉點了點頭，隨意扔了一顆黑子入盤，對著自己的父皇說道：“兒臣明白。若是我以皇子的身份出去，看不見真實的世界不說，那些官員們也會時刻圍繞在我的身邊，那樣確實沒什麽意思。父皇，那我可以去做一名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在外麵的世界鋤奸扶弱麽？我聽宮中的師傅說過，要是想修行有成，那光閉門造車不行，還要去會會那些有真功夫的好漢，這樣才能成為一名強大的修道者！”

    李天承點點頭，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說道：“你一定會成為我李家最強大的修道者！我也希望你成為我李家最有出息的那個人。至於你想做英雄強盜，還是商人少爺，那都隨你心情。隻是記住，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任何人也不行！”

    四皇子點點頭，卻瞅見麵前的黑白棋盤已經出現了敗勢，眼睛轉了轉，對父親說道：“父皇，這件事情你應該早些跟我說的，我還要做些準備呢！現在天氣已晚，父皇，我們回宮吧，許久沒有見母妃了，我也十分想念！”說著，一手撥亂了棋盤當中的黑白世界，得意地說道：“這盤棋我也不想下了，就算是和棋吧！”

    皇帝李天承看見自己的兒子竟然敢耍賴，卻也不生氣，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倒是學得快！好好好，這一把就算是和棋。現在跟我回宮去了！後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要有新的開端，這樣你才能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天色漸晚，大理寺的豪華監牢內再也沒有了這對父子的身影。身為帝王，哪怕前方要去的地方是破屋水牢，那也會變成一個堪比皇宮的處所。皇宮之所以叫做皇宮，並不是修建得有多麽富麗堂皇，而是皇帝陛下住在那裏，這才能叫做皇宮。

    此時已經是月上柳梢，搖動的燭火低聲交談，卻絲毫不敢打擾房中的兩人。四皇子去見他的母妃了，陛下李天承卻沒有休息，而是直接來到了禦書房內。早已等候在此的監察院院長****對著陛下躬身一拜，目光跟隨著皇帝來到了上方的龍榻上。

    李天承示意****坐下，想了一會，說道：“再過幾日，我就準備讓清泉出發了，隻是還有些細節要與你商量，倒是讓你久等了！”

    ****連忙說道：“陛下厚愛，老臣甘願在這裏等候。隻是，陛下，這麽快就讓四皇子去到外界之中，是不是太心急了！”

    李天承看著慢慢融化的蠟燭，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是我心急，而是我怕我的身子等不了那麽長時間了！清泉現在才十二歲，看似幼小，但貧苦人家的小孩十二歲都可以去外麵做工了。我要讓清泉成為我大漢千年來的明君，那就必須讓他早日看清這個世界。隻有看清了這個世間，他才會明白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生活在這天下間，這樣才能爭得過他的那些哥哥。若是他沒有這樣的本事，即使我將皇位傳給他，那他也是守不住的！”

    ****輕聲說道：“陛下勇武，定能長命百歲，一定能看到四皇子一統天下的那一天的！”

    李天承苦笑一聲，說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就不用多說了。小四在外麵的安全就交給你了，我希望，再看到他時，我不會失望。你可明白！”

    ****挺直了身子，說道：“老臣明白，定然不會讓陛下失望！”

    燭火輕搖，燃盡的蠟燭在放射著最後一絲光亮。禦書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不敢打擾陛下的沉思，隻能靜坐在椅子上，等待陛下的聖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