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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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人滿足於在天可汗的指引下幸福生活,但世間不是人人都有信仰!大漢的臣民們一直不懂為什麽草原人會把希望寄托在從沒有見過的天可汗身上,也許那隻是一種尚未開化的體現吧!
帝國並沒有草原那樣盛大的祭祀,在新年來到的時候普通百姓們寧願和家人一起度過這重要的時光。
作為大漢的皇帝,雖然不能把家宴辦的如同草原人那樣的盛大,但他依然希望這個夜裏能過得異常熱鬧。是作為整個帝國的大家長,所有的臣子都可以算做是他的家人。隻要陛下願意,那所有的人都必須出現在他的家宴上。
當然,皇宮裏沒有那麽大的位置,就算是最大的宮殿也隻能坐區區百十人,能參加皇帝家宴的無非還是那些帝國朝堂的大人物們。而這,也是所有頭戴官帽的人最大的心願。
當草原上的人們還在等待祭祀開始的時候,長安城內的街道上已經陸陸續續湧出了許多華貴的馬車。多嘴的百姓們看著街上絡繹不絕的馬車,互相猜測著車廂中到底坐的是哪位大人物。對於這些眼高手低的長安百姓來說,能參加今晚的宴會的,那一定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皇宮內的夜宴對於這些人來說隻是奢望,能見一見參加宴會的人也成了一種榮耀。
今日陛下在宮內大宴賓客,收到請帖的官員朝臣與皇親國戚都早早準備好,各家的馬車小心的行駛在街道兩側,誰也不知道身邊駛過的車廂內坐的是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一架尋常馬車在街道正中間緩慢行駛,後方跟著好幾架華貴的馬車卻沒有人敢越過它。在長安城中,沒有多少官員敢不認識這架馬車的,甚至帝國丞相的馬車與它相遇都必須先行讓開道路。在長安城中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在這輛馬車跟前也隻能乖乖得停下腳步,誰讓他隻是太子,而不是當今的皇帝呢!
馬車的主人不是帝國的高官,也不是長安城的名流。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貴商人,開了幾家酒樓,擁有幾間客棧,還擁有一座畫舫。唯一與別的人不同的,隻是他的父親是大漢的第二任皇帝,如今的陛下是他的親弟弟。
李雲樓是他的名字,風流瀟灑是他的作風,皇室血脈是他的榮耀,而他,卻隻喜歡清清淡淡的日子。
坐著普通的馬車,喝著普通的美酒,玩著漂亮的女人,日子過得平淡而又充實。當然,在別人眼裏,他的馬車看似普通,實則內裏大有乾坤;在他眼裏的普通美酒,都是陛下賜予他的佳釀;至於那看似平淡的日子,也許隻有跟四處征戰的先皇比才算是平淡。
這位親王雖然自命清高,總以文人雅士自居,喜歡在青樓花坊展示自己的詩詞歌賦,但在這長安城中確實是一個受大家歡迎的人。
他不欺生,不仗勢,沒有文人的傲慢,也沒有商人的市儈。對待百姓就像對待一個人,而不是豬狗,就連手下的姑娘見了他都會親切得叫一聲老爺!
當然,他不欺生卻也不能被別人欺負,因為他代表的是皇家的威嚴,他不仗勢是因為他本身就是這個城中最頂層的人。陛下看好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對皇位沒有野心,更是因為這位親王他並沒有子嗣。
李雲樓就是這麽一個特立獨行的人,放在百姓中他就是一個不求上進的瘋子,但在陛下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合格的帝國親王。
寬闊的朱雀大道上,一輛普通的馬車卻領著一眾華貴的馬車緩慢前行。最前方的馬夫終於承受不了後方無言的壓力,輕輕對著車廂內說道:“老爺,我們再不快些,怕這夜宴是趕不及了!”
一個懶懶的聲音說道:“我看你不是怕我遲到,是不想讓後麵的官員們跟著我一起遲到吧!罷了罷了,你想快些就快些吧,我也好久沒有見到陛下了!”
車夫怯怯一笑,揚起馬鞭,往虛空中抽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同樣慵懶的駿馬聽見了上方的鞭響,耳朵轉了幾轉,卻也隻是稍稍加快了腳步,絲毫沒有成為頭馬的榮譽感。
緊跟其後的拉車駿馬聽見了前方的鞭響,不由自主得加快了自己的腳步,還沒等跑起來,就被自己的主人拉住了韁繩,仍舊隻能緩慢前行。
最前方的車夫傻傻一笑,似乎是察覺了身後的動靜,卻也不再甩起馬鞭,而是就這麽慢悠悠得向著皇宮的方向前行。
車廂內一片柔軟,厚實的熊皮鋪在棉墊上,旁邊立著一個低矮的小桌,一個精致的茶壺置於桌上,卻沒有茶杯相襯。
親王李雲樓舒服地趴在熊皮上,身邊一個漂亮的宮裝女子在輕柔得為他揉著肩膀,緩緩前行的馬車沒有一絲顛簸,整個車廂內一片平和。
女子輕輕一笑,看著男人有些花白的頭發,輕聲說道:“那些大人們的馬車都不敢先走呢!多有意思啊!老爺,您若是停下,那他們豈不是都要打道回府了!”
李雲樓享受著肩部傳來的或輕或重的酥麻,舒服地吐出一口氣,笑道:“你這個主意倒也不錯,隻是他們肯定不會打道回府,隻能繞道而行啊!我本想低調得生活在長安城中,做一個個普普通通的雅士,誰知道連這個願望都實現不了,真是讓我頭疼啊!”
女子眼中盡是心疼,柔聲說道:“老爺您本就不是普通人,就算是穿上乞丐的衣服那也是乞丐中的霸主。您的氣質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
李雲樓坐起身來,靠著車廂的牆壁,將女子摟在懷中,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說道:“我本就個普通人,隻是別人覺得我不普通而已!乞丐中的霸主,那不還是乞丐。你這小妮子,就會瞎說話,看我怎麽好好收拾你!”
說著,將手伸進女人的衣服,不知摸著了什麽,逗得懷中的可人兒嬌笑連連,“老爺,我不敢了,老爺,饒了我吧!啊!小心您的酒!”
低矮的小桌不小心被女人碰到,桌上的茶壺輕輕搖晃了幾下,終於重新安坐桌上。李雲樓拿起茶壺,就著壺嘴吸允起來。喝了幾口卻不咽下,看著懷中的玉人將濕潤的嘴唇貼了過去,女子不能反抗,隻能將渡過來的液體喝下,眼中盡是沉醉。
唇舌相交,李雲樓滿意得看了看一臉通紅的女人,將茶壺放下,得意說道:“怎麽樣,這酒味道如何啊!”
女人摸了摸滾燙的小臉,低聲說道:“這茶壺裏裝酒也就是老爺能做出的事情吧!我也不知道這酒味道如何,就是感覺有些暈!”
李雲樓淡然一笑:“誰說茶壺就不能裝酒,誰說皇帝的兒子不能做個普通人。我喜歡茶壺的樣子,更喜歡做一個長安城中的尋常百姓。那些約定俗成的東西多麽無趣,而我,隻是要把日子過得更加有意義而已,這樣多好啊!”
女子輕聲說道:“老爺說什麽都對,您說茶壺是裝酒的,那就是裝酒的。老爺您說您是個普通人,那老爺您就是普通人。”
李雲樓撐開後窗,看了一眼後麵循規蹈矩的馬車,輕歎一口氣,說道:“可惜啊,這個道理隻有我身邊的人才知道,那些官員們又有哪個有這份雅致呢!盡是些俗物罷了!”
女子笑了起來,說道:“老爺您還說自己是普通人呢!我看呀,您可比天上的仙人,雲淡風輕,哪裏瞧得上我們這些凡俗之人呢!”
李雲樓將手置於一處柔軟,慢慢揉捏著,陶醉地說道:“就算做個仙人,那也是個普通的仙人,我可不想做什麽事情都被人看著。”
女子微微顫抖著,嗔怪說道:“老爺!涼!”
李雲樓似乎並沒有聽見,看著車廂上方的黯淡燭光,輕聲吟道:“肚大能容一世苦,嘴小卻吐千裏香。問君心中何愁怨,苦盡甘來隻一杯!我就如同這隻茶壺,無論心中有多少苦楚,也隻能向著世人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麵,至於我是怎麽想的,又有什麽人會去關心呢!生於帝王家,一生也就確定了,不做茶壺,就隻能做破碎的酒壇,如同我那哥哥一般!”
女子抬起頭來,看著男人依舊英俊的麵龐,體會著他話語中的無奈與憂愁,將頭放在他的懷中,輕聲說道:“殿下,您喝多了!等會還要入宮麵聖呢!”
李雲樓搖搖頭,說道:“你說的對,我是喝多了,人一喝多就容易話多。看來我真是老了啊,一點小酒就如此上頭,還是說是你太美了,讓我心醉了!”
女子在男人的懷**了拱,害羞得說道:“殿下你一點都不老,您的身子還跟小夥子的一樣呢。這點我可以證明!”
李雲樓嘴角露出一絲壞笑,算了算時間,誇張得說道:“那就是你太美了!你如何證明啊!看來,我們要做一些少年人才喜歡做的事情了!”
。。。
車廂內一片溫潤,趕車的車夫聽見身後車廂內傳來的細微聲響,輕輕一笑,將馬鞭置於身後,再也不去催趕那慢悠悠的駿馬,隻是由著它緩步走在這城中最寬大的街道上。
宮牆外已經停滿了馬車,大人們聚集在宮門邊上,等待著真正大人物的到來。雖說現在就能進入宮中,但誰也不敢先行一步,朝堂中資曆老的沒有品級隻能獲得尊敬,卻不能得到尊崇;而那些資曆淺的品級高的卻也不敢表現得太過猖狂,生怕成為眾矢之的。上朝為官小心低調才能長遠,隻有長遠你才能走到盡頭。
帝國左相孔清的馬車緩緩駛來,眾位大人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靜等著這位真正的大人物。又一架馬車踏著急促的蹄音快速駛來,奔跑的駿馬在堅實的路麵上敲擊出進軍的鼓點,原來是帝國右相商重山也到了。
兩架馬車同時停下,兩位大人同時下車,兩人在空中對視了一眼,卻不再交流,隻是各自看著簇擁到身前的大人們不住點著頭。
既然是家宴眾位大人也都穿著常服,隻是和平時上朝時穿的官袍也差不了多少。同樣的顏色同樣的料子,區別隻是沒有帝國的嚴肅與紋飾。說是家宴,但隻要有陛下在的地方,那何處不是朝堂呢!
孔清跟身邊的官員寒暄了一會兒,起步走向商重山,周圍的文臣將軍們識趣得將這塊位置交給兩位大人,自己則在不遠處交頭接耳說著長安城中的趣事。
商重山眯著眼看著對麵的男人,微微一禮說道:“孔大人!”
孔清淡然一笑,回禮說道:“商大人!為何不進宮啊!難道這裏還有什麽人值得你去等麽!聽說陛下有意將三公主許配給令郎商證,真是可喜可賀啊!”
商重山冷哼一聲,怒道:“孔大人哪裏聽來的閑言碎語,這事斷然不可能。再說我商家從軍多年,福源薄淺,又怎麽能與陛下結成親家。要論適合,三公主年芳二八,與大人您的幼子正好相配,如若孔大人有意,我去陛下哪裏給您說媒如何!”
孔清搖搖頭,絲毫不惱,仍舊笑著說道:“我那逆子心思太野,連我都管不住。令郎在朝中好歹還有個職位,我那小子整天遊走於江湖之中,結交的都是些粗魯的漢子,可不是陛下最好的人選。再說,過了年節他就要出去遠遊,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此事還是不要再提,一切全憑陛下的意思!”
商重山眼睛一亮,輕聲問道:“哦!令郎還有這般打算,真不像是你孔家人的風格啊!不知令郎準備去往何處,可需要我這裏幫幫忙!”
孔清看了商重山一樣,搖頭說道:“就不麻煩商大人了,我孔清自己的兒子還是能照顧好的。至於去往何處!有可能是東,有可能是西,有可能去看看草原人的城市,還有可能去見見南方的蠻人。江湖之大宛若天下之大,他想去哪又有什麽關係呢!”
商重山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不知想到了什麽,看著孔清的眼睛說道:“時候已經不早,還請孔大人前行進入,可不要讓陛下等久了。”
孔清搖搖頭,說道:“何必著急呢,若是心急,商大人可先行一步,我在這裏還要再等上一等,那殿中也沒什麽意思,還是這裏待著自在一些,不是麽!”
商重山看了看遠方的人群,看見了一身甲胄的商法,對著孔清說道:“既然這樣,我們都在這裏等一等吧,我還有事,就不陪孔大人了,請自便!”
說完,直接走向遠處的人群,絲毫不在乎身後的孔清一張冷臉。
早已等在這裏的孔儒走到父親身邊,低聲說道:“父親,那商丞相說了什麽!我們要不要先進去!眾位大人全都在等著您的指示呢!”
孔清看著商重山的背影,搖搖頭說道:“那個老賊,真是不識好人心。若是三公主能嫁到他們商家,都不知道要修多少年的功德,竟然還不願意。至於那些大人,你跟他們說說,親王估計馬上就到了,我們再等等也無妨。”
孔儒想了想,跟父親進言說道:“父親,三公主年歲上與三弟相稱,不如讓銘帆他去做這個駙馬,又何必便宜了外人!”
孔清瞟了一眼身邊的兒子,冷聲說道:“陛下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若是銘帆他當上了駙馬,那依帝國律製,他將在光祿寺任職,最多就是一個打理皇室宴會的光祿寺卿,能有什麽出息,能有什麽作為。我寧願他在外麵做一個土匪頭子,也不希望他在長安城中碌碌無為地過一生。此事不用再提,你先去吧!”
孔儒躬身一拜,轉身離去,孔清看著這個自己最看重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痛。這個兒子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隻是這兄弟齊心,其力才能斷金啊!
商法見父親直奔自己而來,連忙告退周圍的大人,迎上前來,頓首抱拳,說道:“父親,可是有什麽事情!”
商重山將兒子拉到一邊,問道:“上回我托你問的事情你可有了眉目!”
商法不解地問道:“父親,您說的是哪件事情?”
商重山眼睛一瞪,怒道:“你弟弟商證的親事!”
商法傻傻一笑,低聲說道:“父親,這事急不得,再說這幾天大家都忙著迎接新年,又哪裏有時間去考慮子女的婚事!”見父親眼睛瞪得更大了,商法連忙又說道:“別急啊,父親。過幾天我保證給商證找一個您滿意的媳婦,讓你今年就抱上孫子!”
商重山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毫不留情地說道:“你若是再騙我,那就別怪我用軍法治你。這件事是我交給你的軍命,你可要用點心。畢竟,那也是你的親弟弟!”
商法狠狠點頭,堅定地說道:“必將不負父親的重托!父親,我們何時入宮?”
商重山看了一眼遠處的孔清,微微一笑,說道:“孔清何時進,我們就何時入宮。那個老狐狸心裏的花花腸子太多了,我們不能給他留下一絲把柄!”
商法點點頭,跟在父親的身後迎向那些熱情的將軍官員們。宮牆外熱鬧卻不喧嘩。人們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涇渭分明卻也其樂融融。
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駛來,馬蹄清脆車輪吱呀,所有的官員都停下了交談,看著馬車的到來就如同看見了入宮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