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閣！”

    商泉喃喃自語道，沒有想到剛認識的姐姐竟然有如此闊綽的府邸。隻見司空英上前輕敲幾下大門，朱紅的鐵門應聲而開，門內的奴仆恭敬得退後為兩人讓開了道路。

    司空英招招手，示意商泉跟上，兩人同步而行入到院內。隨著一聲輕響，大門緊閉，隔開了門內與門外的世界。

    商泉緊跟著司空英的腳步，卻也來得及四下張望觀賞院中的美景。夏日騰騰，府中卻並不覺得炎熱，綠意怡人的藤蔓遍布院牆好似守城的衛兵；高大挺拔的奇異樹種為院內帶來片片陰涼；不遠處的亭閣樓宇在垂柳稍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倨傲；畢恭畢敬的侍女雜役們見到司空英隻能停下手中的事物，默默得躬身行禮。

    再往前，穿過雅致的大堂，走過曲折的長廊，行走在花海綠草之中，一片碧藍陡然闖入眼中。碧波閃爍，池魚歡騰，細柳腰折，倒影湖畔。沒想到，在這府邸之中竟然還有這麽一方優美如畫的淺湖點綴在內。比對了一下長安城中那些大人的府邸，商泉驚奇的發現，帝國重臣的居家院落，竟然也比不過這邊城捕頭的府邸。即使與皇宮內院想比，這裏也不過是少了一份氣度，卻也多了一份秀美。

    一座秀麗的小樓靜靜立於湖畔，在湖麵的倒影下顯得如此清雅脫俗，司空英引著商泉來到這小樓內，推開麵湖而開的窗戶，傲然說道：“怎麽樣！弟弟，我這府中可還過的去眼！比起你們長安城內的景致又如何？”

    幾條柳枝從窗邊飄過，蔚藍若碧，誰人入眼無不心胸開闊，商泉不由自主得回答道：“姐姐的府邸真是美景如畫，比那長安城中的大戶人家還要好上百倍，就是那些帝國大員的家中也不過如此，姐姐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司空英微微一笑，促狹得說道：“怎麽了，你在長安城還去過那些帝國要員的家裏，想不到你如此年少，見識卻似乎不少，真是令姐姐刮目相看啊！”

    商泉連忙搖搖頭，解釋道：“我師父乃是長安城中最有名的把戲人，那些富貴人家舉辦宴會壽辰，都會邀請師父去府中表演。我雖然上不了台麵，但是打雜的些許事情做的還是讓師父滿意，所以去過的大家名府卻也不少。”

    嘴角含笑，眼中清清，司空英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哪家的公子哥，跑出來玩什麽扮豬吃虎的把戲。好了，你且在這裏歇息片刻，我去安排下人為你買一身合適的衣裳，省的你麵皮薄，不好意思與我同行路上。”

    商泉趕緊拜謝，又從懷中掏出錢袋，取出一粒碎銀遞上前去，說道：“姐姐，這裏有些銀錢，算是買衣服的錢，我可不敢讓姐姐為我出錢。”

    司空英推回了身前的碎銀，佯怒道：“都叫我姐姐了，那怎麽還如此見外。一身衣服而已，又值不了幾個錢。再說，你我如此投緣，我送你一身衣服就當是見麵禮了。你這小子快快將錢袋收好，要不然我就生氣了！”

    見司空英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商泉隻得說道：“那我就先謝謝姐姐了。”

    隨意擺擺手，司空英離開了小樓，隻是說道：“這府中除了奴仆再無旁人，你在這裏隨意，我安排一下就會過來。”

    微風輕拂，長長的柳梢伴隨著夏日裏的涼風在湖麵劃出一道道波瀾，恬靜的鴛鴦成雙成對，看著不遠處那些不知名的水鳥眼中盡是清高倨傲。商泉趴在窗沿，看著眼前這如同畫卷般的美景，心中再無一絲煩惱。

    紅日西斜，也許是過了很久，也許隻是過了一瞬，商泉沉浸在麵前的美景之中，忘卻了時間。腳步輕緩，步步生蓮，待聽到這人間的聲音時窗邊的少年清醒了過來。

    司空英拿著一身衣服走入小樓，看見窗邊的少年一臉迷茫，就知道他沉浸在美景之中尚不自知，輕笑一聲，將衣服扔向少年，說道：“我讓下人照著你身上的樣式買了一套衣裳，你趕快換上吧！”

    商泉看了看手中的衣服，發覺和自己身上的這一身確有些相同，心中微微有些感動，隻是看著猶在盯著自己的姐姐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司空英見商泉遲遲不動，腦中靈光一閃，拍手笑道：“弟弟你還害羞啊！那好，我去湖邊看看，你換完衣服直接來湖邊，我讓你看看我養的寶貝。”

    商泉抱著衣服確實有些害羞，隻能說道：“謝姐姐體諒！”

    湖畔碧波蕩漾，美人臨湖斜坐，癡情的鴛鴦彼此相伴安慰，羨慕的水鳥卻隻能艱難的努力求生。司空英俯身碧湖邊緣，一頭秀發垂落耳邊，湖麵倒影山水一色，卻不如畫中的美人妖嬈多姿。

    換好衣服的商泉來到湖畔，入目所見就是如此的美景動人。湖中鴛鴦戲水，岸邊美人癡情。雖然年歲尚小不懂得男女之間的事情，但商泉總覺得湖邊的姐姐心中肯定在思念著遠方狠心的情郎。

    聽到腳步聲，司空英起身相迎，眼中的寂寞一閃而逝，看著湖邊的英俊少年隻剩下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水柔情。

    繞著商泉走了一圈，貼心得為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司空英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錯，弟弟你長得如此英俊，長大以後不知會吸引多少美麗的小姐。怪不得那人要抓你。我若是晚生幾年，連我都忍不住想要將你綁回府中做少爺呢！”

    感受著姐姐對自己的體貼，小心追逐著空中那一抹誘人的體香，商泉突然想到了什麽，好奇得問道：“姐姐，剛才那個強盜為什麽想要綁我，難道是想勒索我的家人一筆錢財麽？”

    司空英搖搖頭，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到：“沙屏是帝國與原始森林最為靠近的一個城市。雖然與森林中的野蠻人多有衝突，但在某些地方還是有往來的。我大漢雖然早已廢除了奴隸，但是卻不包括那些帝國以外的人，更不要說是那些尚未開化的野蠻人了。沙屏城南就有著幾個最大的奴隸市場，其中十之**都是南方原始森林中的野蠻人。可是商人追逐利益是沒有底線的，尤其是在這個遠離都城的地方，除了野蠻人，稚嫩的少女，清秀的少年，無一不是他們販賣的對象。所以，你明白吧！”

    商泉想了想，不知怎麽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突然記起了什麽，又問道：“那些野蠻人都是從森林中抓來的麽？”

    司空英冷笑一聲，說道：“哪有那麽多的人手與精力專門去抓那些野蠻人，我跟你說過，我們和野蠻人還是有些來往的。而城南的那些野蠻人除了有一部分是征西軍的俘虜，更多的卻是被同族賣過來的蠻人！”

    倒吸了一口冷氣，商泉有些想不明白，請教道：“為什麽，野蠻人為什麽還會出賣野蠻人？難道他們不是一樣的族人麽！”

    司空英看了一眼商泉，解釋道：“野蠻人並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又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部落。部落與部落之間有時也會開戰，失敗的一方就隻能作為任人宰割的奴隸。而那些眼中隻有利益卻沒有死亡的商人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有了城南奴隸市場的熱鬧。”

    商泉撓了撓腦袋，自語道：“果然是些還未開化的野蠻人啊，同處森林生活的族人都能狠心賣掉，那與牲畜又有什麽兩樣。”

    司空英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歎道：“我們與他們又有什麽兩樣！你以為那人綁你是做什麽的！不是想把你賣給那些變態的老爺，就是想把你賣給森林中的野蠻人。這樣一想，我們與他們都是一類的人，隻不過我們更加強大一些罷了。”

    自幼通讀古籍的商泉何等的聰慧，隻是片刻就想通了這一切，看著湖中的水鳥喪氣得說道：“是啊！若是他們更強大一些，那麽我們就成了野蠻人了！”

    湖畔之上突然安靜下來，商泉想著即將見到的野蠻人心中有了絲絲期待，司空英看著湖中的平靜世界不知在想些什麽，倒影在眼中的仿佛是整個混沌的世界。

    碧藍的天空一望無垠，湖中的池水卻有邊界，一朵厚重的白雲不知從何處飄來，遮住了上空的陽光，同樣也遮住了天邊的蔚藍。

    清澈的湖水倒影著天空的變化，池中的銀梭魚似乎感覺到了上方的清涼，從湖底幽暗的世界轉投光明，平靜的水麵動蕩起來，道道波紋起伏著水麵。

    恩愛的鴛鴦在波動的湖麵起伏，一伸脖頸嘴邊就多了一條閃著光亮的銀梭魚，奮力掙紮的銀梭魚本想投奔光明，誰知迎來的卻是死亡，隻能做最後的掙紮。安穩的鴛鴦卻不急將它吞入腹中，而是與同伴分享這夏日的甜點。

    遠處的水鳥似乎是受不了正在秀恩愛的鴛鴦，展翅高飛卻又俯衝而下，在湖中劃過一道淺痕，瞬間將鴛鴦嘴邊的食物奪走，猶在空中嘲笑不會高飛的受害者。

    商泉看見這一幕隻覺得有趣，卻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司空英眼中的情緒有些異樣。看著在半空耀武揚威的可恨水鳥，不知為何而怒的司空英陡然拔出腰間利劍，眼中的怒火似乎是感染了手中的利器，一層火光從劍柄處向上延伸，瞬間就布滿了整把寶劍。

    被身邊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商泉不由自主得退開了幾步，隻見司空英手執烈焰寶劍，對著半空中的水鳥狠狠一揮。

    一道有形的紅色彎月向著天空激射而出，瞬間掠過水鳥修長的脖頸，帶著寂滅的味道消失在遠方的天空裏。

    無聲無息，上一刻還在自由飛翔的水鳥變成了無頭的屍體，傷口處一片焦灼，連一絲血跡都沒有。水波浮動，帶動著沒有溫度的水鳥屍體隨波逐流；細魚惶恐，恩愛的鴛鴦眼中隻有對方，哪管別處片刻生死。

    利劍入鞘，發出清脆的聲響，心火停歇，湖畔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商泉有些詫異，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覺得身邊的姐姐心中似乎有些問題。想了片刻就釋然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隻要對自己好，那又何必去觸碰對方心中的禁區！

    看了一眼商泉，發現他又走回了剛才的位置，司空英心中一歎，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歉意得點點頭，看著湖中沉浮的世界安然不語。

    抬頭望天，低頭觀水，景色再美，也沒有未知的前路更加讓人憧憬。商泉陪伴司空英在此處，心中卻對城南的人文風景充滿了向往。

    見姐姐並沒有說話的意思，商泉隻好打開了話題。緩緩靠近了幾步，看了看那漸漸落下的太陽，心急的少年鼓起勇氣，輕聲說道：“水中鴛鴦何其幸福，有姐姐這樣的主人保護他們不受水鳥的侵擾。姐姐，這府中難道真的就住的你一個人麽！”

    司空英看了看遠方，失落的說道：“鴛鴦無知眼中隻有彼此，世間又哪裏有這般簡單的愛情呢！我隻是不喜那些水鳥過來搗亂罷了，等等我喚下人將那水鳥撈出，給你做一碗羹湯如何啊！”

    商泉雖有些不懂，但也配合著點頭稱是，“謝謝姐姐的款待，不過一會兒我還是想去城南看看那些野蠻人，希望姐姐成全。”

    司空英見商泉如此執著，點頭答應了，“好了好了！正好今日無事！一會兒我陪你去城南走一遭，省得你老在我耳邊念叨。那野蠻人渾身髒兮兮的，又哪裏有姐姐好看！”

    商泉小臉微紅，卻也不知如何答話，隻能搓著衣角看向湖中被遊魚驚起的水紋，心意卻隨著那蕩漾開來的波紋不知飛到了何處。

    湖畔又一次陷入寧靜，司空英不知想到了什麽，拍了拍商泉的肩膀，說道：“此時時間尚早，你且在我府中休息片刻，我讓人去做些吃食。等到日落柳梢，那時的城南才有些好玩的東西。弟弟你意下如何？”

    商泉想了想，為難地說道：“可若是太晚了，那我的師傅會擔心我的。以後再出來玩就怕沒那麽容易了。姐姐，晚些時候城南有什麽好玩的啊！”

    司空英笑道：“這有何難，我派人知會你師傅一聲，讓他不必擔心，這樣不就可以了。姐姐我身為本城的捕頭，誰不給我三分顏麵，我相信你的師傅也會理解你的！等晚上我再把你送回去，這樣不就好了。”

    商泉仔細想了想，終於好奇還是戰勝了理智，點頭說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遠處山林微動，天上白雲無風自散，炙熱的陽光重新占領了大地，池邊景色雖美，但被太陽灼烤也並不是什麽美事。

    司空英讓商泉回小樓避暑，自己則去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商泉在小樓並沒有等太多的時間，司空英帶著幾個侍女就回到了場間。讓下人將手中的餐盤依次擺好，小樓中又隻剩下這對一見如故的姐弟。

    商泉看著桌上的精美菜肴，腹中不由得輕叫了幾聲，小心得看了一眼桌邊輕笑的姐姐，這才拿起筷子不知要先伸向何處。

    司空英提起筷子，為商泉夾了一塊白嫩的細肉，說道：“你這孩子可是趕上了，今日城南的那些富豪們會在英雄堂舉辦一次拍賣會。其中不僅有難能可見的奇珍異寶、各色珍饈，還會有極品野蠻人奴隸供人選擇。你不是想去見見野蠻人麽，到那拍賣會上什麽樣的蠻人沒有，一定讓你覺得不虛此行。”

    商泉咬了一口盤中的嫩肉，發現果然新鮮，待聽清司空英所述，不由得興奮起來，“真的！？什麽樣的野蠻人都有。姐姐，那進拍賣會不需要門票麽！”

    司空英傲然說道：“若是你自己去看，那說不得有錢還進不去。但姐姐我是誰，城中處處就沒有我司空英進不去的地方！”

    商泉仰慕得看著桌邊的姐姐，說道：“姐姐，你真厲害！什麽時候我也能像你這般英雄了得就好了。”

    司空英舉筷輕點餐盤，說道：“好了，不要恭維我了，趕快把這些佳肴吃了，晚上的拍賣會不知會持續到幾時，到時候你想吃這麽好吃的飯菜就沒機會了。”

    商泉傻傻得笑了，趕忙對付起身前的肉菜羹湯，心中對晚上的拍賣會充滿了好奇與向往，全然不在意那四濺的湯水打濕了新換的衣裳。

    時間流逝匆匆，而商泉卻嫌時間走的太慢，湖畔邊的景色在自己的眼中再也沒有那般怡人，就連池中的鴛鴦水鳥似乎也失去了精神，隻能慢慢遊走。

    終於日落偏西，遠處高大的柳梢之上墜著一輪緩緩落下的紅日，空氣中的炎熱似乎也被即將到來的夜色所驅趕，急切的少年心中無比清爽，整裝待發去迎接那未知的世界。

    朱門洞開，一身紅色長裙的美麗女子牽著同樣不凡的英俊少年踏出了院門，早早等在門前的車夫打開了華麗馬車的木門，恭迎大駕不敢有一絲怠慢。

    駿馬奔騰，車輪滾滾，一道煙塵向南而去，隻留下路人無奈的低聲抱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