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七回 吝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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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有探子的關係,蕭長經才從梁都出來,周道昭便得到了消息。

    幸好梁國國主心疼這個弟弟,替他把謊圓了——蕭長鑠竟親自修書一封給周道昭,說蕭長經乃是由他吩咐才去京畿的。

    周道昭從前並不對沈夫人真心,因此也沒打聽這些往事,加上知情之人本來就少,後來年常日久,便愈發沒人會提起蕭長經的一片癡心了。

    收到蕭長鑠的書信後,周道昭心中愈發安穩。

    至於周繹與周紹之間,他倒也認定了有勇有謀的周繹。

    然而高興還不過兩日,王宮裏又鬧出事來。

    先是五娘子要出家。

    因從前許了五娘子,得天下之時允她去廟裏修行,如今自然不好攔著。沈夫人做主,隻說因兩軍交戰死傷甚重,周道昭又不宜親自出家為天下祈福,五娘子便自請出去。

    周道昭更因此厚賞了五娘子的娘家屈氏。

    五娘子前腳出去魏國王宮,四娘子便鬧起自盡來,又是上吊,又要割腕,好不熱鬧。

    周道昭再好的定力也忍不住要動氣。

    他命人將四娘子鎖在屋裏,一樣東西也不給她,派了人日夜不停地盯著。

    奈何四娘子實在鬧得凶,半夜哭嚎起來。

    這一哭倒還是有用的,周道昭果然親自去看了。

    “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胡鬧,唯恐不夠丟臉麽?”才剛踏進四娘子的屋門,周道昭便將她一頓痛罵。

    四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任憑周道昭在那裏罵得歡,她隻有哭得更歡的。

    周道昭果然沉得住氣,他先是吩咐四娘子院中人都管住嘴巴,接著便隻留了兩個親信在側,將旁人全都攆了出去。

    四娘子雖還扯著嗓子嚎,心裏卻有點發虛。

    這屋裏如今隻有周道昭和他的人,自己的心腹隻能在外頭,他真要狠心勒死她,也是沒人知曉的。

    可既然決意要鬧一回,多不過魚死網破,怎麽也不能墮了氣勢。

    四娘子打定了主意,哭聲愈發大了起來。

    “你要真想死,可以服毒。”周道昭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來。

    四娘子立時止住了哭聲。

    “怎麽不哭了?”周道昭冷冷問道。

    四娘子恨得咬牙切齒,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她倒沒想著還能好好活,隻是就這般死了,未免太過憋屈。

    好歹她也要折騰夠了才肯死。

    “你不用尋死覓活嚇唬我,你該知道,我不怕這個。”周道昭說著,把頭一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繼續道,“從前我便告訴過你,你隻管死你的,我自有辦法瞞過你家人。”

    四娘子死死盯著周道昭手裏的瓶子。

    她心中委屈憤恨,卻終不舍得這條命。

    周道昭看出她不過是以為沒有活路才要胡鬧,若給她一條活路,這四娘子未必一定要尋死。

    略想了一想,他又陰惻惻道:“從前你死了也還罷了,如今卻晚了,我斷不會讓你在此時鬧出事情,出什麽紕漏。你放心當你的皇妃,沒人會招惹你,連我也不會記得你做了什麽錯事,隻當你是個尋常的妃嬪一般。”

    四娘子咬唇不語,腦中電閃雷鳴一般,無數念頭匯在一處,衝擊雖大,卻難以整理清楚。

    見四娘子這般,周道昭以為她服軟。

    “從此你便收斂些,沒人會胡亂要了你的命。當初我留著你,這回也是一樣——即便今後你要鬧,我也有辦法將事情按下。隻是你活著,我多少可以省些氣力罷了。”

    周道昭說完,便讓人去傳外頭的人進來服侍,把那個裝著劇毒的瓷瓶丟給四娘子後,自己則帶著心腹與一眾隨從回去了。

    婢女見四娘子有些恍惚,忙上來安慰。

    四娘子卻如丟了魂一般,呆愣愣地坐了好半天,一聲也不吭。

    夜深人靜時,四娘子竟有些豁然開朗。

    她忽然覺得荒唐,自己一直以來盤算的所謂“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原來在周道昭看來如此不值一提。即便她死了,或她做出什麽丟臉的事,他也自有辦法遮掩隱瞞,或者隨便編個由頭揭過去。

    這樣的人,自己與他鬥,又有什麽意趣?

    她倒是不信周道昭會留她性命的。

    即便要留著,也不過留過這一陣子。

    周道昭是個極能忍耐的人,說不定待他黃袍加身,過了十幾年再來害她,臨死之前好好羞辱她一番,也都是有可能的。

    她不想要那般提心吊膽的日子。

    可若要死,也不是這會兒,少不得再忍耐一番。

    至於胡鬧,也就算了。可笑這些日子她自以為聰明,竟白讓眾人看了許久的笑話。

    尤其是周道昭,天知道他在心裏是如何嘲笑不齒的。

    自此,四娘子日夜盼著周繹攻下臨水,周道昭登基冊妃那日,便是她達成夙願之時。

    京畿一帶,人心惶惶。

    魏軍圍城許久卻不攻,周繹與沈夫人知道究竟,旁人卻哪裏知道。

    百姓們隻道魏軍演練兵法,伺機一舉攻下臨水城。魏軍將士也不知周繹葫蘆裏是什麽藥,竟在燕國皇城根紮營,人人都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全軍覆沒於此。

    因此事涉及沈夫人的隱私之事,周繹瞞了所有人,連周綽也毫不知情。

    周綽也覺得奇怪。兄長雖然敢兵行險著,但他素來謹慎,滅燕一事對他意義又十分不同,此時自然不會托大。

    唯一可以作為解釋的,便是兄長根本沒想過攻城。

    得知蕭長經已啟程,周繹便不再瞞著周綽,說托了父親的麵子,請蕭長鑠幫忙遣了蕭長經過來,以求能夠說服武承肅,不動一兵一卒便拿下臨水。

    “即便降軍複叛,這場仗我也是不願打的。”周繹語氣中難掩乏累。

    誰又願意打仗呢?

    周綽心中頗為難過——雖然同樣是靠手段擺弄人心,兄長的手段卻沒有父親那般狠辣無情。

    對“不戰而屈人之兵”,周道昭素來推崇,也確實做得有模有樣,將燕國攪得四分五裂。

    周繹要的卻是君子的做法。

    “我雖不願承認,可從前天下人都讚武承肅,這人勢必有些好處。”周繹露出一絲苦笑,“既然有好處,便不會輕易變了——這便是我的主意。”

    蕭長經日夜兼程,不過兩日便趕來京畿。

    周繹聽說“梁國蕭文遠求見”時,隻覺天都又亮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