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詭空符——誕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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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中,溫水略微恢複了意識,但占據溫水腦袋的,仍是混沌。

    刺骨惡心的氣息攻占著溫水的身體,溫水無力地睜開眼……幽森濕暗之中,眼睛所及之處全是長滿苔蘚破落不堪的藥缸。藥缸裏泡著無數的男男女女,包括溫水。溫水艱難地垂目一看,隻見身下浸泡著的藥水正冒著稠得駭人的青髒水泡。再一次,溫水失去來了意識。

    再度醒來,溫水不再叫溫水,而是叫溫子。

    無邊的大殿。

    雲裏霧裏,無從分辨,偌大得無際,彩色得荒誕。

    大殿之上,無數的男女跪了一地,他們恭敬地深埋著頭,不敢直視高位上閃耀七色刺目光彩的千荒女巫。

    千荒女巫長著極為稚嫩的臉,妝容卻相當地濃豔。她那把柔順如瀑布的黑色長直發在地上延伸了好幾米,和長直發一同鋪陳在地的,還有她五彩得炫目的閃光長袍。千荒女巫抬起她纖細異常的手臂,跪著的一眾男女齊刷刷地抬起了低垂的沉重腦袋。

    千荒女巫說:“無論如何,我要源楓的命。如果源楓不死,那我就讓你們所有人都死!”

    “是!”才剛抬起頭的滿殿男女迅速地又一次低下了頭。

    千荒女巫滿意地看著如螻蟻般低賤的男女,她冷笑一聲,長袖一揮,就在大殿上消失不見了。千荒女巫帶走了所有的色彩,原本還七彩炫目的大殿頓時間變成灰暗一片。

    又在地上跪了很久,跪著的一地男女才敢從地上站了起來。站在最前麵的森下積轉過身,他麵對一殿男女說:“雛田,澤子,泉子,溫子,你們留下,其他人暫時退下。”除了被森下積點名的四個人,其他人都默默地退到黑暗中,消失不見了。

    森下積用手指指著溫水,說:“我們會想盡辦法讓你接近源楓,等你取得源楓的信任,我們便會幫助你奪去源楓的性命。”

    麵對如此重任,溫水神情恍惚地不敢反駁,隻能點頭。

    沒有人知道,源楓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們隻知道,源楓總是冷著一張萬年不化的冰塊臉;他們隻知道源楓無論去哪裏,都會有一大堆的保鏢跟著。保鏢們異常高大健碩,他們臉上總是帶著鋼鐵麵具,他們就要崩裂的肌肉常常在呼吸聲中上下起伏,他們監察的視線如同x光一樣四周打量。有鑒於此,溫水他們根本無法靠近源楓,更談不上讓溫水博取源楓的信任了。

    跟蹤源楓的第三天。

    森下積他們不敢死心地和源楓一行人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跟蹤著,就在他們苦於無法靠近源楓的時候,突然一陣怪風刮過,走在河邊的源楓被怪風輕盈地刮到了河水裏。

    河流兩岸就如小懸崖般高陡險峻,河水湍流不息。保鏢們還不及反應,溫水就跳到了河水裏。河水凶猛地席卷著溫水,溫水一手緊拽住冷靜異常的源楓,一手拚命地劃著水。保鏢們此時才反應過來,紛紛跳到河裏。河水太急,河岸太陡,一群人被急流衝了幾十米才找到了可以靠岸的地方。艱難地從河裏爬到岸上,源楓被河水嗆得閉上了眼躺在岸邊,保鏢們還來不及反應,溫水就俯下身要為源楓做起了人工呼吸。

    溫水的唇剛碰上源楓的唇,源楓就睜大了雙眼,他原本被河水泡得發白的臉染上了幾分緋紅。

    溫水近距離地附身看著源楓,問:“你沒事吧?”

    源楓沒有回答,他臉上的緋紅卻越演越烈。

    一時之間,溫水不知道她到底是希望源楓有事,還是希望源楓沒事。如果源楓直接溺水身亡,他們豈不是更加省事嗎?但是……溫水無法自已地看著源楓那張緋紅的冰塊臉,她的心,似乎,有點,不太希望源楓就這樣死去。

    或許是溫水癡迷的眼神讓源楓感到不自在,源楓不帶半分情緒地看了看那群保鏢,保鏢極為熟練地把源楓扶起來,然後,他們就這樣滴著水離開了。

    確定源楓離開之後,一直在隱秘處守候的森下積他們才慢慢地走到溫水身邊。

    森下積說:“溫子,你做得很好。”

    雛田說:“我看到源楓臉紅了,我想他一定是對你有了興趣。”

    溫水說:“但是他甚至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森下積說:“說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讓源楓看到了你。接下來的日子,你需要的是更多的偶遇。”

    溫水沒有多說話,隻是點頭。

    澤子和泉子更是全程都沒有吭過一聲。溫水知道,澤子和泉子不是來哼聲的,她們是來看溫水和源楓之間的進展的。準確來說,她們是時刻準備著接替溫水的任務的。

    第二天,溫水又一次出現在源楓麵前,他們的相遇像是不期而遇,但是世上哪來那麽多不期而遇?

    源楓和保鏢們看向不遠處的溫水,溫水趕緊坐在路邊長椅上,漫不經心地撩著頭發,裝作抬頭遙望天空。源楓看了保鏢們兩眼,一男一女兩個保鏢向溫水走去,溫水的心撲通撲通地緊張跳個不停。

    女保鏢黑著一張臉瞪著溫水,男保鏢板著一張臉,說:“主人讓你過去。”

    男保鏢嘴裏的主人必然就是源楓了。

    溫水不著痕跡地吞了吞緊張的口水,然後她跟著男女保鏢走到了源楓身前。

    源楓冷著一張冰臉看著溫水,源楓臉上的冰冷沒有讓溫水感到驚訝,讓溫水驚訝的是——源楓的眼神裏居然飄過絲絲溫度。從這些溫度裏,溫水讀懂,源楓對她確實不一樣。

    溫水喃喃地問:“你找我?”

    源楓向溫水伸出手,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溫水,一陣炮彈的爆炸聲響徹耳膜,毫無預兆的槍林彈雨嚇得溫水躬下了身。

    溫水轉頭看去,隻見幾十個蒙麵人捧著巨型武器正向源楓掃射。保鏢們在源楓麵前堵起了一道魔鬼筋肉牆,保鏢們保護的目標顯然隻有源楓,源楓卻一手把溫水摟在了懷中,緊緊地護著溫水。溫水在源楓的懷中抬頭看著源楓,源楓低頭看著懷中的溫水……凶險橫飛的炮彈突然變成璀璨的煙火,一切隻為他們四目交接之間產生的火花。

    蒙麵人的彈藥太充足,保鏢們的鋼鐵肌肉開始抵擋不住蒙麵人的猛烈進攻。

    源楓一聲口哨,兩台摩托車響著巨大的引擎聲飛馳而至。一台摩托車變身為摩托車人,和黑衣人進行近距離的拉鋸戰;一台摩托車停在源楓身旁,源楓一手摟著溫水一同坐在了摩托車上,摩托車一刻不停地奪命狂奔,駛向不知何方的前方。

    源楓走後,無論是摩托車人還是鋼鐵保鏢都毫無顧忌地動用起了巨能炮彈,蒙麵人一個個地倒下,但是每每倒下一個蒙麵人,就會再多生兩個蒙麵人,如此一來,蒙麵人的數量便越來越多了。但是,蒙麵人的目標是源楓,和摩托車人以及鋼鐵保鏢對峙,於蒙麵人來說並無半點意義。於是,部分蒙麵人留下牽製摩托車人和鋼鐵保鏢,部分蒙麵人腳如風速地追著源楓和溫水去了。

    源楓和溫水的摩托車停在了荒廢的鬥獸場外。

    源楓拉著溫水跳下摩托車,摩托車變身成手持武器的摩托車人,站在鬥獸場門口守著。源楓拉著溫水的手走進了鬥獸場。

    雖然鬥獸場已經荒廢,但是鬥獸場高聳的觀眾席上還殘餘著歡呼過後的五彩,深陷的表演區裏還殘留著殘忍變態的血紅。陳舊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縈繞的哀嚎聲霎時貫徹耳膜……誰都無法計算,這裏曾經進行過多少場娛樂性質的凶殘屠殺;誰都無法預測,這裏逗留了多少靈魂不散的亡靈。

    源楓和溫水的入侵將這些深壓的怨氣重新攪起,溫水站在原地不敢多走一步,源楓卻拉著溫水的手,硬是一同跑到了觀眾席的最高位上。終於,源楓停下了腳步,但是他拉著溫水的手,並沒有放開。

    溫水看著源楓,怔怔地問:“這是哪裏?”

    源楓看著溫水,沒有說話。

    溫水看著源楓,傻傻地問:“到底是什麽人要追殺你?”

    這個問題才問剛出口,溫水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因為這個答案,或許溫水比源楓更加清楚。

    源楓還是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鬆開了溫水的手,轉身坐在了觀眾席上。源楓才剛坐下,鬥獸場裏原本還縈繞的風聲鶴唳突然靜止,天地頓時無比寂靜……源楓看向溫水,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讓溫水坐下。

    溫水聽話地坐在源楓身旁,她表麵看似平靜,實則提心吊膽。

    溫水知道剛才那群蒙麵人一定是森下積他們,森下積沒有向溫水下達殺令,但如今隻有溫水和源楓二人,眼下顯然是下手的最好時機……她,現在,就要下手嗎?

    溫水遲疑地看向身旁的源楓,源楓冷如冰地看著溫水,溫水緊張地吸了一口氣,源楓冷靜地湊到溫水麵前。

    源楓穩穩地吻上了溫水的唇……源楓的兩片唇沒有一絲的溫度,但是他的舌頭卻跟著這兩片沒有溫度的唇攻陷著溫水。溫水原本還瞪得老圓的眼眸隨著源楓的逐漸深入而緊緊閉上。源楓的身體是冰冷的,他的索求卻是熾熱的。就在溫水不知所以地沉淪在源楓鼓掌之中的時候,源楓突然離開了。

    溫水睜大雙眼,隻看到無數的黑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把她和源楓包圍了起來。

    源楓冷靜地看著黑衣人,黑衣人動作劃一地拿出手中的武器直指源楓……溫水呼吸困難地看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又一次,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源楓死,還是想源楓活。不等溫水得出心中的結論,炮彈便近距離地射向源楓,源楓一個淩厲眼神讓靠近他的炮彈全都化為了灰色煙霧。黑衣人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向源楓發射著炮彈,源楓一個又一個的眼神讓這些凶險的炮彈全都化為迷霧。

    一個黑衣人伸手拉起溫水,溫水被淩空拋起,不停地往深陷的鬥獸場中心墜落。從溫水被拋起的點到地麵起碼有二十多米的高度,這一墜落,溫水必死無疑。

    疾風跌落中,溫水看向源楓。

    溫水想,或許,這會是他們今生的最後一個對視了……一瞬間,所有人都定住了,時間也定住了。溫水定在半空癡癡地看著源楓,源楓飛身一躍摟緊了溫水……世界上仿佛隻剩下溫水和源楓兩個人,所有複雜情感在他們的簡單對視中無聲叫喚,溫水知道,那一刻,她愛上了源楓。

    源楓把溫水重新放在鬥獸場邊上的座位,時間飛速恢複,摩托車人和鋼鐵保鏢適時趕來,黑衣人幻化成五彩煙霧消失不見。

    源楓簡短地看了溫水一眼,然後他便要轉身離開。

    驚恐未定的溫水伸手拉住了源楓的手,源楓回頭又看了溫水一眼,然後,他掙脫開溫水的手,走了。

    源楓離開後,鬥獸場裏又回響起恐怖的野獸哀嚎,忘卻恐懼的溫水一直坐在原位,癡呆地,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