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新與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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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3年四月五日陸軍部會議室莫裏斯正靠坐在會議室正中的扶手椅上焦急地等待著參加此次會議的人員到來,時間已經跨過了1582年,在這短短的四個月裏,他在泰利埃的協助下,處理了一項項重大的陸軍改革。

    學院的新生有一半已經提前畢業,雖然由於泰利埃對於外國人的懷疑,學員中有不少人都暗中被間諜機構請去喝茶,並進行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審查,其中有一百人因犯有間諜罪,被關入了監獄,等待他們便是暗無天日的監牢和鮮血淋淋的絞刑架,不過由於隨後學員的人數增加了不少,大部分人還是成功地進入了陸軍部和軍隊中實習,他們的加入,使整個荷蘭軍隊煥然一新,從高層到軍隊,無不被這股來之不易的新鮮血液所影響,仿佛一股從北海刮來的革新之風,隨著新式的線列戰術以及紀律的強化被正式載入陸軍章程,並通過陸軍操典和戰術圖冊推廣至全軍,荷蘭陸軍的戰鬥力正在驚人地增長。

    而他們中的佼佼者,如艾倫,克萊斯勒之類的青年才俊也開始身居高位,並對於多年來累積的弊端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治。

    克萊斯勒擔任了炮兵總監後,便精神抖擻,力排眾議,全力將自己的計劃付諸實現,在他的推行下,荷蘭炮兵的口徑被統一標準,長期使用的鐵製炮被徹底淘汰,獨立的炮兵營正式出現在每一個軍團之中,炮兵的新戰術操典也正式印製,並下發到每一個炮兵手中,當然由於軍隊的識字率問題,除了操典,每個炮兵還得到了一本淺顯易懂的射擊和戰術圖冊,在這樣的措施下,荷蘭炮兵的戰鬥力越來越能夠滿足莫裏斯作戰的需要。

    艾倫也成功當上了騎兵總監,和克萊斯勒不同的是,他在對原先的計劃進行了修改之後,才正式開始他的騎兵改革。

    比起他原先的計劃,他的改革雖然保留了建立胸甲騎兵,裁撤重騎兵和組建槍騎兵、輕龍騎兵以及騎兵戰術和編製的改變,但他沒有將輕騎兵徹底解散,而是縮小其在軍隊中的數量,並將其變為職業的偵察騎兵,負責在作戰前後收集有關敵方兵力、行軍路線和所處位置的情報,荷蘭第二軍團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忘記。

    而泰利埃已正式成為莫裏斯的副官兼軍事顧問,整日不知疲倦地幫助莫裏斯處理繁重的軍務和協調各方的矛盾,為了防止在時機還未成熟的時候便過度激怒共和派,引起過大的反彈和仇視,甚至使莫裏斯過早麵對與共和派的衝突,在他的建議下,莫裏斯並沒有過於急躁地將陸軍中的共和派徹底掃地出門。

    他們仍然占有一些並不重要的部門和副職,隻不過勢力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對於改革的阻礙也小了許多,陸軍中新晉的王權派、學院學員和原有的共和派的矛盾漸漸平息,改革的勢力占據了上風,許多改革也因此得以順利通過。

    今天,便是莫裏斯軍事改革中最為關鍵、最為重要的一項:兵役製度

    在這幾個月裏,莫裏斯並沒有閑著,除了處理軍務之外,他將除了周末陪安娜出去玩以外的空閑時間都放在了研讀各種軍事書籍上,從古希臘的公民兵製、中世紀時期法蘭克的軍事采邑製到這個時代的雇傭兵製,他都廣泛涉獵,閱讀這些書籍,沒有讓他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卻使他陷入了該實行何種兵役製度的矛盾之中。

    古希臘的公民兵製,兵農合一,造就了一支忠於城邦,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軍隊,但這樣做卻導致士兵始終無法組成一支編製正規,組織完善的軍隊,最終隻能淪為他國的雇傭軍,這樣的製度隻會加劇荷蘭的分裂,毫無益處。

    而采邑製則是將土地給予中小貴族,貴族以向國王效忠、服兵役為條件占有和使用土地,接受采邑者必須到騎兵部隊服役,自備馬匹、甲胄、武器應招出征,出兵多少以采邑大小為標準,既能長期維持一支穩定的軍隊,同時減輕王朝的財政壓力。

    但莫裏斯明白,他所處的這個時代,正是王權不斷走向強盛,民族國家誕生的時代,而要加強王權,不但要一手握有錢袋,還要一手握有刀劍,而采邑製造成了國王在軍隊上必須依賴貴族,而沒有一支真正意義上忠於自己的軍隊,這樣不但會威脅到中央政府對於地方的統治,更會威脅到國王自己的權力甚至生命,英格蘭金雀花王朝數任國王淪為貴族手中的木偶甚至被廢黜的教訓仍曆曆在目,采邑製絕對不行。

    而這個時代的雇傭軍製,莫裏斯早已深惡痛絕,是絕不可能實行的。

    然而,當他把目光投向後世的義務兵役製時,卻突然發現實行的條件還未成熟。

    首先,荷蘭正在經曆反抗西班牙的獨立戰爭,雖然對於兵源的需求量很大,但更需要的是能和西班牙百戰精兵抗衡的經驗豐富的老兵,而義務兵役製會造成軍隊服役時間短,很難在短時間內掌握戰術和武器裝備的使用,他不可能帶著一幫連槍都不會放的新兵去和西班牙人作戰,那是自殺。

    第二實行義務兵役製,意味著擴大了軍隊的規模,這樣做增大了後勤補給的壓力和管理難度的提高,這些都需要對軍事管理和後勤補給甚至包括政治製度等全方位的改革,而現在的莫裏斯還沒有充裕的時間和強大的權力足以做到這一點。

    為此,他感到苦惱不已,他試圖尋找一種能夠擴大兵源,又能夠保持一支經驗豐富的軍隊的方法,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殿下,艾倫,他們來了”莫裏斯正冥思苦想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他抬起頭隻望見泰利埃琥珀色的眼睛,他戴著一頂黑色羽毛帽,望著莫裏斯笑了笑,輕輕用手撣去了黑灰相間的誇張肩上的塵土,腰間別著那把令莫裏斯印象深刻的焰形劍,當然意義早已不同,這把焰形劍對準的目標不再是莫裏斯,而是一切敢於反抗莫裏斯的人。

    “讓他們進來”莫裏斯翹起了二郎腿,拿起桌上還留有餘溫的咖啡喝了一口,揮手示意泰利埃道

    “是”

    霎時,一群青年邁著矯健的步伐,快步走入了會議室,在正中的紅皮椅子上落了座,頭發還沾著水滴,隻穿著一件白襯衫的艾倫急衝衝地在莫裏斯的右邊落了座,他旁若無人似的拿起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頭發。

    “咳咳,艾倫,這裏是會議室,別像一個農民一樣粗俗無禮,你現在是軍人,屬於上層社會,注意你的教養”莫裏斯瞄了一眼艾倫,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咳嗽了一下,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說艾倫好,都當了騎兵總監了。卻還是一副鄉野之氣,一點官樣都沒有,真讓他有些無語。

    “殿下,您這麽說就有些迂腐了,靠教養這玩意,能打勝仗嗎?”艾倫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不屑地昂起了頭,將毛巾隨手一甩,毛巾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正拿著雞毛撣子趕著蒼蠅的克萊斯勒的臉上。

    “誰把燈關了,艾倫,你這雜種,看我怎麽抽你”克萊斯勒取下了臉上的毛巾,呸了幾口口水,轉身抄起毛巾衝向正坐在椅子上滿臉壞笑的艾倫。

    “兩位先生,放下你們手中的毛巾,這裏是會議室,現在是開會,注意紀律”泰利埃眼見大事不好,無奈地擺了擺手,衝上前用力拉開了爭執中的兩人,當個副官可真不容易,總要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住手,都給我坐下,看看你們的樣子,我真為你們感到丟人,都進入高層了,還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大打出手,還是不是荷蘭軍人了,都給我閉嘴,現在正式開會。”莫裏斯咳嗽了一下,霍地站了起身,用在議會辯論中必備的大嗓門嗬斥了正在胡鬧的兩人,怒氣還沒散去,他便一屁股靠在了紅皮椅子上,卻隻見眼前的桌上放著一把不知什麽人放在這的小木錘子,隻覺有些納悶,這是哪來的木錘?這裏又不是議會,怎麽會有這種東西,不過現在正是需要它的時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他隻覺有些好笑,隨手拿起小木錘子用力敲了敲木桌,示意眾人安靜。

    “是,殿下教訓的是,我和這小子沒有下一次了”兩人見狀,便隻好坐回了座位,閉上了嘴,卻一直橫眉冷對,兩人冷戰了許久,卻感覺有些尷尬,便站了起身當著莫裏斯的麵握手言和。

    “今天,召大家前來,所為一事,諸位對於我軍的兵役製度有何看法,盡管暢所欲言,有真知灼見的,我必酌情采納”這就對了,堡壘永遠是從內部攻破的,現在外有大敵,自己內部可不能亂,莫裏斯望著兩人欣然笑道,回過神來便拿起小木錘敲了敲桌麵,用略帶嚴肅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