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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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靈力,無形無質,乃十方大山中各修者悟道修行的基礎,可以說,一個修者能在修行這條路上走多遠,有多少建樹,全看他對天地靈力的領悟有多少。然則,天地靈力被冠名“天地”二字,就說明了它當然並不是隻供修者們獨享。天地靈力細無聲潤澤於天地萬物。大至山川成型,河流匯聚;小至花草生長,蟲蟻爬行;天地間的每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沐浴在天地靈力的造化中,其效應和表現方式萬千變化,各不相同。這種造化,具體作用和顯現於修者身上的這一形式,就是十方大山修者口中常言的:“真元力”。

    此中,天地靈力尤其善於與各類生靈的互動。草木走獸受到天地靈力的滋養,逐漸超出它們本來的生存限製,向更高的形態發展,蛻變出各種原來並沒有的能力和靈性,這就形成了十方大山中隨處可見的靈草靈木和靈獸。靈獸靈木長年累月經受天地靈氣的滋養,因緣際會之下便能開啟靈智。其中因為物種天性,善於觀察、四處走動的靈獸開啟靈智的機遇,要比生性喜靜的靈草靈木,高出許多。

    向著更高更強的方向進化,是各類生靈的天性。靈獸靈木若是開啟靈智,就會更加真實地感知到天地靈力的存在,本能地從被動的接受天地靈力的潤澤,進展為主動地試圖迎合天地靈力的效應,從而獲得更強的能力,和更長的壽命。如此往返,逐漸強者更強,直至脫穎而出。而那些不是生靈的死物,如山石、礦藏、水滴,經年累月地受到天地靈氣的滋潤,再加上某些難求的機緣,也能具備各式特殊的靈性,不過受到天地法則的製約,想要開啟靈智,卻是難過登天。

    這些經過天地靈力造化過的生靈和死物,日日累積,逐步就有了如今散布十方大山各地的天材地寶,奇珍異獸。

    在此方天地中,修者的誕生和各類靈獸靈木靈物的產生如出一轍,隻不過修者本為天地萬物之靈,在接納天地靈力潤澤的過程中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即便全然不通任何法門,修者也比其他生靈更受天地靈力的青睞。每一個修者天生都享有悠長的壽元,和遠超其他生靈天賦能力和成長空間的“先天道體”。所以,在此方天地裏,不存在“凡人”的這個概念。

    天生能力過人,生存毫無壓力,壽元用之不竭,這些因素自然就給了修者更多的精力和時間用來揮霍。對此,每一個修者,都對造化自己的天地靈氣,以及它身後的“道”深懷敬意,由此生活在十方大山之中的他們方以“修者”自稱。修者修者,修的又是什麽?修者修的就是發掘自我本心,感悟天地真理,貼近大道自然。最後唯求能夠身容大道,天人合一再無分別,這個就是十方大山中每個修者夢寐以求的“修仙”的境界。

    然而天地造物,鬼斧神工,楚南風百餘年來遍遊十方大山,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修者,每一個都行自己的“道”。及時行樂者有之,順其自然無為而為者有之,一心向道苦苦尋求者有之,但是沒有哪一個能說自己的“道”能受到“天道”更多的承認,能得到天地靈力更多的恩澤。

    對此楚南風曾一度深覺疑惑,質疑自己的“道”是否真實可信,苦思數日,幾度癲狂,後終破繭重生,認知:大道三千,殊歸同途。每個修者都有自己獨特的際遇,都有自己難明的本心。就如同天地萬物,森羅萬象,哪一個不是各具特點,哪一個沒有自己的“道”?修者修者,不就是尋覓自己的“道”,感悟天地的“道”,最後讓自己的“道”貼合“天道”?很多事就是如此,悟了,就是如此簡單。回過頭來想想,倒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再看身旁的連晴悠,被楚南風拉著手翱翔在華穀栗山上空,靚麗而緊身的裙裝在空中隨風起舞,緊緊貼在嬌軀上,倍顯身材的曲線玲瓏,滿臉卻是緊張惶恐的表情。楚南風暗歎,這又是副什麽樣子,我又不會把你給吃了。

    華穀修者眾多,又有穀主昊生這位修仙者坐鎮,天人交感之下,天地靈力較之十方大山多處豐潤不少,穀內四處更顯花繁葉茂,生機勃勃之態,此時楚南風和連晴悠腳下的栗山就是呈現此般景象。

    華穀三峰,崇峰,桐嶺,栗山。三座巨山分列華穀西南北三方,與山下華穀組成了茶杯形狀,隻留下東麵的杯口。

    三峰之中,最高的崇峰自是穀主昊生的居所,華穀眾修者對他滿懷敬意,都知道修仙者喜好清淨,所以崇峰之處無人打攪。

    桐嶺高度位居三峰之中第二,氣度威嚴,險峻崎嶇。山中多是些參天古木,走獸稀少,環境清幽,是華穀修者苦行靜修的好去處。

    唯獨三峰裏的栗山,地勢較前兩峰而言平坦許多。山中鳥語花香,百花爭豔,綠草成茵。各類大小靈獸時不時穿插在高矮不一的灌木叢中,顯得生意盎然。華穀中的男修女修們如有閑情雅致出來幽會一番,去處多半選的就是黎山。因此按照華穀風俗,男女結伴出遊,就被稱作“遊山”。

    這不,楚南風強拉著連晴悠就奔著黎山而去。起始時連晴悠對於被強拉著遊山稍有抗拒,不過在楚南風無聲的強勢下,也隻有默默順從了,臉上又是百般不樂意。

    覺察到連晴悠柔軟的玉手帶著微微顫抖,楚南風察言觀色,心裏稍稍沉吟,說到:“你從來沒和男修出來遊過山?”

    連晴悠聞言後有又幾分慌亂,牙齒咬著下唇偏過頭去,卻是不答。

    看到連晴悠擺出這副姿態,楚南風笑道:“我道是如何,原來你竟是不通門路。你入華穀已久,又生得一副俊俏模樣,怎會沒有男修邀你遊山?你為何不應邀?”

    聽到此話,連晴悠麵色稍緩,斟酌了一會,終於開口說:“楚道友見笑了,小女專注道業,無暇他顧。”

    聽著連晴悠悄悄又把稱呼給掉包換了回來,楚南風不由覺得好笑,說:“潛心道業就不能出來遊山?那你要滿華穀這麽多對相好如何自處?”

    連晴悠聞言一急,趕忙道:“我……小女自是與他們不一樣,楚道友勿需在意。”

    發覺連晴悠話裏的抵觸,楚南風也不以為意,笑道:“如此也好說,既然已經被我不恥拖來,何不將就著我,肆意遊上一番,也算長了見識,不要白來一趟。”

    連晴悠聽了,低頭沉思了一會,自覺有理,而後又像想起了點什麽,麵帶羞愧,又低頭遲疑了片刻,方才開口說:“我……小女不會。”

    忽然,仿佛應了連晴悠的話一般,一對男女修者結伴就在兩人前方不遠處橫過。但見兩人中男的高大俊朗,一身勁裝清新俊逸;女的婀娜多姿,穿著和此時連晴悠身上差不多款式的裙裝,隻是更加袒露,整件衣裙都是透光的薄紗所製,把裏內的抹胸褻褲都透了個分明。兩人駕風飛行在地麵樹梢的高度上。彼此間如彩蝶伴飛,環繞徘徊不止,時而互相追逐,時而互相依偎,時而頑皮躲藏,發出的朗朗笑聲透出老遠,傳遞到楚南風連晴悠二人耳旁。

    不一會兒,楚南風和連晴悠二人禦風從男女修者上方掠過。此時紗衣女修正背靠在勁裝男修的懷裏,兩人耳鬢廝磨。見著楚南風和連晴悠二人,兩人自顧自毫不在意。紗衣女修似乎同連晴悠認得,看著她揮了揮手,隨後又暗昧地朝楚南風拋了個媚眼。惹得連晴悠羞澀異常,楚南風手撫著下巴幹笑。

    從那兩人處飛遠後,連晴悠使勁一甩把手從楚南風掌中掙了出來,紅著臉氣呼呼地說到:“就是那般?就是那般?那我也會!”說罷掐指一催法訣,加快風行速度往前飛去,頭也不回把楚南風給落在後邊。楚南風輕微苦笑一聲,也加速追趕了上去。

    論及風行術法精湛,連晴悠遠不及楚南風。少頃楚南風就追到連晴悠身後,也不出言提醒,徑直伸手從後邊把連晴悠一摟,驚得連晴悠一陣氣機混亂,法訣都施展不開,駕風之術一斷,整個人就這麽掛在楚南風身上。

    楚南風軟玉在懷,又覺懷中伊人肩膀緊繃,瑟瑟發抖,不由得心裏輕歎。尋著周圍一處灌木叢邊的平坦草地處,落了下去。剛一落地,連晴悠猛地一推,從楚南風懷裏掙脫開來,幾步走到旁邊背對著楚南風站定,麵無表情冷著個臉,也不說話。兩人間氣氛頓時僵硬至極。

    楚南風抬眼看著連晴悠的背影,目色沉凝,良久後歎了口氣,舉手做禮到:“連道友,剛才之處,在下多有冒犯,還請多多擔待。敢問連道友,近日是否正在破‘人關’?”

    聽到此話,連晴悠詫異地回頭,說:“你……楚道友,你如何得知?”說完不等楚南風回話,立馬一跺腳說到:“我知了,定是月蝶那小妮子說漏了嘴。她啊,還真是什麽事都管不住嘴!”

    楚南風灑然一笑,說到:“莫要遷怒於她。在下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就是她不說,你我這般相處,連道友你的事自是瞞不住我。”

    連晴悠聽聞此話心中一陣不快,假笑道:“這個是當然,尊駕是何等人物,自是一眼就把小女看穿,‘南風吹酒玉虹翻’,可不是浪得虛名!”

    吐完一番氣話,連晴悠心底又生出幾分後悔,暗想自己不該如此放肆,但又不想在楚南風前落了顏麵,隻好低頭澀澀不語。

    楚南風也不接話題,靜立看著連晴悠,目光溫潤坦然。等候了片餉,楚南風一擺手說:“我知你心中想法,莫要還記於心。連道友,你就坦白回我的話,說不定在下能略盡綿薄之力,你頓於‘人關’多久了?”

    聽言,連晴悠麵色一陣黯然,沉吟了一會兒,抬頭正色說到:“剛才出言冒犯,是小女矯情了,實在慚愧。回楚道友的話,小女困於‘人關’已有三載。”

    “果然。”楚南風負手撫著下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