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武學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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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傍西山,秋風颯爽。一群不知名的候鳥結隊自當空飛過,劃向遠方被霞光染紅的天際。悅來客棧正門旁的街角處,那棵五丈來高的梧桐樹的枝椏上,層層疊疊懸掛著的樹葉在陣陣秋風吹拂下不時墜下幾片來,緩緩飄落在客棧院內,惹得在門口悶悶掃著樹葉除著草的店小二旺虎嘴裏嘟囔著叫罵不已。
客棧大堂內,顧天憐劈裏啪啦打著算盤,隨手同剛從裏屋廚房走出的大廚和幾個夥計道了個別,複又埋頭苦算好一陣,方才舒了口氣合起帳本,伸起個懶腰,一邊抬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按壓著臉中印堂,一邊步履蹣跚地走出大堂門外。
站在大堂門外的客棧大院,顧天憐就見旺虎懶洋洋拖著個大簸箕,將裏邊盛滿的樹葉和雜草傾倒在一邊馬廄的馬槽中。看著馬廄中今天又新增的幾匹馬,顧天憐頓感一陣頭大。這些牲口價值不菲,視馬種從幾兩銀子到幾十兩銀子不等,晚上放置在這大院馬廄內可得留神看管。有些馬匹被馴得生人靠近不得,難以打理。偶爾幾匹馬犯個病吃食不好什麽的還惹得馬主找上麻煩。有時候顧天憐覺得它們比住客還難伺候,往往在之身上又得不到多少收益,實屬費力難討好之事。
走上馬廄前看了兩眼,招呼過旺虎來,囑咐了幾句叫他晚上好好看守,又使喚旺虎去客棧內院的井裏打水把飲馬池裏的水悉數更換,顧天憐適才步回客棧後間自己的住房,一進房內就迫不及待關門撲倒在床上。
顧天憐躺在床上閉眼養了會兒神,在心裏回顧當天事宜,覺得都還順利,就是早上自許大娘處買回來的那一遝青菜沒有細看,葉子老了些,自己吃起來都覺得差了,趕明兒還得再挑揀挑揀。還有馬上就臨著秋收,陸家每年祭祖的日子又快到了,自己還得早早備下禮金,免得到時候應對得倉促……想著想著,一天的勞累疲倦讓顧天憐沉沉睡去。
“東家,東家,吃飯了。”
過了好些時候,顧天憐被陣陣敲門聲吵醒,摸黑起身推開門,就見旺虎提著油燈,用木板子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送了進來。
揉了揉昏昏漲漲的腦袋,顧天憐看了看天色,隻見漆黑一片,隨口問到:“幾時了?大門鎖上了沒?爐炤熄火了沒?”
“現兒個已是戌時了,東家,大門早落鎖了,爐炤早熄火,您放心著吧,這菜我還是點著柴火熱的。”旺虎答到。
“行,旺虎,你記著……”接過飯菜,顧天憐又說到。
“東家我記著呢,看好馬,今兒我拚桌子打鋪睡大堂,天氣幹爽凍不著。”旺虎搶著答到。
“還有……”
“明白的,東家,要是晚上有人叫客棧的門來找您,不管多晚都叫醒您,我都記著呢。”
“恩,你歇息去吧。”顧天憐被一陣搶話也不氣,心裏倒佩服旺虎腦經轉的快。
“行,東家你也早點歇息吧,看今兒這勢頭,明兒個也夠忙的。”說完旺虎退出房去帶上了門。
顧天憐將飯菜擺放在桌,擦起火石點起油燈,隻見大小四個碗碟,油燈昏暗的火光映射著碗碟中冒氣的絲絲熱氣,當中有菜有湯、有葷有素,他卻因為疲憊提不起多少胃口,不過勉強吃了過半就放下碗筷。
這間顧天憐自己的住房占地頗大,長三丈有餘,寬兩丈不到,當中擺設簡陋,連客棧二樓的普通客房都比不上。房內除了一張讓人躺上去剛好可以翻個身的小床外,就是床頭旁一個略顯老舊的雙層木櫃和一張普普通通的四方木桌,下邊配著兩張靠背木椅,空餘出大片空間。房內四壁牆上連副字畫也沒有掛置,也不知對客棧內務事無巨細也要操心受累的顧東家,為何對自己安居的小窩卻沒有打理的心思。
用完晚膳後休息了頃刻,顧天憐起身推開房門,扶著門框站在木門檻上朝外左右打量,就見門外的客棧內院已熄了燈火,伸手不見五指。內院側邊供幾個店小二居住的雜房隱隱有陣陣鼾聲。一陣夜風吹過,內院的幾顆灌木“沙沙”作響。除此之外,就是遠方陸鎮街市方向,斷斷續續傳來的更夫敲打吆喝的聲響。
話說當初顧天憐也曾斟酌著是不是花銀錢請上幾個常住客棧的護院,白天護院可以看管客棧大堂和外院,晚間護院住在內院裏自己也心安不少。可那年旁晚客棧大堂裏的那一人一劍讓他把這個念頭徹底打消。一般的小偷小盜,住在客棧裏的小二已經足夠應付,而自己若真是倒黴被人給惦記上了,來人要如那天似的人物,幾個護院不就是個擺設,還不如聽天由命,省下些銀錢。
撐在門口瞧了半會,見確實沒有什麽動靜,顧天憐才退回屋內關了門,輕輕插上門閂,走到屋內的雙層木櫃前打開木櫃下門,探手撥開幾件雜物,從木櫃的最裏邊小心翼翼掏出一本黃色油皮紙封麵的老舊書本來。燈光閃過,但見書的封麵上寫著四個大字:《流風步法》——這竟是本武功秘籍!
看著手中的老舊秘籍,顧天憐暖暖一笑,就著木桌上油燈的火光翻開來找到一處細細觀看,邊看邊在嘴裏輕聲念叨。翻過幾頁,他輕捏著下巴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緩緩合起秘籍放置桌上,起身走到房內空曠處提氣立定,開始挺腰舞動雙腳踩出各種奇怪步伐來。
但見顧天憐時而錯步交叉,時而弓步深蹲,時而單足虛踏,時而長身而起。有時候左右腳掌擺成九十度的直角橫向邁動,有時候轉身帶動腳掌輕劃圓弧。有時候小碎步足不離地走著“之”字形來回移動。
做出這些動作時,顧天憐的呼吸方法也隨著動作的變化而各有不同。時而運氣緩慢悠長,時而大口深吸吐盡,時而小口連續快速將氣息吐出後又吸回。
顧天憐所做的動作,其中有些看上去就是一個雙腳健全的人要做到位都很是勉強,更別提他還瘸了一條腳。一盞茶功夫就見顧天憐已累的滿頭大汗,雙腿打顫,但他還在竭力支撐。終於在一個右腿從前交叉步轉後交叉,同時轉身虛蹲,身體重心壓在右腳的動作中,顧天憐支持不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坐在地上,顧天憐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籲籲,懊惱地皺著眉,輕晃腦袋,嘴裏呢喃到:“不行,還是不行,太難,太難了。”
顧天憐說歸說,還沒等呼吸平複片晌,額頭的漢水都沒息下,就站起來開始新一輪操練,這回還堅持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又一次脫力栽倒在地。
就這樣練累了摔,休息後爬起來繼續練,顧天憐來來回回摔倒了二三十次,其間他還偶爾翻起秘籍回看幾眼。直到全身乏力,腰腿徹底酸軟,顧天憐才將秘籍小心翼翼收好在櫃中,爬上床休整。
依照秘籍上的方法,顧天憐坐在床上慢慢調整呼吸,並用手在腰腿數個穴位之間或輕或重來回按壓。感受著疲勞和酸痛絲絲漸去,他頹然自言自語到:“都兩年多了,練來練去還是這水平,哎,真就這般難嗎?當真愧對了李姑娘的一番心意。李姑娘不是說,這套步法是易學難精嗎?可怎麽就易學了?真沒看出來。”
顧天憐自入手秘籍開始,從來不把之顯露人前,對秘籍的研習也都是四下無人的深夜裏在住房中進行,為此他特意從房裏搬出了好些家具騰出地方。顧天憐早就明白,自己手中這本秘籍的價值是多麽珍貴,由不得他不如此慎重的對待。
居安思危,生在這不堪的亂世,無論是四處遊動的走客,還是安居一地的鎮民,人人都知道有幾手好武藝防身是多麽重要。對這不堪亂世裏的人們來說,一身好武藝不僅僅是自身安全的保障,還象征著地位、財富、名譽和他人的尊崇。
不誇張地說,不管一個人是怎樣的出身,隻要能習得高強的武功,他就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就算一個人有再多的金銀財物,再高的官職爵位,倘若連自己的小命都護不住,這些不都為他人做了嫁衣?
武藝的重要,放眼天下路人皆知,可又不是隨便哪個人都有機會修習上乘武學。這受製於個人天資的限製,但更多的,還是人為管束的結果。
放眼天下武林,各種上乘的武學秘籍被各江湖門派和武林世家視若珍寶,如不是至親至信之人,絕不會輕易傳授。若是有人未經門派或世家許可就不慎將秘籍外傳,門派和世家輕則將事主廢去武功、逐出門牆,重則對其萬裏追殺、抄家滅族。
莫說那些精妙的上乘武學秘籍,就是尋常的實用武藝,各門派也不是逮著人就送。
就看顧天憐曾親眼所見的陸鎮青雲派中,一套武林中流傳算廣的實戰武藝《擒拿綱要》,剛入派的外門弟子如無過硬的後台,或是大把銀錢奉上,他得在門派內挑水劈柴,幹上一兩年的重活,才有機會學他個一招半式。就顧天憐所知,與他常打交道的王龍鄭虎二人,入了青雲派替門派收取孝敬銀好些年,這部《擒拿綱要》至今還有幾招壓箱底的秘招沒有學全。可見當今武林中各門派世家對武藝武學的管製之嚴。
那麽,現在顧天憐手上這本秘籍《流風步法》又算不算是上乘秘籍?如果是?顧天憐又是怎麽得來的呢?
在顧天憐心中,這本《流風步法》當仁不讓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學秘籍,因為它可是來自名動天下十國的“夢仙”之手的贈與。而顧天憐在早些年邂逅的這名江湖俠客、絕頂高手,就是俯瞰當今武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靜殿“夢仙”——李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