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會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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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間耳聞著吱吱鳥啼聲,崔秀梅感到渾身酸痛。翻了個身隨手摸了摸沒摸見被褥,她支起腦袋張望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木地板上,旁邊還躺著一個人影睡的正香,仔細一看卻是吳國女子烏佳氏。

    崔秀梅抓了抓腦袋,本來就顯散亂的椎髻被抓得更加零碎,枕在地上的半邊臉上印著木板紋路的紅印。舉起手後她才察覺,自己的雙手還被老大一卷麻繩捆著死結。

    “媽喲。”崔秀梅抱怨了一聲,別扭地著手撫了撫臉頰,又躺回地板上想繼續安睡。

    忽然一陣歌聲從木屋窗外傳來,仔細一聽還是數個人的合唱。起初崔秀梅沒有在意,但聽過幾句後她“咦”一聲急忙坐起身子,幾步小跑到木窗前向外觀望,卻見在山寨中間的一片空地上,咼家寨一行人拍著手唱著歌,跳著有韻律的舞步,圍成一圓,把顧天憐和咼芩苒二人擁在中間。

    被簇擁在人群中間的咼芩苒麵色平靜,低垂著頭,她對麵的顧天憐卻抿著個嘴,臉色明顯不好看。一會兒後,就見馮坤擠進人群,將手中的一提東西交給顧天憐,陪著笑說到:“東家,就是走個過場,很快就好,您擔待著點。”

    接過馮坤手中的東西,顧天憐發現是用一大把細線對嘴穿著的兩條大鯉魚,魚頭上邊還插著一根色澤鮮豔的野雞尾羽。

    顧天憐正納悶手裏這些玩意是做什麽用,對麵的咼芩苒緩緩走近他身前,抬起頭微笑著接過他手中之物,將野雞尾羽從魚頭上拔出插在自己的發髻上,將細線從魚嘴中解下鄭重收入懷中,然後將兩條大鯉魚遞給一旁的咼興平。

    咼芩苒動作間,顧天憐端詳著她,發現她還是昨天的那身裝束,隻是頭上的頭帕換成了紅色,包裹成一個四邊形的式樣,發髻上插著式樣精美的銀簪步搖和銀質花勝,掛在上邊的數個小鈴鐺隨著咼芩苒的婀娜身姿“叮叮”作響。

    咼興平擠出個勉強的笑臉,一邊唱著歌謠,一邊接過兩條大鯉魚交於旁人,然後端起兩碗果酒遞給顧天憐和咼芩苒二人。

    顧天憐接過果酒舉碗就要喝,卻被靠在身前的咼芩苒輕輕拉住衣袖。咼芩苒端著果酒的手穿過顧天憐的臂彎挽著住他,另一隻手托了托顧天憐的手肘示意他舉碗共飲。如此兩個人在載歌載舞的眾人麵前,手挽著手飲了這碗交杯酒。

    這一套場麵做下來,顧天憐覺得心裏莫名煩悶。但飲交杯酒的時候,看見咼芩苒近在咫尺微眯雙眼的嬌顏,嗅到她一陣清新的體香,顧天憐禁不住心中一蕩,安寧了不少。

    好似知道顧天憐的不耐,咼家寨一行人見二人飲完交杯酒後就散開了各忙各事。接過顧天憐手中的空碗,咼芩苒看著他問到:“怎麽了顧公子,你不高興?”

    “其實,你們……”顧天憐想抱怨幾句,但看到咼芩苒怯生生的目光,又有些不忍心,改口說到,“其實你們沒必要這麽麻煩,也沒什麽,我們快準備準備出發吧。”現在的顧天憐隻想趕快離開這地方。

    咼芩苒瞄了顧天憐一眼,點了點頭就忙活去了。她卻是感覺到了顧天憐心裏的那絲不悅,心中有幾分失落,也有幾分愧疚。咼芩苒幹起活來手腳麻利,隻見她鑽進山寨裏的一頂帳篷,不一會兒功夫就整理妥當,拾起行裝從當中走了出來,衝著崔秀梅所在的木屋走去。

    崔秀梅本來趴在窗沿看外邊的情景看得津津有味,見咼芩苒來了,趕忙躺回剛才的位置閉眼假睡。她旁邊的吳國女子烏佳氏,卻早已經被門外的歌聲吵醒,正抱腿靠坐在牆角發呆。

    咼芩苒推門而入,看見躺在地板上的崔秀梅和呆坐牆角的烏佳氏,衝著崔秀梅就嚷到:“姓崔的,別裝了,剛才我都瞧見你在窗邊看熱鬧,快起來收拾收拾,我們跟著顧公子走。還有你,這邊這個吳國阿妹,你……。”

    話說到一半,咼芩苒發現烏佳氏又開始抱緊雙臂哆嗦,心下一軟,走到跟前拍著她的肩膀說到:“烏佳妹妹,收拾東西走了。”烏佳氏被拍到肩膀,身體猛地一顫,躲到一邊。咼芩苒見此心下暗歎,起身幫著烏佳氏拾撿起東西來。

    被識破假睡,崔秀梅全無半點狼狽,撐起上身看向咼芩苒說到:“我說姓咼的,你就這麽著急嫁人啊,舉歌當禮,杯酒成婚的法子都用上了,今天老娘也算開了眼界。嫁得還是那個小白臉,你就這麽怕沒人要啊?不是有個咼雲峰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邊嗎?”

    “你知道個屁。趕緊收拾東西走。”正在打點行裝的咼芩苒頭也不回地說到。

    崔秀梅聞言坐了起來,譏笑著說到:“依老娘之見,你就是圖謀人家的銀子吧?你們咼家寨都窮成這樣了?族長的女兒都倒貼出去巴結他國的走商了?可憐那個小白臉,到頭來隻怕是被你們賣了還要替你們數銀子吧。”

    聽了這話,咼芩苒低頭沉默了半晌,然後看向崔秀梅說到:“姓崔的,你現在還是好好擔心你自己的事吧。顧公子現在是咼家寨的座上貴賓。你現在也是他房裏的女人了,今後怎麽過全看他一句話。別怪我沒好好提醒你,姓崔的,等下見到顧公子你說話悠著點,別整天老娘老娘的,要是惹火了他,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就那個小白臉?老娘他也敢收?就怕他沒有這個膽子!隻要老娘一句話,就得叫他在婁國混不下去!姓咼的,你還要對我不客氣?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個不客氣法!”崔秀梅立起身子叉腰嚷到。

    見崔秀梅這幅囂張跋扈的樣子,咼芩苒冷冷看著她,說到:“崔秀梅,你到底走還是不走?要不要我叫人來伺候你?”

    聽了這句話,崔秀梅眉頭一跳,聲勢明顯弱了下去,說了句:“走就走,誰怕誰?”就開始收拾行裝起來。

    活動了幾下後,崔秀梅發現自己的雙手還被麻繩捆在一起,活動不方便,於是嘴巴一嘟,對著咼芩苒一撐手,說到:“老娘手還被綁著,怎麽收拾?快給老娘解開了。”

    咼芩苒遲疑了片刻,想起昨夜與顧天憐的那番談話,盯著崔秀梅的雙眼,厲聲說到:“姓崔的,我給你個麵子將你手解開,待會兒在路上你可別給我耍花樣,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不說馮叔,我都可以收拾你。”

    “三腳貓?哼哼,抓我的時候還不是仗著人多。”從嘴縫裏吐出幾個字,崔秀梅向咼芩苒撐著雙手不再說話。

    解開了崔秀梅雙手上的麻繩,木屋內三女拾撿行李的速度明顯快上不少。不一會兒,三女整裝完畢,在咼芩苒的帶領下走出木屋和等候在山寨門口的顧天憐和馮坤二人會和。

    “哈哈哈,顧東家,您可別不信。雖說是婁國風俗,但是因為受到各種現實條件的限製,在整個婁國境內,真正能做到舉歌為媒,杯酒成婚的男女,還真是不多見啊。想不到,馮某今天就有幸親眼得見一對。以後可以拿去和人吹噓嘍。”馮坤拍著顧天憐的肩膀笑道。

    “在梁國,收婢女哪需要這麽麻煩。”可以看得出,顧天憐還是有些不高興。

    “入鄉隨俗嘛。”馮坤瞄過顧天憐的表情,說到,“況且,芩苒這姑娘,馮某也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相貌端正,做事勤快,性情溫和,實乃良配也。顧東家你要是帶在身邊覺得合意,也可以收她做個妾嘛。”

    “在下本來都說清楚了的,是收婢女。”顧天憐嘀咕到。

    嗯?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這顧東家鬧情緒吧?我怎麽感覺到他對娶妻納妾之事很有抵觸?是家中長輩管束得嚴厲?還是已經有了妻妾不好交代?芩苒這女娃碰上這顧東家,看來是要好事多磨嘍。

    心裏想著這些,馮坤眼角餘光一掃,就看見山寨那一頭並肩走過來的咼芩苒、崔秀梅和烏佳氏三女。馮坤心裏頓時叫起了苦:我的姑奶奶喲,怎麽我跟這顧東家說得這樣明白,他還是要招惹這崔秀梅呀。

    趁著三女還沒有走近,馮坤不動聲色地側過身,問顧天憐到:“顧東家,這崔秀梅之事,你,可想清楚了?”

    聞言顧天憐看向三女的方向,說到:“馮牙人放心,在下已有打算,不會讓你為難。”

    聽了顧天憐的話,馮坤還是覺得心裏沒底,又說了句:“顧東家,聽我一句勸,這崔秀梅您是沒跟她打過交道。我這樣說吧,這世道,不怕碰見不要命的,就怕碰上不講理的。”

    視線掃過三女,在崔秀梅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顧天憐輕輕一笑說到:“在下明白。”

    三女走到顧天憐和馮坤二人處,咼芩苒站到顧天憐跟前,對他微笑說到:“顧公子,等久了吧,我們這就出門嗎?”

    “嗯,走吧。”言語間,顧天憐發現咼芩苒頭上的發髻換了個式樣。從之前將發絲向上攏結在頭頂結成椎髻,額頭兩側留有劉海的發式;換成了不留劉海,將頭發分結兩側,用細線束縛盤卷而成椎髻的發式。結發所用之繩,就是剛才典禮中穿在兩條大鯉魚上的那捆細線中的一段。而典禮上咼芩苒插在發髻上的那根野雞尾羽,卻是取下了。

    還說入鄉隨俗,你們倒是隨俗了,我忙活了半天,可什麽狀況都還沒搞明白呐。顧天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