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誤會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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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青石小道,顧天憐再次走到別院圍牆的大門處,舉目望向門外,就看見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壯漢,看年紀該是三十幾許。

    這中年壯漢昂首挺胸大大咧咧立在別院門前望著橫梁上的牌匾,弓起手臂一左一右環抱著兩隻大酒壇。這兩隻酒壇都是半條手臂粗細,若是裏麵裝滿了酒水,重量可不見得輕。

    被中年男子這幅派頭激起了的興趣,顧天憐注目將他細致端詳。

    但見這中年壯漢方麵大耳,眉骨突出,腮幫子向兩側鼓起,生著一副典型的國字臉。壯漢兩條眉毛又粗又濃,下邊的銅鈴眼老是半眯著,反倒是有些顯小,寬闊的下巴上全是細碎的胡渣,彰顯出主人那一股子打不起精神的慵懶氣息。

    壯漢臉上總是掛著百無聊賴的倨傲表情,一張厚嘴朝前半嘟著,好似在無聲地輕視著麵前來者。再加上壯漢那比顧天憐都要高上幾寸的身高,和虎背熊腰、腿粗臂圓的體格。若是怯弱一點的人,站在他麵前什麽話都不用說,往往就得自覺做錯了什麽似的,在他麵前抬不起頭來。

    顧天憐在打量著中年壯漢,中年壯漢也在斜著眼睛一個勁地瞧著顧天憐。顧天憐被壯漢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不覺暗自問道:這般盯著自己看,自己是欠他錢了還是還是壞他事了?

    不等顧天憐走到麵前,中年壯漢張口就問:“你就是這莊園的新地主,姓顧?”

    “正是,不知尊駕是?”顧天憐拱手回答到。

    聞言中年壯漢將手中的一隻大酒壇拋向顧天憐,斷然說了句:“幹了咱的酒再說話!”言罷伸手戳破懷中酒壇的封口,舉起壇子對著嘴就“咕嘟咕嘟”灌了起來。

    接過落向自己的大酒壇,顧天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感覺這壇酒少說該有二三十斤重。見到麵前的中年壯漢仰頭喝個不停,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顧天憐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願在陌生人麵前弱了聲勢,也就有樣學樣也戳開壇子飲起酒來。

    中年壯漢將壇中酒水一飲而盡,拍著胸脯打了個酒嗝,把空壇子隨手一扔,就聽“哐嗆”一聲,酒壇摔碎在地。

    自覺顧天憐喝得肯定沒有自己快,中年壯漢還在心裏琢磨著如何挖苦顧天憐幾句,定眼一看,卻發覺顧天憐正好整以暇地望著他,自己拋給他的那隻酒壇已經倒放在他腳邊。

    見到顧天憐臉不紅氣不喘,半點不像是剛剛豪飲了一整壇酒的模樣,中年壯漢不由猜測他是不是趁自己沒注意偷偷把酒給倒地上了,可掃視了周圍地麵卻沒有看到有水跡。中年壯漢心存懷疑,但又搞不明白對方使了什麽巧,撇了撇嘴不甘心地吐出句:“切。”

    見中年壯漢飲完酒後還是不主動開口,顧天憐問他到:“尊駕造訪在下的壺口別院,不知有何見教?”

    “什麽什麽?什麽尊駕?造訪?見教是什麽意思?你這人會不會說人話?”中年壯漢一抓腦袋說到,“住在這銅壺嶺,你居然不認識我崔勇甲?哦,我明白了,你不是婁人。難怪,難怪。”

    中年壯漢崔勇甲用手指撓著臉,上下打量著顧天憐,歪嘴一笑說到:“嘿嘿,聽了我的名字,這下你總該知道我上你這幹什麽來了吧?”

    顧天憐聽言眉毛往上一挺,問到。“崔勇甲?崔家寨的二當家?”

    “不錯,我的名字,你總該聽過吧。”崔勇甲一拍胸脯回答到。

    捏著下巴略一思索,顧天憐側眼看向崔勇甲,問到:“如在下所料不差,你這次來,該是為了令妹之事吧?”

    崔勇甲聞言猛然瞪大眼睛看著顧天憐,凶神惡煞地說到:“不錯!我現在就想問問你,我們家秀梅這事你想怎麽了結?我就先把話撂在這裏,這事你別想隨便脫身,不好好給我個交代,今天我跟你沒完!”

    “哼哼。”顧天憐冷笑一聲,側過身負手而立,說到,“在下倒要問問了,你想在下給你怎麽交代呢?”

    “嗬嗬,你小子還挺橫的呀。”崔勇甲擼起袖子,揚起下巴說到,“在我們崔家寨的地盤上,可是有好多年沒人敢跟我崔勇甲這麽說話了呀。”

    聽了此話,顧天憐眼睛一縮,抬起眉頭冷冷側望向崔勇甲。崔勇甲則兩手叉腰,惡狠狠地看著顧天憐。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霎時間就仿佛檫出點點火花。壺口別院正門口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嗬嗬,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白麵書生,細胳膊細腿的可經不起鬧騰,若是不想把事情搞得收不了場,今天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的。”崔勇甲雙手緩緩相互掐按,手掌的筋骨發出一陣陣“啪啪”的響動。

    “下聘禮!”

    “哼哼,在下為什麽要……什麽?下聘禮?”顧天憐滿臉錯愕地說到。

    “你這小子給我識相著點。下聘禮隻是先表個心意,此後陪秀梅踩月亮,傳雞羽,送鯉魚,這些該有的過場你全都得一個不落乖乖地給我做了。當然了,最後同意不同意還得看我家秀梅的心意。”崔勇甲扳著手指頭說到。

    啞口無言了半響,顧天憐輕聲問到:“不知尊駕為何要在下去做這些事?在下與那崔秀梅隻是……”

    “怎麽?想把我家秀梅吃幹抹盡不認賬?你小子也不看看腳下踩著的這是誰家的地盤!有我崔勇甲在一天,你就別想欺負到我家秀梅的頭上!”打斷了顧天憐的話,崔勇甲指著他的鼻子搶著說到。顧天憐頓時被說得無言以對。

    見顧天憐低頭不說話,崔勇甲認為他服了軟,得意地笑到:“還有,我家秀梅可不做小,不管你原來房裏有幾個女人,她都得是最大的那個。怎麽?你看著我幹什麽?我說錯了嗎?我們家秀梅她看得上你,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別不知好歹!”

    見顧天憐耷拉著腦袋半天沒說一句話,崔勇甲暗自點頭,又走上前去拍著顧天憐的肩膀,和聲悅語地說到:“我們崔家寨的‘水袖雲梅’聲名遠播,這些年來多少相貌英俊,家底殷實的漢子對她苦苦追求,她都沒做理會,想不到最後卻便宜了你這外鄉小子。做了我們崔家寨的女婿,你小子以後在這婁國境內就可以橫著走了。你娶了秀梅,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此後假如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我崔勇甲保證絕無二話。”

    輕歎一口氣,顧天憐抿著嘴抬起頭說到:“這位……兄台,不知那崔秀梅都跟你說了哪些我與她的事呢?”

    見顧天憐這個態度,崔勇甲臉又板了起來,說到:“哼!你這小子怎麽還沒轉過彎來。白跟你費了這麽多唇舌。”

    話說到此,顧天憐早就反應過來這事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張口就欲辯解:“兄台,你有所不知,我與崔秀梅她……”可說到一半,不自覺又停了下來。

    “說啊,你繼續說啊,我在這聽著呢。”崔勇甲雙手抱胸,揚起眉毛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空張著嘴,顧天憐鬱悶地心想:這又讓我該從何說起呢?說你那妹妹被咼家寨擄了,我碰上她就隻是想把她買下來當婢女,後來她不同意就自己跑了。此般場麵,這番話讓我哪有臉說得出口呀!

    思來想去,顧天憐隻得垂著頭渾身無力地說到:“兄台,我與令妹之事說來話長,還勞煩兄台先隨我進這壺口別院,我們坐下心平氣和把這事慢慢道來。”

    “嗯?”崔勇甲裝作不屑地看向一邊,臉上卻是一副“你小子終於開竅了”的臉色。

    顧天憐見此在心裏拚了命喊冤,臉上卻不得不擠出苦笑來招呼到:“兄台請隨我來。”說完伸手引著崔勇甲進了壺口別院。

    跟隨顧天憐身後走在別院的青石小道上,崔勇甲語背著雙手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到:“我說顧妹夫啊,不是大舅子我說你。男人嘛,喜新厭舊總是免不了的。但你總得分清楚什麽樣的女人值得你對她一輩子好,什麽樣的女人你要把她擺在前頭,如此你才能確保房中安寧。我們這些男子漢在外邊本來就為了生計奔波勞累,如果回到家中那些婆娘們再吵吵鬧鬧,可真是讓人心累得很呐。”

    頓了頓,崔勇甲接著說到:“就剛才那位跟在你身後,遠遠看見我又落跑的女娃,哪裏比得過我們家秀梅。這樣的女子,也就是哄著你一兩天開心。等您對她膩煩了,躲都躲不及。到時候你又想起我們家秀梅的好,又過掉這個村沒了這個店,看不把你腸子都悔青了去。相信我,老哥我可是過來人,說得絕對沒錯的。”

    聽了崔勇甲的話,顧天憐憋屈得眼皮直跳,然後又轉念一想:是啊,芩苒呢?剛才不還跟在自己後麵嗎?怎麽到了別院門口人又不見了呢?

    領著崔勇甲進了壺口小築,顧天憐在小築內院探望一周,仍舊沒有看到咼芩苒的身影,於是開口向別院中喚到:“芩苒。”

    顧天憐隨意喚出的這一句聲調雖然不高,但所發的聲音卻在別院中來回蕩漾,經久不息。他身後的崔勇甲聽了這聲呼喚後耳朵一豎,半眯著的眼中精光一閃,暗道:居然有如此精純的氣息,這人果然不簡單呐。

    好一會兒過後,咼芩苒扭扭捏捏地走進小築,低著頭來到顧天憐麵前。顧天憐吩咐她到:“芩苒,你速去庫房取幾壇青竹釀,再做上幾個小菜,連著碗筷一同帶到這小築中堂來。”

    聽了吩咐,咼芩苒點了點頭,一聲不吭地就往外邊走。顧天憐疑惑地望了望她,心想:這芩苒怎麽突然此般沉悶?還真是少見得很。

    “慢著。”旁邊的崔勇甲忽然叫住了咼芩苒,上前幾步仔細查看了她兩眼,而後略帶疑惑地問到:“你是咼家寨的咼芩苒?”

    眯著眼睛又看過幾下,崔勇甲最後肯定地說到:“果然是你,婁國境內走商過客聞之色變的——”

    “綴血黃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