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外出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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咼芩苒在顧天憐指點下潛心修習內功秘籍《天魔圖》已有數天。能終日和當家人在壺口小築的紅花綠草間廝守相伴,咼芩苒很是歡欣雀躍,覺得日子過得飄飄然。
隻是伊爾哈和絲竹為二人送餐時,偶爾捎至崔秀梅的來信,顧天憐接到後當著眾女的麵拆開就看,一點也不避諱,還邊看邊喜笑顏開,咼芩苒每每瞧見都心裏酸溜溜。
咼芩苒修習天魔圖的間隙,時常看見顧天憐擺弄著一些小玩意,卻是上次見鹽糧幫中人時從婁王寨順路帶回來的一些金屬圓盤。這些金屬圓盤大大小小幾十個,有的像臉盆那麽大,有的如碗口這麽小,所用材料金銀銅鐵各不相同,且做工講究,色澤光亮,一看就是能手鐵匠打製,剛出爐沒幾天。
金屬圓盤上邊鑲嵌著玉石,刻繪著各式各樣的條紋。這些條紋造型奇特,非字非畫,咼芩苒看見覺得眼熟,細細回想過才發覺,顧天憐早些日子曾在宣紙上畫過。當時咼芩苒以為他在練習書法,卻不想用到了這裏。
這類不知道用途,稀奇古怪的事物,咼芩苒在顧天憐身邊早就見得太多,而今已經不再大驚小怪,反而把這些金屬圓盤當成裝飾品來觀賞,暗道:亮晶晶的,瞧著真漂亮。
這日,咼芩苒按照《天魔圖》所述,擺著單足立地,提腳蹬向身側,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撐向天空的姿勢,調整悠長的呼吸,感受氣勁在周身遊走的過程,同時在心中聯想秘籍中域外天魔圖的種種神秘浩瀚。
做了不到一會兒,旁邊的顧天憐突然說到:“芩苒,這幾天你怎麽老是魂不守舍的?”
“沒有啊。”咼芩苒聞言睜開眼睛說到,邊說邊嘟著嘴巴,瞄往顧天憐手邊茶幾上的小竹筒。竹筒用蠟密封,現已拆開,咼芩苒知道,這是崔秀梅飛鴿傳書剛送到的來信。顧天憐看過後卻不似往常般欣喜,反而轉頭看向窗外,像是心有所想。
“芩苒。”顧天憐說到,“這《天魔圖》你練了好些時日,已經初窺門徑。你多年習武應該知道,練功需要勞逸結合,動靜相宜。像你這般滿懷心事,集中不了精神,練天魔圖效果不佳,倒不如先放放休息幾天,不要勉強。”
“公子,我……”咼芩苒張嘴就想辯解,但話到嘴邊又打住了。
“你來銅壺莊園已有半年,可想回咼家寨省親?”顧天憐忽而問到。
“啊?公子,我……”聞言咼芩苒眼睛一亮,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喜悅,壓抑著垂頭說到,“芩苒全聽公子安排。”
見咼芩苒的樣子,顧天憐覺得好笑,說到:“你現在快去收拾行裝,我與你去咼家寨走一趟,今天就動身。”
“公子你也去?”聽了這話,咼芩苒驚喜交加。
“怎麽,咼家寨不歡迎嗎?”顧天憐抬眼看向咼芩苒說到。
“哪裏,公子你是咼家寨的大恩人,怎麽會不歡迎。芩苒隻是覺得公子不像是喜好走動的人,覺得有些意外。”咼芩趕忙解釋說到。
“先前我隻是著急突破境界,現在想想,其實到處走走,看看世麵也挺有趣。”顧天憐說到。
“嗯,那芩苒這就去準備包裹。”言畢咼芩苒蹦蹦跳跳跑出門去。
半個時辰後,一架雙轅紅木馬車自壺口別院出發,朝山下的官道行去。
豔陽高照,蜿蜒曲折的官道邊,樹木隨風搖擺,雙轅紅木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官道上,揚起路麵的滾滾塵土,在行駛的路徑上留下一條煙塵的軌跡。
這架雙轅紅木馬車做工豪華,車身高大寬敞,拉車的馬匹健壯神駿,駕座上的年輕車夫卻忐忐忑忑,一手握著馬鞭,一手抓著韁繩,表現得手忙腳亂。
年輕車夫可是知道,自己的東家顧寨主對馭馬之術要求頗高,先後解雇了兩名車夫,最後實在尋不到人,才在莊園佃戶的青壯裏選中了他。這年輕車夫在壺口別院一邊兼著雜活,一邊被烏佳姨太太訓教了個把月,這才剛上崗,就被叫著出遠門,哪能不緊張。
好在這一路走得安然無事,隻是這駕座上的整日顛簸讓年輕車夫好不習慣。眼看著路邊陡峭的山嶺漸漸平坦起來,也見到了人煙,年輕車夫知道此行目的地咼家寨已經不遠,在心裏長舒一口氣。
行不多時,馬車趕到一座寨子前,停在木柵欄下的溝渠邊。車窗的窗簾被撥開,顧天憐從中探出頭來,觀望起馬車前的這座婁寨。
看這婁寨的建築和布局,和顧天憐去過的雷公寨有些類似,麵積卻要大些。寨子地處奇山異石之間,被青山綠水環繞,四麵隨處可見梯田和放養的牛羊。要說和雷公寨有什麽不同,就是將寨子團團圍住的木柵欄。
隻見碗口粗細的樹木一根根深深埋入地裏,並排用麻繩捆綁,樹皮上糊著泥巴,樹幹頂端削尖,之間填著沙土,由此組成這高達一丈多,寬三尺多,頂端能站人的木柵欄。也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工。顧天憐覺得,這木柵欄看起來可比陸鎮四周的土牆還要牢固。
馬車前的柵欄頂上,一個包著頭帕的青壯婁人正在四麵張望。見到駛來的豪華馬車,青壯婁人大聲喝問到:“來的是什麽人?”
咼芩苒聞聲從另一邊的車窗探出頭來,見到青壯婁人後歡快地叫到:“石哥,是我。”
青壯婁人認著聲音望來,見是咼芩苒,笑著回話到:“苒阿妹,你回來啦,等等俺這就開門去。”
不一會兒,柵欄麵上幾根樹幹組成的木牆,被粗麻繩吊著緩緩放下,壓在外邊一丈來寬的溝渠上邊形成橋麵,年輕車夫戰戰兢兢地駕著馬車從上邊駛進了咼家寨。
紅木馬車停在咼家寨的圍牆邊,顧天憐走出車廂,待咼芩苒和柵欄上看門的青壯婁人寒暄幾句而回後,問她到:“這吊起來的大門開一次這麽費事,大白天還關著做什麽,寨民進進出出豈不是很不方便?”
咼芩苒被問得一呆,想了想後回答到:“公子,這大門隻有過馬車和大隊人馬的時候才放下,平時寨民進出寨子,走的都是掛在柵欄上的繩梯。”說完還指了指給顧天憐看。
“你們就不嫌麻煩嗎?”顧天憐疑問到。
“畢竟寨裏人多,為圖安全,也就隻有這樣了。”咼芩苒抓抓腦袋答到,似是不明白顧天憐為何有此一問。
在陸鎮雖說治安不好,也沒有到大白天也守著土牆的程度,看來這咼家寨日子過得可真是不安穩。顧天憐想到。
旁邊馬嘶聲突然傳來,顧天憐轉頭看去,卻是踏月追日兩匹駿馬被從車轅上卸下後,不服年輕車夫的管束,撒著歡四處亂跑,惹得年輕車夫在後邊追之不及。
“公子,這邊走。”咼芩苒在前邊帶路,顧天憐邊走邊四麵環顧,打量著咼家寨各處。
咼家寨和顧天憐到過的其他婁寨一樣,裏邊的建築以式樣相同的兩三層木樓為主。這些木樓在寨子外圍處還顯得稀疏,越到裏邊越是密集,到了寨子的中心處,樓與樓之間的巷子如此窄小,往往顧天憐雙臂一展,兩隻手就能觸及兩邊木樓的牆麵。
走在這樣狹窄幽深的小巷中,顧天憐不禁心想:這木樓裏的住戶,晚上睡覺時打鼾聲音稍微大上些,會不會就吵著了隔壁鄰居?
咼家寨占地數裏,人口數千,雖說比不得婁王寨繁榮,但裏邊鐵匠鋪,木工房,醫館等設施應有盡有,顯然寨子裏的居民早就習慣了自給自足的日子。
寨中許多木樓的牆壁看上去有許多破損修補的痕跡,組成巷子路麵的一顆顆大青石上滿是各式各樣的刮痕,顯得很有些年頭。
一條小河從咼家寨的小巷間流過,河裏的水被寨民引了出來,在巷子間挖好的坑中形成一個個小水塘,上邊不時可見成群的鴨鵝在遊動覓食。
幾個樸素婁民裝扮的婦女坐在水塘旁的青石台階上,一邊聊著天,一邊揮舞著手中的木棒敲打著腳邊浸泡在水裏的衣服,通過這個方法洗去衣服上的汙垢。小河下遊不遠處,一座數丈高的水車豎立在鐵匠鋪高爐旁緩緩轉動,一圈又一圈周而複始。
一路上,咼芩苒不時歡聲笑語向遇上的寨民打著招呼,忙得不亦樂乎。跟在後邊的顧天憐暗道:招呼打得這麽勤快,一個都沒落下,這寨子裏幾千號人,難道你個個都認識嗎?
半晌過後,二人行至寨子中心區域,走進一座高地上的三層木樓裏。咼芩苒把肩上的包裹往門口的木桌上一扔,歡快地跑上樓叫到:“娘親,大娘,三娘,我回來了。”
不多時,三名中年婁女領著咼芩苒走下樓來,招呼顧天憐在木樓三層一個靠陽台的居室內就座。客套間不住稱呼顧天憐做“大善人”和“顧郎君”。
初見三名中年婁女時,顧天憐拱手高舉,俯身至半腰,做了個對長輩行的長揖禮,稱三名中年婁女為“夫人”。入坐居室後,三名中年婁女擺出新鮮瓜果招待,顧天憐也不客氣,舉手抓過來大快朵頤。
見顧天憐相貌堂堂,衣著華貴,如此翩翩有禮,又落落大方,三名中年婁女不住點頭,相視而笑。
時至中午,三名中年婁女一陣忙活過後,備上了一桌酒菜招待顧咼二人,席間烤獐子肉,竹筒飯等特色美食吃得顧天憐唇齒留香。用過午飯,三名中年婁女和顧咼二人閑談幾句後離去,留二人在居室中歇息。
“這三位夫人都是你父親的妻室?”見屋中隻剩自己和咼芩苒二人,顧天憐好奇問到。
“是的公子,爹爹在世時娶進門六房女人,父兄遇害後這幾年裏有三個改嫁了,現在這木樓裏隻剩下娘親,大娘和三娘。”咼芩苒麵色沮喪地說到。
顧天憐聽言默然半晌,轉而問到:“我看三位夫人不施粉黛,衣著簡陋,為何過得如此清貧?我不是給了你們不少金子嗎?”
“三個娘親守著爹爹的家業,一直接濟寨中的窮苦人家,這幾年咼家寨每況愈下,三個娘親也散盡家財。”咼芩苒答到,“得了公子的金子後,娘親們說自己要行爹爹的遺誌,複興咼家寨,不肯收取分毫,全都拿出支援寨裏。”
“三位夫人真是好氣節。”顧天憐歎道,“我們走的時候,你留些金子,想法子讓她們收下,反正金銀我們又不缺,何必委屈了她們。”
“是,公子,芩苒曉得做。”咼芩苒欣然應下。
舉步走到居室的陽台上,顧天憐放眼眺望咼家寨四周,就見天空中炊煙嫋嫋,山邊的層層梯田上,幾個農戶正趕著耕牛在田中勞作。流經咼家寨的小河上遊,三五名漁夫正撒網捕撈。旁邊崎嶇的山路上,一群年少的獵人背著弓箭,扛著獵物,眉開眼笑地結伴往寨中趕來。
好一副升平祥和的景象。顧天憐心下暗歎,回頭看向咼芩苒,忽而問到:“芩苒,剛剛我們在寨中走了一圈,為何所見的都是老幼婦孺,青壯如此之少?還有,上回在廢寨裏見過的咼興平和咼雲峰二人現在何處?可否帶我和他們一見?”
被這一問,咼芩苒肩膀聳動,神色慌亂,吞吞吐吐地說到:“公子,寨,寨子裏的青壯白天全都外出打獵去了,興平叔和雲峰哥,他們也打獵去了。”
聽了這話,顧天憐抿著嘴皺起眉頭,盯著咼芩苒不說話。咼芩苒被他看得麵色發紅,深低下頭去。
老半天過去,咼芩苒終於挨不住,抬頭瞄了一眼顧天憐,問到:“公子,你都知道了?你怎麽知道的?”
“秀梅與我的來信中提起,崔勇甲說這幾日局勢緊張,不許她外出玩耍。再看你這些天收到飛鴿傳書後心神不寧的樣子,我當然猜到了幾分。”顧天憐一拂衣袖說到,“我一直好奇你們咼家寨為何得了金銀後變得那麽安分,原來是藏著憋著,成心要整出一副大動靜。咼家寨的青壯如今怕是都在趕去婁王寨的路上了吧。你們想乘著崔家寨不備,打一個出其不意,再爭一次婁王?真是好謀算。”
“公子,我……”咼芩苒張嘴欲說,卻又不知怎麽說才好。
看咼芩苒手足無措的模樣,顧天憐歎了口氣說到:“咼家寨遭逢這麽大的事,芩苒,你是前任婁王咼博山之女,是咼家寨的綴血黃芩,為何不去相助,仍要留在壺口別院?”
“公子,芩苒……”咼芩苒欲言又止,眼眶霎時就濕潤了。
走到咼芩苒身前,顧天憐握住她的手掌,說到:“芩苒,你的心意我明白,其實你大可不必瞞著我這些。”
轉頭一看窗外,顧天憐接著說到:“我們馬上出發,全速趕往那婁王寨。”
咼芩苒聞言大吃一驚,問到:“啊?公子,現在婁王寨危險得很,你為什麽還要過去?”
“不是我大放厥詞,天下之大,如今我顧天憐哪裏不能去得?”顧天憐傲然說到,“何況在婁國,爭婁王可是多年難得一遇的盛況,我倒想去湊個熱鬧,看看是個什麽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