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夫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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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門樓上咼家寨青壯的警示,咼芩苒連忙問道:“崔家寨的這幫人來了多少個?離我們還有多遠?”
“遠遠望過去人數不比咱們這邊少,他們離得可近了,再上個土坡應該就能看見咱們了。”門樓上的咼家寨青壯回話到。
咼芩苒看向婁王寨東門,隻見一百多個咼家寨青壯剛剛走進寨門,心裏焦急,暗道:這下麻煩了,早不來晚不來,崔家寨的人偏偏這時候追過來,弄得咼家寨這批青壯進退兩難。北門興平叔和雲峰哥那邊也不知戰況要不要緊,我還是帶著這批青壯快些趕去支援才是正事,可現在婁王寨裏邊情況未明,若再被後邊崔家寨這批人追尾而來,我們的處境可是大大不妙。
見咼芩苒眼神飄忽,麵色發愁,顧天憐稍一思索,將她心中擔憂猜到一二,當即開口說到:“芩苒,你帶著咼家寨的人先進婁王寨,我來守著寨門斷後。”
剛剛見過顧天憐施展本領,知道他的厲害,咼芩苒在心裏一琢磨覺得這樣安排也不錯,可又擔心顧天憐的安危,霎時百感交集,哽咽著聲音說到:“公子,你……”
“別婆婆媽媽的,拿出你綴血黃芩的氣勢來,你們快走,我拖一會兒就跑,不用擔心的。”顧天憐抬手一捏咼芩苒的臉蛋,說到。
聽了此話,咼芩苒低頭抽了抽鼻子說到:“公子,他們人多,你打不過就跑,沒人攔得住你的,可千萬別逞強。”隨後猛一轉頭,衝著門樓上的幾個青壯大聲吼了句:“我們走!跟上前邊的人!”言罷一頭鑽進婁王寨的東門。
剛剛還滿是人群的東門山穀,現在走的走逃的逃,片刻就散了個幹淨,這一鬧一靜之間讓顧天憐心裏泛起古怪的感覺。
一陣風吹過,寨門口官道兩邊的草皮來回搖蕩,四麵鴉雀無聲,要不是官道上的腳印,和鹽糧幫眾人逃跑時遺落在山穀草地中的各式兵器,誰又知道這山穀中才經曆過一場惡戰?
沒過多久,顧天憐果然見到一群婁民裝扮的青壯,順著官道陸陸續續翻過自己麵前的土坡,進入寨門前的山穀。
這些婁民青壯腳步匆促,顯然是得了消息一路追趕而來。剛一靠近寨門,這些婁民青壯見四下悄無人煙,寨門敞開,一個錦衣玉袍的青年男子孤身負手站在兩丈來寬的寨門中間,一個個露出詫異的表情,然而可能覺得這幅場景太過詭異,先趕到的婁民青壯中卻沒有人上前,隻是排著鬆散的隊列集結在寨門口,看著顧天憐不聲不響。
少傾過後,後續的婁民青壯盡數邁進山穀,顧天憐抬眼望去,就見他們人數起碼兩百以上,個個年輕體壯,隨身帶著兵器,這人數,這勢頭卻是比剛才的鹽糧幫眾人更勝一籌。在當中顧天憐還認出了熟麵孔,卻是崔家寨的二當家,崔秀梅的兄長,曾到訪過壺口別院的崔勇甲。
崔勇甲走在這群婁民青壯的隊伍中段,踏進山穀後一抬頭便望見立在寨門中央的顧天憐,當即歪起下巴眉頭微皺,連忙轉頭四下觀望,發現了周遭的古怪情形,原地愣了愣,移步和先趕到的幾個青壯耳語交談了幾句之後,眼珠一擺似是心有定策,自婁民青壯隊伍中走出,站定顧天憐身前,抱拳說到:“顧老弟,那日銅壺嶺分別之後好久不見,顧老弟近況可好?”
顧天憐眼神可好,早就瞄見了婁民青壯中的崔勇甲,當下眼皮一顫,麵露難色,見他主動前來搭話,撇了撇嘴角,拱手回答到:“尚可尚可。”
見顧天憐肯回話,崔勇甲霎時喜笑顏開,說到:“顧老弟,早些天你和鹽糧幫的幾番往來,老哥我可是收到一些傳聞,聽說顧老弟你可是把他們折騰得好沒脾氣。”
“鹽糧幫與在下隻是互有謙讓,在下還得謝過他們的抬舉。”顧天憐平淡地說到。
“顧老弟你這話說得太客氣啦,能整得那鹽糧幫主動息事寧人的家夥,這婁王寨附近可真沒幾個。”崔勇甲掃視著周圍散放一地的各式兵器,作勢驚訝地問到,“咦?這寨門口怎麽這般冷清?來去商客呢?看守呢?怎麽都不見了?地上怎麽還丟著這麽多家夥?”
“崔兄,別繞著彎說話了,鹽糧幫那群人已經被在下打發走了。”顧天憐坦然自若地說到。
“哦?嗬嗬。”見顧天憐這般直白,崔勇甲麵露窘態,幹笑一聲,上下打量顧天憐幾眼,笑道,“哈哈,鹽糧幫那夥子人,行事太過囂張,老哥我早就看他們不過,得罪了顧老弟,活該受教訓。”
隨後崔勇甲又走進幾步,湊到顧天憐身前,輕輕一指婁王寨北門方向,悄聲說到:“顧老弟,你看見北邊的好幾股黑煙了沒有?老哥我的義兄那裏遇上了麻煩,我這做弟弟的總不好不去幫忙是不是?所以找顧老弟你借個道,讓我們這批人過東門進婁王寨,等這事了結,咱哥倆再找個地方喝上幾壺,好好敘敘舊。顧老弟,你看怎麽樣?”
崔勇甲這番話說得和顏悅色,顧天憐聽了後麵露無奈,卻還是眼觀鼻鼻觀心,毅然說到:“崔兄,你們還是改道吧。用剛才鹽糧幫那夥人的話說,在下今天在這婁王寨東門口借著官道等個人,等的人不來,在下不讓道。”
崔勇甲聞言臉色一變,退後幾步,看向顧天憐厲聲說到:“顧老弟,你可知道眼下是什麽當口?在這咼家寨來爭婁王的時候,你要和崔家寨作對?你又圖個什麽?憑你的身家,咼家寨許得了你什麽好處?為了那個咼家寨的女人?值得嗎?秀梅怎麽辦?你可想清楚了?”
聽了這話,顧天憐低頭看了看攤開的雙手,說到:“我不為誰,隻是想這麽做。崔兄,得罪了。”
崔勇甲張嘴欲說,又卡住了說不出來,抬手指著顧天憐大喝了一句:“好膽!”後邊等候著的崔家寨青壯們聽了這聲吆喝,一個個舉起兵刃蓄勢以待,看樣子隨時準備衝將上來。
見此情況,顧天憐心中暗歎,站定原地不動如山,就等對方發難。
“弟兄們!”崔勇甲高聲喝到。
“在!”後邊的幾百崔家寨青壯齊聲呼應到。
深深看了顧天憐一眼,崔勇甲接著大手一揮,高呼到:“改道!”
“啊?”這群崔家寨青壯聞言麵麵相視,被搞糊塗了。
就見崔勇甲轉身對領頭的一名高個青壯說到:“剛子,你帶著弟兄們繞道走南門,腿腳一定要快!我過會就追上你們。快走!”
“勇哥,為啥啊?從這繞道走南門可得多花好幾個時辰。”高個青壯聞言看了東門前的顧天憐一眼,抓著腦袋問到。
“囉嗦!叫你去你就去!”崔勇甲喝到。
“哦,大家快跟我來,別耽擱了,你,看什麽看呢,快跟上,還有你,快帶上家夥走。”在高個青壯剛子的招呼下,崔家寨的青壯們接連離去,不一會兒就撤了個幹淨。
“多謝崔兄。”顧天憐抬手做禮說到。
“你別謝我,我可是早知道你身手不凡,過你這關不容易,要不然此時事關重大,我也不會跟你這麽客氣。”崔勇甲低頭看向四周的地麵,說到,“看這滿地的兵刃和腳印,剛才這裏可是有一場惡戰,能這麽快就收拾鹽糧幫青木堂那夥人,你們實力不可小視,此時我們這幫人就算追上去也難討得到好。”
顧天憐聞言低頭不語,看表情顯得有些乏味。
“這個虧我吃了,但是吃了虧就跑可不是我崔勇甲的性子。”崔勇甲卷起袖子說到,“來來來,顧老弟,我們好好打過一場,讓我崔勇甲也見識見識,名震婁國的鬼麵客到底是什麽水準。”
看崔勇甲戰意熊熊,顧天憐卻興致索然,側頭看向一邊說到:“算了,崔兄,你打不過我的。”
顧天憐表現得輕視,崔勇甲卻也不怪,摩拳擦掌地說到:“若是每回都知道一定打得過,才和別人幹架,那該多沒意思。顧老弟,看好了。”說完就邁著大步朝顧天憐走去。
婁國百姓常年行走於陡峭的山林間狩獵耕作,身材普遍比梁人壯碩。而崔勇甲的體格放在婁人中都顯得魁梧異常。就見他虎背熊腰的身軀如同一尊鐵塔,腳踏在泥土地上放出“噔噔”的聲響。這樣的一號人物,若是從街市中走過,絕對是頻頻引人回頭注目,若是對著普通人地迎麵衝去,準得嚇得他膽戰心驚。
見崔勇甲氣勢洶洶邁布而來,顧天憐暗歎一口氣,眉頭微皺目視著他,也不拉開架勢,隻是微微側身,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負在背後,就這麽原地候著。
顧天憐如此招呼,好似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裏,崔勇甲不見喜怒,仍是一步步朝前走去。等靠近顧天憐身前,崔勇甲猛地一頓足,高顧天憐半個頭的身軀陡然向下一沉,張開雙臂一左一右對著顧天憐的肩膀抓去。
對方來勢洶洶,顧天憐卻不閃不避,而是等崔勇甲做出動作後有樣學樣,也拉開步伐,沉下身體,揚起手臂頂了上去。就見顧天憐和崔勇甲二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肩抵著肩,手臂扣著手臂,這姿勢竟像是小孩打架時常用的摔跤角力。
顧天憐和崔勇甲剛剛對撞的時候尚且旗鼓相當,但崔勇甲體格畢竟大過顧天憐許多,沒一會兒,就見顧天憐雖然身形不亂,臉上未見疲態,但整個身體卻被崔勇甲頂得向後滑去,兩隻腳在地麵留下深深的劃痕,地上的泥土直沒顧天憐的腳踝,好似他在被一頭健壯的耕牛頂著在犁地一般。
試過力道,崔勇甲對彼此的實力心裏已然有底:這小子鋼筋鐵骨,全身的勁道大得嚇人,和他扣在一起的手臂都被抓得生疼,同他若是用扳手腕等文鬥的方法比試手勁腳勁,自己萬萬不是對手。但在摔跤角力這類的全身拚鬥中,一個人的體重才是發力的基本,自己的體重可是大過顧天憐許多,他絕難贏過自己。
想到這裏,崔勇甲怒喝一聲,右腳猛然向前小邁半步,雙手死死鉗住顧天憐的肩膀,竟是把他整個搬了起來,而且漸漸舉過頭頂,眼看就要在地上摔他個倒栽蔥。
就在此時,幾道暖眼的黃色光芒突然顯現在顧天憐身軀周圍,沿著某種軌跡繞著顧天憐周身遊走。光芒閃爍下,崔勇甲隻覺得舉在手中的身軀忽然變得越來越重。崔勇甲全身筋骨劈裏啪啦一陣響動,拚盡全力卻還是支撐不住,隻得彎下腰來放顧天憐掉落在地。
腳一沾地,顧天憐一不做二不休,反過來兩手緊扣著崔勇甲的肩膀,一挺腰使出了個拔蘿卜的姿勢,將崔勇甲舉過頭頂向後一甩。崔勇甲感到一股巨力順著顧天憐的手臂向自己身體傳襲來,立時就知道強撐下去可隻會受傷,隻得鬆手任由對方把自己摔了去。
就見崔勇甲牛高馬大的身軀越過三丈多的距離,一家夥趴在地上,摔了個灰頭土臉。
爬起身吐出嘴裏的泥土,崔勇甲用看怪物的眼神驚愕地看著顧天憐。按照崔勇甲心中的預估,他要勝過顧天憐希望渺茫,但多年操練出來的蠻力和體格是自己的強項。對方要贏,肯定也是仗著招式精妙,用借力打力的方式攻擊自己的破綻取勝。卻沒想到顧天憐直接跟他來了場近身鬥力,讓他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方麵栽了跟頭,這還真是讓崔勇甲輸得心服口服。
看著顧天憐的細胳膊細腿,再看看自己腿粗臂圓的身段,崔勇甲霎時覺得自己幾十年的功都白練了,暗道:這小子這麽小的體胚,哪來這麽大力道?這哪是人,根本就是個怪物!剛才在他身上轉著的黃光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一轉眼怎麽又不見了?難道是自己一時眼花了?
“沒想到崔兄力氣這麽大,在下一時沒收得住手,請多多包涵。”顧天憐走上去幾步抱拳說到。
“沒事,我沒事,算你厲害。”嘴裏說著話,崔勇甲心裏嘀咕到:你這是在誇我嗎?
崔勇甲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著顧天憐說到:“打也打了,摔也摔了,老哥我這就走了,不杵在這裏惹人煩。”
“多有得罪,崔兄。”顧天憐說到。
往東門山穀外走了幾步,崔勇甲返頭看向顧天憐問到:“顧老弟,秀梅又逃家了,這事你可知道?”
“哦?真有此事?”顧天憐眉毛一皺說到。
“是的,我剛收到家中女人的飛鴿傳書告知此事。”崔勇甲搖頭歎氣說到,“秀梅就是這個性子,關不住。隻是現在婁王寨正是鬧事的時候,我怕她會來這裏湊熱鬧,顧老弟你也幫忙看著點。”
“在下定當留意。”顧天憐點頭說到。
崔勇甲側頭想了想,一抿嘴說到:“我這個當哥哥的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們家秀梅這幾個月真是被你小子幾封書信就哄得神魂顛倒的,女大不中留呀。顧老弟你是號人物,秀梅跟著你也不壞。隻是你想過咼家寨那位小姐的關係沒有?她可是恨我們崔家寨恨得入骨,有她在你房中,秀梅今後該怎麽辦呐?”
聽了這話,顧天憐默然不語。
“可惜呀。”崔勇甲轉過身去,邊走邊說到,“我們崔家寨的水袖雲梅,真就比不過咼家寨的綴血黃芩嗎?”
顧天憐抬眼看著崔勇甲的背影,目送著他沿著官道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