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銀針醫馬

字數:4647   加入書籤

A+A-




    身後頭陡然冒出個人來,讓魏井岩這個老江湖著實受了驚,不由暗道:剛才自己叫停領頭馬車的時候,順便往後掃望了幾眼,印象中還看見這人老老實實待在一眾路人當中,怎麽一轉眼他就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了這?難不成他一直貓在自己後邊,自己卻沒有察覺嗎?這身手委實太過嚇人了,隻希望他千萬別心有歹意才好。

    魏井岩暗自琢磨的這一會兒,領著他進車馬隊的那幾人同樣循著聲音,先後發現了顧天憐,齊齊也露出驚訝之色,麵色變得不好看起來,當前的勁裝男子一臉警惕,沉聲問到:“這人怎麽不聲不響就來了?你們兩個是一起的?”

    聽了這話,魏井岩眉毛一抬,暗叫麻煩,心底略一揣摩,麵上當即做出個驚喜的表情,衝著顧天憐抱拳說到:“高人,您可來了,這馬有救了。”

    頓了頓,魏井岩轉過身來,對領他進車馬隊的那幾人說到:“幾位師傅,眼前這位高人,是鄙人今早在官道碰巧遇上的,鄙人與他相談甚歡,得知和他順路,便邀他同行。高人的本事可是大得很呐,既然他好心過來相助,那地上這馬,幾位師傅不如讓高人試著醫上一醫,反正也礙不著什麽事。”

    魏井岩這番話可謂是隨機應變,張口閉口一個高人,做足了表麵功夫。領他進車馬隊的那幾人聞言麵露狐疑,卻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當前的勁裝男子斟酌了少頃,抱拳說到:“既然如此,那就勞煩這位了,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死馬當成活馬醫,咱一直以為是句打趣的話,想不到今日倒真碰見這情景。這位盡管放手施為,隻是別耽擱太久,咱們這隊人馬還要趕路。”

    聽了此言,顧天憐對魏井岩和旁邊幾人拱手作揖,然後緩步走到躺倒在地的馬匹旁邊,蹲下身伸手在馬匹身上來回撫摸。

    撫摸著馬身,顧天憐眉頭卻漸漸皺起,似是不得要領。片晌過後,顧天憐撇了撇嘴,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而後睜大眼睛往麵前的馬匹身上一瞪,隱見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綠色光芒在他眼中淺淺閃過。

    看過了這一眼,顧天憐恢複了從容淡定的神色,伸手探入深衣內襟,從懷裏掏出一隻巴掌大的小木盒,托在掌中打開。就見木盒裏裹著絲布,絲布上邊並排插著一根根小針。這些小針長短粗細各不相同,色澤發白,該是銀製。

    這盒銀針一拿出手,在旁邊觀望的幾人頓時麵露了然之色。魏井岩暗道:他原來是要使這針灸之術,隻是針灸此術在天下十國間流傳甚廣,自己也曾在各地醫館裏不止一次地瞧見過,其見效緩慢,難以救急,通常需要搭配著藥方一同使用。而且自己見的都是拿針紮人,這用針灸醫馬,自己卻是聞所未聞的了。

    顧天憐掐著下巴沉吟片刻,從盒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捏在手裏,指著馬匹肋間的一處位置就紮了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杵在一旁觀望的幾人看來,還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這一針下去,躺在地上的馬匹霎時就睜開了眼,馬嘴打著響鼻喘著氣,但顯得有氣無力,四條馬腿不住掙紮,卻軟綿綿立不起來。

    見顧天憐居然一針把馬給紮醒了,魏井岩和旁邊幾人滿臉詫異,不約而同地想到:眼前這人看來還真是個醫術高手。

    在管道旁等候的路人們聽見聲響,發覺了這邊的狀況,一個個趕來跟前看熱鬧。人帶著人,半晌功夫,差不多大半個車馬隊的人都擠到馬匹倒地處,顧天憐四周摩肩接踵,圍起了一圈厚厚的人牆。

    這馬兒雖然醒了,狀態卻一直沒見好轉,給人的感覺像是就剩半口氣吊在這。顧天憐接著連施幾針,卻無甚效果,這病馬的氣力反而越發見得微弱了。

    顧天憐皺起眉頭,抬眼掃視了一圈,就見圍觀的眾人眼巴巴地看著他,仿佛戲台下邊一個個等著好戲上場的觀眾那般。

    這些人怎麽擺出這幅樣子,這都哪跟哪啊。顧天憐腹誹了一句,隨即微眯雙目,一隻右手塞進衣擺下邊,用手指在濕泥地上默畫起來,圍觀的眾人以為他在考量醫治手法,紛紛屏住呼吸,四下一片安靜。

    此時藍綠兩色的微弱光芒在顧天憐右手處忽明忽暗,共同交織成幾個不同形態的符文,這幅異象卻被滿是錦繡花紋的深衣下擺所阻隔,圍觀的眾人看之不見。

    少傾過後,顧天憐睜開眼,手捏著銀針作勢在病馬腰腹紮下,深衣下擺內的幾道符文交替閃爍,淩空緩緩往前邊地上的病馬飄去。在即將穿出衣擺之時,符文卻忽而隱沒了蹤跡。

    “噅——”!顧天憐這一番施為,功效卻是立竿見影,躺於地上的病馬當即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叫,側起身子四條馬腿一撐,擺著腦袋掙紮著站起身來,可驚得旁邊圍觀的人群呼啦啦一下散了開去。

    這病馬站起後連連喘著粗氣,不停舉起馬蹄踏在地上,馬頭抬了又放,顯得躁動不安。顧天憐見狀連忙上前,著手撫按其頸背,好一會兒後,這馬才鎮靜下來。

    這馬匹恢複之後,好似知道自己剛被旁邊的顧天憐所救,衝著他頻頻點頭。顧天憐朝這馬兒伸出手掌,它便湊過嘴來在上邊輕舔。

    “好!”“好樣的!”“厲害!”也不知是誰起的哄,圍觀的眾人一個個拍起巴掌,吆喝讚賞起來,四周的氣氛一時間顯得歡快異常。

    見此情況,顧天憐禁不住心想:敢情我這倒是給他們演了場好戲看。

    魏井岩和領他進車馬隊的那幾人站在圍觀人群中,此時也跟著眾人一同鼓起掌來,當前的勁裝男子麵帶一臉歎服的表情讚到:“這位果真是高人,如此年輕,就有這一手出神入化的針灸之術,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被眾人圍作一圈讚不絕口的顧天憐,臉上卻無甚欣喜,反倒瞅著手邊的馬匹搖頭歎了口氣,而後對當前的勁裝男子問到:“鹽硝、大黃和芝麻油,你們這可有?”

    “鹽硝和大黃乃實用的藥材,咱們闖官道的人,自然隨身備著。芝麻油咱這沒有,但也是常見佐料,咱這車馬隊近百號人,總有人攜帶。”當前的勁裝男子答到。

    “一份鹽硝,一份芝麻油,半份大黃,加開水調勻給這馬灌服,連續三日後該會有所好轉。這匹馬傷了元氣,需要妥善喂食照料,個把月拖不了重物,切記切記。”顧天憐跟那勁裝男子叮囑到。

    “既是高人所說,咱們自當謹遵醫囑,不過咱還沒謝過高人援手。”勁裝男子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雙手遞上,“這是足銀十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在此謝過高人。”

    顧天憐見此擺了擺手說到:“不必了,留著給這匹馬多買些食料吧,讓它早日複原,也不枉我今日救它一場。”

    “可是……”勁裝男子有些猶豫,似是不想隨便欠下這個人情。

    “這位師傅。”在旁聽了半晌的魏井岩出言到,“你看這位高人可像是缺銀子的主嗎?”

    勁裝男子聞言打量了顧天憐兩眼,看清他這身奢侈的行裝後,自嘲一笑,說到:“說的也是,就憑高人剛才顯露的這一手醫術,缺什麽都不可能會缺銀子。”

    這時雨貌似要停了,天空烏雲消散了些,正午陽光耀眼上不少。

    魏井岩見此心急趕路,對顧天憐說到:“高人,那邊車馬隊還在停在那等鄙人的消息,既然這裏事情已了,不如我們速速歸去吧。”

    顧天憐聞言點頭,拱手給在場眾人做過一禮,隨後轉身離去,魏井岩見狀也跟了過去。

    “高人且慢。”當前的勁裝男子略一思量,伸手留住顧天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呈送到顧天憐麵前,說到,“這是咱的名帖。高人這等風采的人物,得見實乃咱的幸事。今日告別得匆忙,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江湖再見,定要與高人把酒言歡。”

    接過勁裝男子手中的名帖,顧天憐和他再次拜別。

    在返程的途中,顧天憐將所收的名帖拿在手裏端詳了一會,發現是一張厚實的皮紙對折而成,長方形,巴掌大小,封麵是紅色,翻開後就見裏邊寫著主人的名字,職銜,故裏,和簡短的祝辭,十餘個毛筆字寫的十分工整,不知道是主人自己的筆跡,還是由他人代為書寫。看過名帖了顧天憐才知道,原來這萍水相逢於官道的勁裝男子,姓袁名金,是那支車馬隊的護衛頭領。

    魏井岩引著顧天憐沿著官道而回,在先前他弓身眺望的土坡下叫來樹墩和探路趟子手,四人一道往商隊停頓處行去。

    走在路上,魏井岩尋著機會和顧天憐搭話到:“以前總聽人說醫武不分家,魏某還不甚相信,今天見到高人露這一手,這才確定真是這麽一回事。”

    “在下隻是圖個新鮮想試試手,下次可不會再幹這麽費力不討好的事了。”顧天憐聞言搖搖頭說到,“話說剛才在下貿貿然多管閑事,言行冒昧,給魏兄添了麻煩,實在抱歉。好在魏兄周旋得當,才沒有平生事端。”

    “哪裏的話,高人一片善心,坦蕩行事,又哪裏需要顧慮別人猜忌。”嘴上這樣說著,魏井岩心裏卻想:在這官道上,隻要你本事實在過得硬,又何須怕麻煩,那都是麻煩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