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戀奸情熱
字數:5551 加入書籤
“秦夫人,這般說來,提花機可是需要兩個織工一起動手操縱的嘍?”顧天憐捏著下巴做思索狀,向身旁的秦紫笛詢問到。
秦紫笛聞言嫵媚一笑,微微傾斜身體,低頭揚眼側望向顧天憐,說到:“那是當然,提花機的構件複雜,織布的時候為了追求效率,就讓一名織工負責投梭打維,另一名織工專司提綜和調節花筒。這名擔任提綜的織工,在楚國被叫做挽花工,一般都是讓有多年織造經驗的老師傅執掌。”
顧天憐聞言點了點頭,思量片刻後又問到:“昨日聽秦夫人提及,許多絲緞布品的織造技藝在逐漸失傳,這是怎麽回事呢?”
秦紫笛歎了口氣後說到:“這還不是饑荒和戰亂惹的禍,類似提花機,竹籠機這樣的精密織機,在各國各地一代代織工的改良下,逐漸各具特色,織造出的布品也漸漸形成了不同的風格。然而一旦遭遇禍亂,百姓家中的鍋碗瓢盆都保不住,何況這精密織機。織工流離失所,織機損壞遺失,許多精細的織布工藝也就此斷了傳承,不能不說是大憾事。”
聽了這話,顧天憐捏著下巴斜眼看向一邊,似是若有所思。
“好比這塊產自梁國水鄉慶合的錦緞,就在三十年前的一場動蕩中險些失傳,如今隻餘少量布品存世,顧大官人,您看這上邊的紋理多麽別致,這裏居然走著一道線槽過去,再看這裏,還有這裏……”
就見俏寡婦秦紫笛從懷中掏出一小塊絲布,湊過身緊貼著顧天憐認真講解了起來,言語間秦紫笛還撥了撥身上襦裙的袒領,將頭擺到一邊,把脖子和鎖骨上的嫩白肌膚晾在顧天憐眼前,胸前一對堅挺也不時刮蹭顧天憐的臂膀,極盡挑逗之能事。顧天憐卻聽得入神,似是心無所覺。
一對身著錦繡深衣和袒領襦裙的男女,並肩漫步於僻靜山穀的青山綠水間,好一幅詩情畫意的景象。
旁邊的商隊鏢頭魏井岩見了這一幕,卻在心裏邊嘟囔到:才短短幾天就如此戀奸而情熱,這兩人看來是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看這高人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想不到在這男女之間的事情上也不能免俗。
還有這寡婦,獨身帶著個小女娃上路,本來在車馬隊裏行事低調,衣著樸素,裝得好似個良家婦女,沒想到一遇見這高人,就急不可耐地擺出這幅浪蕩姿態,果真人不可貌相呀。隻是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希望這一路上她可別給老子整出啥麻煩事才好。
想到這裏,魏井岩又抬頭看向前邊這對男女,就見俏寡婦秦紫笛正一邊扭著腰肢掩嘴輕笑,一邊對身邊的顧天憐眉來眼去。魏井岩不由感到一陣酸溜溜。
年輕小夥豐子,此時也站在旁邊,死盯著秦紫笛敞露的領口,嘴中滋滋有聲,歎到:“哎呦類,看看這胸,看看這腿,此女這般風騷,樣貌也俊俏,高人可有福了,真是羨煞旁人呐。車馬隊裏居然有此般尤物,咱這一路怎麽就沒早發覺呢?奇了怪了。”
魏井岩心裏正泛著酸,聽年輕小夥豐子這一說,揚起腿來就是一腳踢在豐子的屁股上,吆喝到:“看什麽看,都收拾幹淨了嗎?快去後邊的馬車那扛東西去。”
挨了魏井岩一腳,豐子也不怪,笑嘻嘻地拉上同樣呆望在一旁的高個壯漢樹墩,向一旁的馬車走去。
這時天剛亮不久,金燦燦的晨光灑在僻靜山穀的一角。穀中的車馬隊眾人卻都忙活開了,裝車的裝車,打包的打包,一片熱熱鬧鬧的景象。
顧天憐連個行囊都沒有,自然樂得清閑,見秦紫笛走到自己的營帳前頭開始拾掇起東西來,便走上前想搭把手幫忙,不想卻被秦紫笛好聲婉拒。
等秦紫笛收拾好了之後,等候在旁的顧天憐不由分說,拎起地上的幾個大小包裹,就朝山穀邊的馬車停放處走去,秦紫笛急忙跟在後邊婉言相勸,想要接手包裹,卻不被顧天憐理會,隻能由得他,緊跟在他身後。
“娘。”小女孩秀兒走到秦紫笛旁邊,扯了扯她的裙子,怯生生地說到。見自己娘親這幾天淨是圍著眼前這個錦衣青年團團轉,小女孩秀兒不明就裏,直感到自己被冷落,覺得很是委屈。
見狀秦紫笛一提羅裙說到:“起開,沒見著娘正招呼貴人,自個一邊玩去。”說完回過頭來,繼續對顧天憐笑顏相向。走在前邊的顧天憐聞言回頭掃望一眼,顯然看到了這一幕,但也沒做表示。
行不多時,三人來到馬車停放處,顧天憐放下大小包裹,尋著魏井岩走去。
魏井岩站在領頭馬車旁邊,正對車夫交代著些什麽,眼角瞄見顧天憐直奔自己而來,主動迎上前去招呼到:“高人,這幾天歇息得還好?”
“還好還好,這小山穀水草豐盛,環境清幽,確實是個落腳的好地方。”顧天憐謙和地拱手說到,“魏兄,商隊中的女子秦氏,隻身一人帶著女兒,在這官道上多有不便,在下想請魏兄騰一騰車廂上的地方給她們母女二人乘坐。還望魏兄允許。”
聽這一說,魏井岩眉頭一皺,臉上露出難色,抬頭看顧天憐兩眼後,作勢斟酌了少傾,方才笑容一展,說到:“成,既是高人所想,魏某當然要賣這個麵子。”而後當即將不遠處的高個壯漢樹墩叫來,使喚到:“你速去第二輛馬車上,劃出地方給秦氏母女二人乘坐,還有,順便幫她們將行李背上車廂。記住,此後這一路上要對她們母女二人多加關照。”樹墩應聲而去。
“勞煩魏兄了。”見魏井岩做足姿態,顧天憐道謝後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元寶遞了過去。魏井岩幾番推辭,見顧天憐實在要給,才勉強收下。
忽而顧天憐眼珠一擺,似是想起了某事,開口問魏井岩到:“魏兄,你護的這商隊裏,可是有什麽貴重之物?”
被這一問,魏井岩立馬搖了搖頭,苦笑說到:“聽商隊東家說,馬車上也就是一些皮草香料,值不了幾個錢,所以他們付的銀錢也不多。高人聽口音就該知道,魏某是楚人,若不是可以順路趕回家過年,魏某還未必接這趟活兒。”
“哦?”顧天憐捏著下巴看向一邊,做出疑惑狀。
顧魏二人一番往來間,車馬隊一眾路人已經在山穀口整備完畢。魏井岩看了看日頭,從豐子手中接過幾根香支,使火折子點燃,舉在手中衝四麵拜了拜,將香支插在官道邊的一顆大樹旁,而後拖著嗓子高聲吆喝了一句:“開拔——!”
應著這聲吆喝,領頭馬車上的車夫揮響馬鞭,在這無名山穀中修整幾日後的車馬隊再次踏上行程。
歇息了幾日,一隊人馬的氣色比之前好上不少。車馬隊接連行上了數天都無甚大事,顯得一帆風順。
這日,一行人行至一處山口,從此處順著官道往前看去,山路越發崎嶇,層層疊疊的山峰一個賽過一個高,直至高聳入雲,仿佛直通天際。
見此,魏井岩指著前方連綿起伏的山峰,對身旁的顧天憐說到:“高人,過了這個岔路口,前邊就是翻越方奉山的路了。最近這幾年裏,每回一見這地,我的老腰就一陣陣的疼。哎,安穩路才走了沒幾天,又有得累了。”
在婁國山道轉悠過好些時日的顧天憐,好似也沒見過眼前如此陡峭的山勢,直直盯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夥人結伴走到顧魏二人身邊,顧天憐著眼望去,就見裏邊有老有小,該是同一家的幾口人。
魏井岩一見來人,馬上憶起他們不就是下雨那天自己贈傘的那一家子人。
一家人當中的一個中年男丁走到顧天憐麵前,抱拳彎腰說到:“高人,自打您給咱家中的老父施過針,老父的咳嗽就全好啦,大恩不言謝,咱們貧苦人家也沒什麽東西好送,咱見高人您身上沒帶吃的,這包幹糧就請高人收下吧。”言罷中年男丁從旁人手中接過一個布包遞了上來。
“在下隻是順手為止,礙不著什麽事,何足掛齒。令尊的病情雖然好轉,但此後的保養也分外關鍵,切記切記。”顧天憐推拒未果,收下布包,打開一看,卻是一些麵餅糠餅和肉幹。
見此情況,魏井岩在一邊忍不住腹誹到:這麽點稀碎的東西,居然還拿得出手。這高人也不知為何,胃口極小,原本平時就吃得很少,又怎麽會去碰你們送的這些黑乎乎的玩意。
想到這,魏井岩抱拳問中年男丁到:“你們可是到了地方?”
“是啊,岔路口那邊的小路再走個幾日,就是咱親戚住的山頭。”中年男子答到。
魏井岩聞言點了點頭,又感喟到:“你們也真是犯了難,從婁王寨地界不遠千裏,跑到這方奉山腳下來投奔親戚,這一路一家老小可沒少遭罪受。”
“沒法子呀,魏鏢頭,年景不好,趕上崔家寨和咼家寨爭婁王這一檔子事。”中年男丁搖頭說到,“本來咱們一家幾口人在婁王寨地界給別人當佃戶,租種的哪幾畝田還算肥沃,位置不錯,地主東家也好說話,日子過得還行。可這回崔家寨的人被打出了婁王寨,連帶著咱們所租田地的東家也一並換了。新東家把那幾畝肥田給收了回去,實在想不出辦法來了,咱們才被逼著來這方奉山邊上投靠遠親。”
顧天憐聞言耳朵一抖,問中年男丁到:“怎麽?你是說咼家寨的人入主婁王寨地界之後搶了你們的地?這事你跟在下好好說上一說。”
中年男丁張開雙手連連揮動,說到:“沒有呀,高人,新來的東家隻是要照顧自己親戚,說不上搶,今天的收成除去佃租也都給足了咱們,租田的契約本來也是一年一簽,租期過了人家把田收回去,咱們也沒什麽話說。如果隻有咱們幾個青壯,還能在山裏打打獵湊合著過,可上有老下有小,我們這一家子實在將就不了,隻好舉家搬遷,隻希望在這邊能順順當當地討到好活計。”
聽言顧天憐默然片晌,給中年男丁遞上一錠元寶,說到:“你們給的幹糧,解了在下燃眉之急,在下不能白要,這錠元寶你收下。”
中年男丁見此急忙說到:“高人,您這怎麽成呢?先前醫好了咱老父親的病時,您分文診金都沒收呢,這也太讓咱們過意不去了。”
見此對方推脫,顧天憐作勢慍怒道:“醫治之前我們就已經說好了不用診金,一碼歸一碼,在下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你可不要讓在下難做。”
看顧天憐這副倔頭倔腦的樣子,中年男子也怕真惹惱了恩人,隻好收下了元寶。
片晌過後,這一家人收拾好了行裝,中年男丁彎腰做足一禮,說到:“咱們這就走了。高人,您千萬保重。魏鏢頭,這一路蒙您多照顧,祝您此行一路順風。”
言畢,這一家老小扛的扛,挑的挑,轉向岔路口另一邊的小路走去。看那條路比之官道更加短窄,該是路人一步一個腳印踩出來的。
巍峨峻峭的群山下,煙塵滾滾的官道邊,顧天憐目送這不期而遇的一家人,隻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間小路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