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路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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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著手裏的玉佩,顧天憐回頭看向身後拖成老長一條的車馬隊伍,搖著頭暗暗歎了一口氣。
自從跨入方奉山地段,這條官道就不停穿插於高低起伏的山巒間,道路一日難行過一日。就看眼下,車馬隊一行人正在沿著路麵翻越一座崎嶇的山峰。隊伍前邊的顧天憐已經攀過了山頂,隊伍後邊的好些路人還落在半山腰,當中能看到不少人彎著腰用雙手撐著膝蓋,停在路邊氣喘籲籲。
“高人,後邊好些老幼婦孺跟不上腳程,咱們在山頭這歇一歇吧。不然萬一前邊的雲霧飄過來,怕有人會掉隊走散了去。”跟在後邊的商隊鏢頭魏井岩,正使衣袖抹著額頭的汗水,顯然走得也不輕鬆。
嘴裏說著話,魏井岩眼睛卻直瞄向顧天憐手中的玉佩。卻見這玉佩比巴掌略小,被雕琢成老虎狀,這玉虎俯首趴伏,虎身有數道長短斑紋,仿佛下一刻就要向麵前撲去,很是惟妙惟肖。
護了這麽些年的鏢,對各式珍玩,魏井岩自認也有幾分眼力。眼下這老虎形狀的玉佩分明就是一塊“玉琥”,在天下十國間,多為富商權貴的隨身配飾。魏井岩看這塊玉琥的成色,覺得肯定年份久遠,價值不菲。卻不想顧天憐此時正用它撓著脖子,一副半點不當回事的樣子。
見此情況,魏井岩不由心想:都說出門在外,財不露白,這高人行走於荒野之間的官道上,卻如此毫不介意地亮出身上的寶貝,好是灑脫。不過話說回來,行走江湖,這身手好的人,底氣就是足,不能以常理度之。
“魏兄說得是,那在下就先去那邊的山坡上遊玩一會兒,待會兒再趕上隊伍。”言罷顧天憐轉身下了官道,走進路邊的樹林。
一陣喧嘩聲自車馬隊中傳來,魏井岩舉頭望去,卻見隊中的一架馬車行至一處陡坡時木輪打滑,車夫連連揮動馬鞭催促拉車的馬匹,幾個勁裝青壯合力抵著車廂尾部。青壯們卯足了勁,當中的高個壯漢樹墩臉都憋紅了,這馬車就是卡在坡上過不去。後邊的年輕小夥豐子見狀,趕緊叫上幾個趟子手上前幫忙。
撇了撇嘴,魏井岩又回頭看向樹林中負手漫步而行的顧天憐,此時他正低頭沉吟,貌似在心裏品味周遭的景致。見此一幕,魏井岩不禁搖頭暗道:這人和人之間,還真是不能比的呀。
“娘,為什麽大家都在走路,就我們坐在車上呀?”一個搭著棚子的車廂上,小女孩秀兒一邊發問。一邊滿臉疑惑地看向旁邊的俏寡婦秦紫笛。
“閉上嘴少說兩句,就你話多。”說著話,秦紫笛抬頭看向車廂外邊,就見幾個車馬隊的路人正指著她和秀兒交頭接耳。秦紫笛冷哼一聲,白了那幾人一眼,繼而轉過頭去不再關注,繼續擺弄著手裏的一塊錦緞。
良久過後,顧天憐盡興而歸,返回官道上,卻見車馬隊的眾人才剛剛翻過先前的那座陡峭山峰,臉上不由顯出幾分無奈來。
和車馬隊眾人會合後,顧天憐剛走上兩步,就聽見旁邊有人叫他到:“顧大官人。”
由於魏井岩起的頭,而今這支車馬隊中的一眾路人,都左一句高人,右一句高人,如此稱呼著顧天憐,叫他顧大官人的,卻隻有俏寡婦秦紫笛一個。
顧天憐應聲回頭,就見果然是車廂上的秦紫笛在向他揮手招呼,便走上前去,拱手問到:“秦夫人,喚在下有何事?”
秦紫笛笑麵如花,將手中一物遞給顧天憐,說到:“顧大官人,民女見您頭上的發冠多有破損,就乘著空閑時間編製了一頂錦緞小冠,希望顧大官人不要嫌棄才好。”
從秦紫笛手中接過此物,顧天憐舉在手裏一看,就見果然是一頂拳頭大的小冠,款式和顧天憐此時頭上戴著的類似,不隻是顏色更加絢麗,冠麵上的緞紋更加精美,看上去還和顧天憐的錦繡深衣搭配得恰到好處。
手持小冠,顧天憐不由覺得眼前此女還真是有心,拱手說到:“那在下就謝過秦夫人了。”說完當場就把這頂小冠換了上去。原來破損的那頂小冠,顧天憐隨手就想丟棄,卻被秦紫笛見狀收起,說上邊的麵料加工之後還可以用在別處。
顧秦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之間,車馬隊已經下了山峰,行進一處山穀中。這時,隊伍後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惹得顧天憐回頭望去。
顧天憐知道,商隊中的馬匹都用來拉車馱物了,是跑不快的,而今這陣馬蹄聲很是急促,該是又偶遇了官道上的旅人。
果不其然,應著聲響,一人一馬出現在顧天憐的視線中。這人是一名看上去剛過及笄之年的女子,身著淡黃色勁裝,明眸皓齒,皮膚雪白。這馬是一匹腿長體壯,身上找不到一根雜毛的棕紅色駿馬,跑動間如同一團躍動的火炭。女子跨在馬上,不時揮舞著馬鞭催趕馬匹,迎麵的勁風吹得女子衣帶飄飄,發鬟飛揚。
騎馬的女子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後,嘴中咯咯嬌笑著,顯得很是歡欣雀躍。見到前麵蜿蜒行走於官道上的車馬隊,騎馬的女子眼睛一亮,拉動韁繩放緩速度,睜大眼睛在一隊人馬中四處張望,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從後邊超過一個個路人和一架架馬車,騎馬的女子邊行邊看,至顧天憐處時,但見一錦衣青年麵白如玉,和周圍身穿粗布衣裳,滿麵風塵的一眾路人顯得好不搭調,不由頻頻注目觀看。顧天憐見此衝著騎馬的女子遙遙拱手做禮,惹得女子臉頰一紅,低頭催著馬匹向前跑了開去。
麵向這一人一馬前行的背影,顧天憐微笑著緩緩點頭,顯然很是欣賞。一旁的秦紫笛見此,不由著手理了理發際,露出幾分自慚形穢之色,嘟起嘴說到:“哪家的姑娘,這麽不知道輕重,一個人騎著馬,就敢在這官道上跑,萬一遇上了歹人怎麽辦?”
聽了這話,顧天憐捏著下巴說到:“這女子身上可是隨身帶著劍的,該是身懷武功之人。”
“真的?”秦紫笛回想了一下,剛才騎馬的女子從身邊越過時,自己並沒有見到她身上哪裏放著兵器。想來應當是被她藏在了哪處,不由暗道:顧大官人眼神真是好。
“這樣隻身走在官道上的小女娃,哪怕是習武之人,平時也是少見得很。”從隊伍後邊趕過來的魏井岩,此時也是抬眼望向一人一馬消失的方向,說到,“而今五年一度的武林峰會,這回定在楚國常倉郡舉行,算算也快到了時候,適逢其會,官道上這般趕去峰會地點的武林中人,此時該有不少吧。”說完魏井岩還瞟了顧天憐一眼。
聞言顧天憐眉頭一皺,問魏井岩到:“我們這商隊,走起來如此慢慢騰騰,能趕得上武林峰會開始的時候嗎?”
魏井岩聽言哈哈一笑,說到:“趕得上,趕得上,每一屆武林峰會,都是選在冬天農閑的時候進行,我們這隊人馬趕去常倉郡時間還很充裕,高人不必操心。”
“這就好。”顧天憐點點頭,捏著下巴思量片刻,又問魏井岩到,“魏兄,我見商隊中一眾護衛的隨身兵器大多是刀,使劍確是一個都沒有,這是為何呢?”
“高人應該是閉關許久,少有在江湖上走動,才會有此一問。”魏井岩撫著胡須說到,“武林中有句行話:一月棍,一年刀,十載寶劍隨身佩。劍這種兵器,要想熟練應敵,可得需要多年的水磨工夫。魏某帶著的這幾個鏢局裏的弟兄,武藝有限,對於他們這種身手的武師來說,在實戰中,當然是用刀好過用劍。等他們磨成了老手,有幾分能耐的時候,刀已經使得順手,這時再替換隨身兵器又顯得麻煩,索性一直用著了,就如同魏某這般。”
頓了頓,魏井岩接著說到:“不隻是鏢師和趟子手,當今江湖中,用寶劍作為隨身兵器的武林中人委實不多,也就十之一二。有不少人佩帶寶劍隻是傍身圖個裝飾。當然,反過來說,在實戰中能使得起劍的江湖俠客,往往都是武功高手。”
“原來如此。”聞言顧天憐點了點頭。
幾人正說著話,車馬隊後邊又傳來陣陣短促的馬蹄聲,這回聽上去卻是嘈雜上不少,狀似來的馬可不止一匹。
一聽見這動靜,魏井岩當即兩眼一眯,急走幾步,跳上官道邊的一顆岩石順著聲音望去。卻見車馬隊後邊,七八人騎著馬,你追我趕地奔跑在官道上,所過之處煙塵彌漫。
這七八人顯然也發現了顧天憐所在的車馬隊,卻並沒有降下馬速,一個個“駕”“駕”地鞭策馬匹,直接從一眾車馬路人旁邊超了過去。揚起的塵埃糊了官道上的路人一臉,一眾路人卻沒有人出聲抱怨,隻是咳嗽著甩衣袖在臉前扇動。車馬隊中的鏢師和趟子手則紛紛聚作一團,警惕地打望著這批來人。
這七八騎跑得可快,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越過了一隊人馬,顧天憐使眼望過,發現都是些背著兵器的壯漢,他們身上的勁裝整潔得體,布料平滑光亮,一身穿著很是講究,明顯有別於車馬隊裏的一眾路人。
越過車馬隊後,這七八騎頭也不回地繼續前行,不一會兒就跑得不見了蹤影。當中卻有一人拉緊韁繩調轉馬頭,奔著車馬隊前頭而來。行至領頭馬車旁,那人拉停馬匹,目光在周圍人群中一掃而過,隨即抱拳對當中的顧天憐和魏井岩二人抖了抖,問到:“諸位,剛才可見到過一位年輕女子騎著匹紅馬,從此處經過?”
此時魏井岩已經下了岩石,同顧天憐並肩而立。被這一問,魏井岩目視前方毫無反應,一副由著顧天憐做主的模樣,不知底細的人那裏會想到他才是這支車馬隊的鏢頭。
聽了騎著馬那人的話,顧天憐淡淡望著那人,卻是不答。見此情況,騎著馬的那人又開口說到:“那女子是咱們家小姐,剛才乘著咱們幾個家仆不備,偷跑了出去。若有個閃失,咱們這幾個家仆難辭其咎。還望諸位告知下落。哦對了,忘了說了,咱們是樂國棲陽鎮雷家。”
聽這一說,顧天憐仍是靜靜看著那人不做表示。那人見此哼哼一笑,也不耽擱,擺過馬頭揮鞭就走,追著前邊的幾騎而去。
“棲陽鎮雷家?魏某倒是聽過他們的大名,看這情形,那人倒也沒有扯謊。”一邊的魏井岩此時才張嘴說到。
“他說的是真是假無所謂,反正在下懶得管他們的閑事。”顧天憐拂動衣袖,掃了掃揚在深衣上的灰塵,揚眼望向官道前頭,說到,“天又快黑了,我們還是加緊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