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崖邊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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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坎坷難行的山道上走了個把月,顧天憐所在的車馬隊已經邁入方奉山深處。

    隨著地勢越來越高,官道上的一行旅人體力越發不濟。經常見到有人還沒走上兩步路,就麵色蒼白,搖搖晃晃,站都站不住。一些老幼婦孺即便是坐在馬車後邊,也不時有人感到胸悶氣短,喘氣如牛。

    這日,一行旅人拖著疲憊的腳步,繞過一座俊秀的峰巒,忽見眼前豁然開朗。道路前方以往延綿不絕的山脈霎時消失不見,隻餘下一片片雲霧,填充著一行旅人的視線。如棉似紗的雲霧彌漫於無形,時而升騰而起,時而會聚而下,時而繚繞於半空。

    這些雲霧,形狀五花八門,姿態變化萬千,有的小朵狀似各種物件,精致小巧,有的大片相連貫通天地,大氣磅礴。忽而烈風驟起,鋪天蓋地的雲霧一起翻滾湧動,勢頭猶如排山倒海,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

    遇見這番奇景,初到此地的旅人們一個個瞠目結舌,抬起腦袋癡癡望著,待到脖子發酸都遲遲舍不得放下,一行旅人當中的顧天憐,當然也是這副模樣。

    舉目環顧許久,顧天憐依然興致勃勃,正神采飛揚間,忽而發現隊伍前邊的速度慢了下來,不少人在官道邊駐足觀望,見此顧天憐急忙趕了過去,等他走到人群前才發現,前方山勢已盡,道路的一側已然是萬丈懸崖。

    顧天憐混雜在人群中,聳動鼻翼,踮起腳尖向絕壁下望去,但見雲海茫茫,深不可測,心裏頓時竟湧起一股,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俗世凡塵中的荒謬感覺。

    “哈哈哈,走了個把月,總算到了這淩雲峰。”就聽旁邊的魏井岩笑道,“每回見這地,魏某都開心得很呐,從這裏開始,總算不用再頻頻翻山越嶺啦,隻要再往前行上幾日,等過了棧道,後邊的路就好走得多了。”

    聞言點了點頭,顧天憐觀望一周,指著麵前雲海中一座孤零零的筆直山峰,問魏井岩到:“那是何地?”

    魏井岩應聲望去,就見這山峰矗立於雲霧之中,下不見底,四麵都是光禿禿的峭壁,仿佛一根巨人的手指,自雲層中伸出,唯有峰頂沾有片片綠意。

    運足目力,魏井岩仔細望向這山峰的頂端,遠遠看見上邊草木林立,怪石嶙峋,幾隻叫不出名的大鳥偶爾自峰頂飛起,繞著山峰盤旋。草木怪石間的縫隙,隱見波光粼粼,和幾處翹起的簷角。看這情景,此般孤絕的群山之巔,上邊不隻花樹水石應有盡有,竟然還有人修築了房屋在裏邊居住。

    手撫胡須,魏井岩笑容滿麵,正待調動情緒與顧天憐細細解說一番,哪知年輕小夥豐子自旁邊殺出,舉手搶著說到:“我知道我知道,這山峰相傳是天下九魁之一‘劍君’的歸隱之所,峰頂上有他修築的府邸,所以這山峰被人稱作藏劍鋒。”

    “藏劍峰?”顧天憐滿麵好奇地問到,“這地方風景真是好得很啊,住著肯定舒服。這劍君,此時可還居住在裏邊?”

    豐子抓了抓腦袋說到:“劍君成名時都是好幾百年前了,想來也應該不在人世了吧,世人相傳,後來劍君在此地羽化登仙,我們麵前的萬丈絕壁就是他成仙之時一劍劈出來的。”

    “哦,居然還有此事?”顧天憐聞言大吃一驚,趕忙蹲下,細致研究起絕壁岩麵上的痕跡來。

    見此一幕,豐子禁不住笑出聲來,說到:“高人,這些話都是民間百姓傳來傳去說著玩的,你還真信啦?這藏劍鋒一瞧就是塊寶地,也不知道劍君的後人是否還有棲身當中。隻是這山峰頂上無路可通,又難以攀登,也就那麽大一塊地方,當成別院行宮偶爾住進去玩玩還行,真要待久了估計也悶得慌。”

    旁邊的魏井岩眼珠一擺,悻悻瞄了豐子一眼,對顧天憐補充到:“據途經此地的走商過客傳聞,這些年藏劍鋒上偶爾會升起一道炊煙,該是有人到訪,卻不知是不是劍君的後人。”

    聽身邊二人一番說明後,顧天憐定定看向藏劍鋒,眼神中蠢蠢欲動。

    見此魏井岩趕緊旁敲側擊到:“高人,俗話說:望山跑死馬,藏劍鋒你在這裏看著不遠,若真要過去,可得有好幾個月的路程。”

    聽了這話,我們的顧天憐低頭捏著下巴,貌似仍舊在考量。正在這時,俏寡婦秦紫笛從後邊尋了過來,跑到顧天憐跟前急聲說到:“顧大官人,秀兒她又喘不上氣來了,在那難受得直哭,您快去幫她看看吧。”

    聞言顧天憐這才啞然一笑,跟著秦紫笛過去了。

    車馬隊趕到淩雲峰後,一行旅人行不多時,就見一條堪堪能容一架馬車通過的木製走廊,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就是棧道?”顧天憐目瞪口呆地問到。

    一個車夫正趕著馬車從旁邊經過,見顧天憐這副模樣,打趣問到:“怎麽,高人從沒見過方奉山上的棧道?”說著話,這車夫操縱馬車駛入了顧天憐麵前的木製走廊。

    “聽是聽過,在書上也看到過,可是……”

    顧天憐斜起身子望去,就見這條木質走廊一邊靠著絕壁岩麵,另一邊就是萬丈深淵,整條走廊是由長短不一的木板,一塊塊釘在絕壁岩麵上支撐組合而成,好似懸浮在半空中。走在上邊的人,透過腳下木板之間的縫隙,還可以看到絕壁凸起的岩角。

    這時一架馬車從木質走廊上通過,走廊上邊的木板發出聽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聲,真讓顧天憐懷疑會不會下一刻,這木製走廊就得坍塌了去。

    “這靠著絕壁,傍山架木修建而成的小道,就是棧道。”魏井岩又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旁邊,撫著胡須做起他的講解來,“方奉山地勢險峻至極,被世人稱為天塹,若不是有這一代代前人修建出來的棧道,常人根本無法通過。”

    “在下明白,隻是……”顧天憐抬頭向下望去,說到,“這也太高太險了,看著就不結實,擺在外邊風吹日曬,雨淋蟲蛀,萬一哪裏損壞了怎麽辦。”

    魏井岩聞言哈哈一笑,說到:“有些損壞是難免的,但是要塌也沒那麽容易。往來的旅人過棧道前,都會觀察路況,如果發現棧道損壞,通常都會略做修補,常倉郡的官署也不時會派遣工匠上來察看修理。”

    饒是聽魏井岩這麽一說,見一架架馬車好似滿不在乎般,爭先恐後地往棧道上跑,顧天憐還是直呲牙。

    見顧天憐這幅怪相,魏井岩一揚眉毛說到:“高人你先稍安勿躁,等到了前邊的‘燕子翻身’高人再慌張不遲,哈哈哈。”說完帶著一臉期待的表情負手而去。

    車馬隊一行人走在絕壁旁的棧道上,周圍不時有縷縷雲絲被山風吹拂而來,縈繞在曲折的棧道邊,顧天憐舉目望去,就見一行旅人如步雲端,一時間他竟困惑自己到底身處何地。

    行過幾日,一行旅人來到官道上的一處岔路口,此地一個路口狹窄通上,一個路口寬敞往下。魏井岩招手叫來年輕小夥豐子,對他說到:“就按照咱們之前商量好的辦,你帶著高人走繩道過‘燕子翻身’,一邊探路一邊趕往宿營地點,在那裏修整幾日等車馬隊趕到。如有突發情況,就鳴響箭,舉火把聯係。”

    一聽這話,豐子眉開眼笑地說到:“好咧。”

    旁邊的高個壯漢樹墩砸吧著肥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見此豐子走跟前一拍他肩膀說到:“樹墩,知道你也想早些趕到地方休息兩天,但是燕子翻身這地方,你可有膽子去闖?”

    樹墩聞言趕忙搖頭,搖得臉上的肥肉來回顫動,說到:“咱太壯了,不好走繩道。”說完立馬一溜風跑了。

    豐子嬉笑兩聲,叫上顧天憐一起收拾東西。隨後二人從狹窄的路口通過,向山上行去。臨行前,魏井岩又特意叮囑了一句:“過燕子翻身的時候,記得一定要栓好繩子。”

    路口後邊是一片渺無人跡的野林,連條羊腸小道都沒有。在豐子的帶路下,二人踩著一塊塊爬滿青苔的山石,穿行於一顆顆蒼天古樹之下。步行半天之後,二人又來到了一片懸崖前,懸崖上邊也有著通道。

    隻是這回橫在懸崖岩麵上的通道,已然不是能讓一架馬車通過的木質走廊,而是一塊塊釘在岩麵上的木板。這些木板是如此的短窄,以至於途經此地的來者,隻有側著身子才能站穩在上麵。而且它們還不是首尾相連,而是隔著一步左右的距離,才釘上一塊。

    來者若是想要從這通道上經過,就得側起身體,每跨出一步,就踩上一塊木板,如此前進。就連這通道的修築者們也心知,這般行走難度過高,所以在短窄木板上方的岩麵中,又釘進了一條橫著的粗繩索,好讓經過此通道的來者,在行走中用手握住固定身體,以免一個不穩一腳踩偏,就此墜落萬丈深淵。

    “這就是繩道?你們說的燕子翻身又在哪兒?”見識過了棧道的奇險,眼前這條繩道卻也沒讓顧天憐有多驚訝。在他看來,這隻能單人通過的繩道,起碼無須擔心承重的問題。

    “對啊高人,這條木板和繩子組成的過道,咱們就習慣叫它繩道,再往前邊二裏地,那裏就是燕子翻身。這條繩道,相傳是歸隱此地的前輩找人修建,由於太過危險,大多數走商過客寧願多繞幾天的路程,也不願從此通過。高人您看,咱們的車馬隊就在那邊的官道上。”豐子手指下方說到。

    聞言顧天憐舉目遠眺。果然見到一支車馬隊,行駛在懸崖下邊輾轉迂回的山路上,隊中的一架架馬車,這時看起來隻有豆子大小。

    “那處就是燕子翻身?好像和別的地方也沒有什麽不同嘛。”顧天憐伸掌擋在眉前,一邊眺望前方的繩道,一邊對豐子說到。

    “高人,等走過了您就知道了。”豐子笑嘻嘻地說到。

    “那還等什麽,咱們上。”顧天憐挽起衣袖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