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途經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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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顧天憐走上了繩道之後才發現,這路比他設想中要難行得多。
其實這些釘在萬丈絕壁上踏板和繩索,若是均勻地組合成一條平直的通道,倒也不見得會有多難通過。途經此地的來者隻需要麵向絕壁,抓緊麻繩,邁著螃蟹步,一個個找準踏板就好,都不需要多往下看,最多就是行走得緩慢些。
然而問題出在,這絕壁的岩麵並不平整,凹凸不平也就算了,岩麵的角度還不時朝上下左右傾斜。
就看眼下,顧天憐一手挽著麻繩,一手扶著岩壁,探出一隻腳去夠前邊的踏板。可那塊踏板不隻高度比顧天憐落腳的這塊要高了數尺,由於此處岩麵向內傾斜,踏板前邊還有一塊凸起的岩角,顧天憐不得不後仰身子探過頭來,才能認準踏板的位置。如此一隻腳邁上踏板,顧天憐還是覺得心虛得很,又探出頭再三確認之後,才敢邁實步子跨越過去。
這般走法,自然十分消耗來者的氣力,顧天憐和豐子二人,一個體質非凡,一個熟門熟路,可還是走走停停,耗費了不少功夫。
如此半個時辰過後,二人總算來到了先前豐子所指的燕子翻身處,顧天憐好奇地探眼望去,卻發現繩道通到這地後,居然連踏板都沒有了,二人的前方隻餘一條隨風晃蕩的粗麻繩,和數條開鑿在絕壁上的凹槽。這些凹槽也就一隻腳掌寬,上麵也不見得有多平整,許多凹槽裏還積著小水窪,布滿了青苔。顧天憐一眼望過後不由暗道:乖乖,這叫人怎麽下腳。
“高人,咱們掛繩子吧。”豐子找了一塊好站人的踏板踩了上去,解下背上的包裹,從中拿出一捆麻繩,又在頭頂一處岩麵上,找到一根早已釘好的長鐵釘,把麻繩一頭掛在鐵釘上,另一頭緊係腰間。
“要是咱不小心失腳掉下去了,還麻煩高人拉我上來。”豐子笑嘻嘻說了句,隨後朝前邁步行去。
顧天憐在踏板上支起身子,瞪大眼睛看著豐子的動作,心想:說得一板一眼的,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
但見豐子腰係麻繩,拽繩扶壁,手起足落接連跨動數步,停在一道凹槽上。此時豐子麵前絕壁的岩麵不隻坑坑窪窪,而且向外突起。豐子此刻所在的位置在突起岩麵的這一頭,而他需踏上的下一道凹槽,位於突起岩麵的那一頭,這兩側的岩壁,幾乎彎成一個直角。
緊拉著繩索,豐子傾斜身體往突起岩麵的那側看了看,慢慢探手過去拽住那邊的麻繩,然後小心翼翼將一隻腳挪了過去,踩在下一道凹槽上。這時從顧天憐這裏看去,豐子如同猴子抱樹,掛在突起岩麵的夾角上。
這還不算完,但見年輕小夥豐子鬆開了靠顧天憐這邊的手,同時腳下使勁在凹槽上一蹬,掛在絕壁上的身體,如同鳥兒般左右翻轉,如此才越過了這處突起的岩麵,消失在了顧天憐的視線中。
跨過岩麵夾角之後,豐子的情況如何,顧天憐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想來,此時的豐子肯定掉了個頭,變成背靠絕壁,麵朝著萬丈深淵,若是想繼續方便前行,他自然還得在下一道凹槽處翻轉回來才是。
看過眼這前一幕,顧天憐禁不住暗道:這處險地,一般人沒兩把刷子還真不好過去,燕子翻身?果然名不虛傳。
候不多時,岩麵那邊的豐子喚了顧天憐一聲,將身上的麻繩解下拋給了他。顧天憐將之綁在腰間,而後有樣學樣,如豐子那般翻越了繩道上的這處險阻。
在翻身麵向天塹之時,顧天憐忽而心有所感,極目遠眺,就見前方長空萬裏,白雲朵朵,大地上的諸般事物,此時在他眼下顯得那般渺小。一股豪情霎時湧起在顧天憐的心中,幾乎讓他長嘯出聲。
空空耗過多少年,我終於也看到了此般風景!懷想片刻,顧天憐長舒一口氣,好似壓抑在心中的多年鬱結,此刻盡數煙消雲散。
過了極險之處,後邊的道路對顧天憐二人來說自是一片坦途。一個時辰之後,二人邁過繩道最後一塊踏板,再次踩上了實地。
腳一沾地,豐子立馬一屁股癱坐下來,不住哎哎喲喲大呼小叫,仿佛他這一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似的。
顧天憐則返頭回望著剛剛通過的繩道,好似心有所想。見他這副模樣,豐子問到:“高人,在想什麽呢?”
“這條險道,而今我們走起來都如此困難,當初前人修築的時候豈不更加艱險?他們卻是如何辦到的呢?”顧天憐捏著下巴問到。
被這一問,豐子攤開雙手後撐在地,灑脫地說到:“哎,高人,想那麽多幹嘛呢。再苦再難的事,隻要有心幹,不總有法子嘛。”
聽了這話,顧天憐眼珠一轉,緩緩點頭,而後拱手對豐子說到:“說的也是,在下受教了。”
見此豐子呲嘴做了個怪相,衝顧天憐一擺手說到:“哎呀,高人你什麽都好,就是人太客氣了。老這樣講話,大家不都累得慌。”
“也對。”顧天憐自嘲一笑說到。
豐子爬起身來說到:“爬了一路的繩道,高人你還臉不紅氣不喘,就這身板,我豐子就服。好了,咱們繼續往前邊走,等到了宿營地點,咱們可得在那裏候上兩天,車馬隊才能趕到。”
“悉聽尊便。”顧天憐說到。
通過了繩道後,顧天憐和豐子二人接著在山林中步行了半日,趕到官道旁的一處低地。二人在那裏拾撿樹枝搭了座涼棚,以作休息用。可到了晚上,豐子卻照例尋不見顧天憐的人影,隻餘他一人惴惴不安地睡在涼棚裏,以至於當兩天後車馬隊的大隊人馬趕到此處時,豐子一臉菜色,吊著兩個大眼袋。
顧天憐和豐子二人返回車馬隊後,一隊人馬繼續前行。正如魏井岩先前所說的那般,行過幾段棧道後,車馬隊腳下的路麵平坦上不少,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下坡路。如此一行旅人走起路來輕鬆了一些,可又常常因為步子邁得過猛,壓得膝蓋腳踝酸疼,總得來說卻也沒容易過之前多少。
這日,一隊人馬行至一座山穀前邊的時候,輪在前邊探路的趟子手再次匆匆返回。鏢頭魏井岩和他耳語了幾句後,卻沒有前去探查情況,而是走在領頭馬車旁不停四麵張望,貌似在尋覓著什麽。
將此一幕看在眼裏,顧天憐正好奇想要上前詢問時,忽而眉頭一皺,止步抬頭望向官道前方,顯然是有所發現。旁邊張羅著端茶遞水的俏寡婦秦紫笛見此,心裏嘀咕上了:顧大官人眼神可好得很,這一路上,每回一做這表情,前邊就得來狀況,這回不知道又碰上了啥事。
一隊人馬行不多時,來到一片小土坡下邊,秦紫笛果然遠遠望見十來個手持兵器的勁裝壯漢,一字排開攔在土坡頂上,將官道路麵給堵了個嚴嚴實實。秦紫笛望過顧天憐一眼後,連忙回身去尋女兒秀兒。
發現前邊有人公然攔路,一行旅人紛紛竊竊私語,卻也沒有亂作一團,隻是停下腳步讓到路邊,不時有人望向隊伍前頭的魏井岩和顧天憐二人。魏井岩則麵色輕鬆,對顧天憐一伸手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寬心,而後獨自走到攔路的那群壯漢麵前。
見魏井岩來了,攔路的那群壯漢中走出一人來,張口就問:“你們是什麽人?知不知道這裏是無名寨管著的地頭?還不按照規矩,速速交出買路盤纏。”
聽得此話,魏井岩抬眼朝這人看去,卻見他個頭不高,卻生得一臉橫肉,目光凶狠,而今已是快入冬的時節,這人卻還穿著袒胸露臂的汗衫,露出一身腱子肉,往那一站,渾身都流露出桀驁不馴的氣息。
“無名寨在此地立山頭已有些許年,我等常在附近官道上行走,當然知曉,倒是眼前這位兄弟你麵生得很。”魏井岩對袒胸露臂的那人抱拳說到,“我乃興隆鏢局的鏢師,護著車馬隊途經此地,如果方便,還想進駐你們寨中修整一番。買路盤纏我們當然會如數交納,不必急於一時。”
聽了魏井岩的話,袒胸露臂的那人候了片晌,像是在心裏琢磨意思,然後說到:“你身後這車馬隊是興隆鏢局護著的?俺怎麽沒有看見鏢旗呢?你可別騙俺。”
聞言魏井岩爽朗一笑,接著說到:“後邊這車馬隊的東家是我們鏢局的老熟客,所以這趟活兒我們弟兄幾個是半買半送,順路趕回家過個年,這車馬隊裏邊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所以也就不大張旗鼓了,權當走個過場。”
頓了頓,見那人貌似還是將信將疑,魏井岩繼續說到:“鄙人和你們寨中的王大當家,頗有幾分交情,你拿著我的名帖轉交給他,他自會知道如何處置。”言罷魏井岩從懷中掏出一本名帖,作勢朝對麵那人遞了過去。
聽這一說,袒胸露臂的那人回頭對身後一名壯漢使了個眼色,壯漢見了連忙小跑到魏井岩跟前,接過名帖轉送到那人手上。那人拿著名帖打開看了看,一臉費解的模樣,似是認不得幾個字,再抬頭看過魏井岩一眼之後,方才下了官道沿著一條羊腸小路走了去。
“哈哈哈,原來是魏兄,貴客貴客,好久不見。”候過半晌,一個嘶啞中卻顯豪邁的聲音,自官道旁的羊腸小路上傳來。魏井岩應聲望去,就見一名彪形大漢麵朝他走來,身後還跟著袒胸露臂的那人。
一見這彪形大漢,魏井岩當即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雙手抱拳頻頻抖動,說到:“王大當家,一年多不見,您還是紅光滿麵呀,看來無名寨的生意是日漸紅火了。”
“托魏兄你的福了,來來來,遠來都是客,魏兄你們帶的這批人不要幹站在路邊,快一起進寨裏歇歇腳。”彪形大漢王大當家連連揮手招呼著,而後對袒胸露臂的那人說到,“小狼,你趕緊去通知一下寨裏的弟兄,打開寨門招待貴客。”聽了此話,那人又沿著羊腸小路跑了回去。
和王大當家寒暄幾句過後,魏井岩走回車馬隊前頭,衝著一隊人馬招了招手,說到:“來吧,都跟上,我們在前邊的山寨裏歇上一晚。”
聽這一說,一隊人馬隨即開動,緩緩向官道邊的那條羊腸小路行去。
早先橫在路中間耀武揚威的那十來個勁裝壯漢,此時全都收起了手中的各式兵器,跟在王大當家的身後,和旁邊的車馬隊眾人顯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勢來。麵對這幅情形,不隻是一行旅人顯得淡定,當中一眾鏢師和趟子手也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見到眼前一幕,人群當中的顧天憐低頭捏著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