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無名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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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那條羊腸小路,車馬隊一行旅人在山野中行過半晌,抵達一座山寨前。望著麵前高高的木柵欄,人群當中的顧天憐撓著下巴,做深思熟慮狀。
這山寨瞧著並不大,方圓一裏上下,麵積不及陸鎮的四分之一,建在一座山頭上,地勢險要,視野開闊,但又有些太過崎嶇,一看就知道裏邊的道路行走不易。
此時站在山寨門口,顧天憐環顧四周許久,也沒有發現河流池塘之類的水源,這一點卻和他到過的許多寨子有所不同。對於寨子裏的居民來說,假如附近沒有穩定的水源,生活中可是有諸多不便。遠了不說,這耕地種田就要困難得多。
山寨雖說不大,可圍著寨子依山而建的一圈木柵欄卻高得很,顧天憐在心裏暗做比較,覺得論高度和厚實程度,可不比他到訪過的咼家寨要差,似乎太過慎重其事。但是一想到眼前這山寨可是占山為王,收取買路盤纏的匪寨,顧天憐當即心下了然。
候不多時,笨重的寨門被粗麻繩緩緩吊起,車馬隊眾人排著隊,一個個走進了寨中。
走在人群前邊的顧天憐剛一邁進寨門,抬眼就發現一片烏壓壓的人影朝他撲了過來,頓時心下一凜,還沒等他多做反應,這片人影已將他團團圍住。
“羊毛毯子嘞,剛鞣好的羊毛毯子嘞。隻要半貫,一張隻要半貫銅錢!”
“豬頭肉,香嘍,剛宰的新鮮豬頭肉嘍!”
“大人小孩的衣裳咯,天氣涼了要加衣裳咯,大人小孩的衣裳這裏都有咯!”
湧上來的人群圍在一行旅人旁邊,揮舞著手中的各式物品,七嘴八舌地吆喝著。山寨門口霎時被他們圍得水泄不通,四周都是“嗡嗡嗡”的嘈雜人聲。
眼下就有一人正扯著顧天憐的衣袖說到:“上好的油紙傘,祖傳手藝,客官您看看傘麵上的紙張,又牢又結實,可耐用了。客官您別瞅了,咱知道你在想什麽。”
“啥?你知道我在想什麽?”顧天憐貌似還沒有從眼前一幕帶給他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半張著嘴問到。
“你們這些官道來的客人,全都一個心思,總以為剛進寨門就買東西,肯定得被敲竹杠,想等落腳之後再來慢慢挑選,其實眼下這時候你們買到的貨色才是即便宜又好。您聽咱慢慢跟你講哦……”見顧天憐發問,這人還真喋喋不休的說上了,要不是魏井岩見狀將他一把拉開,指不定得纏著顧天憐到什麽時候。
緩過一口氣後,顧天憐四下觀望,就見一行旅人飽受舟車勞頓,許多人確實需要補給一些衣食用品,不少人在湧上來的商販遊說下慷慨解囊。
魏井岩見進門老半天了,顧天憐還在東張西望,衝他一伸手說到:“高人,咱們兄弟幾個去王大當家的豪宅裏坐坐吧。”
“哎,什麽豪宅,也就屁大的一點地方。今天既然魏兄幾個來了,咱們就好好喝上幾杯,各位請這邊請。”聽了魏井岩的話,王大當家一拍胸脯豪爽地說到,“小狼,你快去吩咐夥房備上好酒好菜,然後叫上二當家一起到我住處用飯。”袒胸露臂的那人應聲而去。
魏井岩跟旁邊幾個趟子手交代了幾句,隨後叫上豐子和樹墩。在王大當家的領路下,顧天憐,魏井岩,豐子,樹墩四人一起朝山寨中間最高處的一幢木樓行去。
顧天憐落在一行人的最後麵,一邊走一邊在山寨中四處打量,就見寨子裏的居民青壯偏多,當中偶見老幼婦孺。和顧天憐見過的其他寨子相比,這裏的居民顯得落魄不少,一個個蓬頭垢麵,衣衫不整,想來該是地處偏僻和附近沒有水源的緣故。
山寨附近也有耕地,但麵積不大,考慮到缺水的問題,收成也該好不到哪去。如果不把收取買路盤纏,同過往旅人買賣經商,這兩個額外所得算進去,這個山寨裏的居民應該難以自給自足。
心裏琢磨著這些,顧天憐隨一行人步入王大當家的木樓,幾人在木樓客堂分主賓落座,兩名女子為幾人奉上茶水,魏井岩起頭閑談幾句過後,袒胸露臂的那人領著一人來到王大當家跟前。
“來來來,我與你們好生介紹一下這兩個過命的兄弟。”王大當家指著袒胸露臂的那人說到,“這位是韓狼,入我無名寨才半年多,不過幾位千萬別小瞧他,小狼一身功夫紮實,敢打敢拚,小小年紀就已經位列我無名寨的三當家。”
三當家韓狼聞言對王大當家點了點頭,漠然掃視顧天憐四人一眼,也不發言,還是那副桀驁難馴的模樣。
“而旁邊這位是魏兄老熟人了,碰上今天有生客,咱就再介紹一次。”王大當家指著被韓狼領來的那人說到,“他是我無名寨的二當家楊子一,是我無名寨中少有的通文識字之人。哦,差點忘了說了,咱們二當家可是個過了童試的秀才。”
聽了王大當家的介紹,二當家楊子一拱手對在場眾人做禮。看他一身圓領藍衫,上戴頭巾,身材瘦弱,的確是一副書生賣相。在介紹到他是一名過了童試的秀才時,顧天憐眉毛一揚,頗感意外地看了他兩眼。
“至於咱嘛,姓王名豪,不才被寨中各位弟兄推舉為這無名寨的大當家。”說到這,大當家王豪衝著在場眾人抱拳抖了抖。
大當家王豪介紹身邊二人這會兒功夫,兩名女子已經將酒菜陸續擺入客堂圓桌。見此大當家王豪抬手示意,眾人隨即欣然入坐桌前。
車馬隊一路上風餐露宿,魏井岩幾人已經好些天沒有嚐到豐盛的菜肴,幾人剛放下筷子又忙著舉杯,忙得兩隻手都顧不過來。就連這一路滴酒不沾的魏井岩,也破例飲上了幾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填飽了肚子,桌前眾人的話才見多了起來。幾句客套過後,魏井岩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到大當家王豪麵前,說到:“王大當家,這是我們車馬隊此次借宿貴寨的銀錢,還請笑納。”
“這怎麽好意思呢?”有人送銀子上門,大當家王豪沒有馬上收取,而是客氣了一會兒,見魏井岩一再要給,才將其收下。
收起銀兩,大當家王豪張口貌似還想再謙讓兩句,卻不想旁邊的顧天憐忽而問到:“這給的到底是借宿的銀錢,還是買路盤纏?你們無名寨究竟是正經山寨,還是占山為王的匪幫?”
這一番話,一下讓桌前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顧天憐身上,大當家王豪狀似反應不及,愣在當場,二當家楊子一歎了口氣緩緩搖頭,三當家韓狼則鼓起腮幫子,斜起眼盯著顧天憐。
愣了一會兒,大當家王豪醒過神來,揚眼瞄向魏井岩問到:“不知這位是?”
被這一問,魏井岩苦笑一聲,對大當家王豪說到:“這位是我們在途中偶遇的高人,古道熱腸,身手過人,雖說相識時日不長,但在我們車馬隊中已是頗受敬重。”
頓了頓,魏井岩又轉頭對顧天憐說到:“高人,魏某剛才還在心裏念叨,您會不會有此一問。其實這樣說吧,咱們眼下所在的山寨,要說成匪寨也可以,但不能完全算作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區分一個匪寨有那麽難嗎?”顧天憐聞言皺眉說到。
被這一說,魏井岩一時啞口無言,撓著頭斟酌了一會,方才說到:“高人,您可知道,王大當家以前是做什麽的嗎?”
顧天憐聞言瞟了大當家王豪一眼,說到:“他以前是做什麽的?這和此山寨是不是匪寨有什麽關係?”
這時旁邊的三當家韓狼貌似被激起了火氣,一拍桌子嚷嚷到:“張口閉口一句匪寨,你這是在罵我們無名寨裏的人都是匪徒?哪有你這樣說話的,虧俺們王哥還好酒好菜招待你們,也太不知好歹!”
見狀魏井岩連忙抬手安撫到:“諸位稍安勿躁,我們這位高人久居世外,對道上的情況難免有些生疏,容魏某與他一一講解。”聽了這話,三當家韓狼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魏井岩環視在場眾人一眼,對顧天憐接著說到:“高人,您可知王大當家原來本是常倉郡的郡兵,並且還當上了統領五十兵卒的夥長。”
“哦?”聞言顧天憐頗感意外地看了大當家王豪一眼,而後又瞄了瞄二當家楊子一,暗道:怎麽當兵的夥長,讀書的秀才,都流落到這匪寨中來了?
“當年王大當家不服上司貪墨軍餉,意欲夥同眾官兵聯名上告,結果事前走漏了風聲,被其上司使銀錢打點化解。後來那個上司命令王大當家清剿流民野寨,王大當家心慈,知道那處野寨的流民都是些走投無路的貧苦百姓,於是率領部下拒不受命,結果這事被那上司當成把柄,誣蔑他犯上作亂,下令圍剿王大當家和他的部下。王大當家走投無路之下,才帶著手下的弟兄們落了草。”隻見魏井岩侃侃而談。
聽魏井岩這麽一說,顧天憐低頭垂目,思索了一會兒後,說到:“王大當家有此氣節,當真可貴,隻是這占山為王雁過拔毛,不也是在搜刮百姓的血汗錢,此等行徑,與你之前那個上司又有何異?”
“嗬嗬,高人?”三當家韓狼貌似激憤難耐,雙手在桌上一撐站起身來,做勢靠向顧天憐,狠聲說到,“把話說得這麽不客氣,老子倒要看看你這高人,身手有多高!”
見此情況,一旁的高個壯漢樹墩也手按桌麵站了起來,瞪著三當家韓狼說到:“王大當家都沒說話,你這小輩在旁邊插什麽嘴,不懂規矩!”
“喲,你這胖子還挺橫的啊,身手了得是吧?”三當家韓狼死盯著樹墩說到。
“了不了得不知道,三兩下收拾你沒問題。”樹墩捶捶胸口說到。
瞟了大當家王豪一眼,三當家韓狼衝著樹墩招了招手,說到:“好,有沒有膽子,咱兩出來比劃比劃?”
“怕你?”樹墩當即從座位上跨出,說到,“怎麽個比法?劃下道來!”
樹墩韓狼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間,下了飯桌走到客堂那頭,鼻梁對著鼻梁,胸脯頂著胸脯,互相較起勁來。
看了較勁的二人一眼,大當家王豪回過頭來對顧天憐說到:“這位小兄弟,你說的話其實也在理,隻是咱和手下這幫弟兄,已被官署開具海捕文書,人頭畫像都貼上了常倉城門口的告示牆,不說沒有戶籍分不到田地,連給人當佃戶都有被衙門捕快發現的風險,處境連背井離鄉的流民都不如。若不在這方奉山深處的偏僻地段立山寨收過路盤纏,咱們哪還有別的活路?”
“意思是,你們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顧天憐皺起眉毛,撓著下巴說到,“可在下卻以為,樹挪死人挪活,你們這一寨子的人有手有腳,又不缺壯丁,常倉郡呆不下了,換一處地方總行吧,最多辛苦些去開墾荒地,艱辛是難免的,但說沒有活路?這話恕在下不能相信。”
聽了此話,大當家王豪低頭不語,旁邊的魏井岩做勢思量片刻,說到:“高人,你這話在理,但也沒那麽簡單,適宜開墾居住的依山傍水之地,通常早就建了城鎮,若是無名寨附近這樣的荒蕪貧瘠之處,又沒有墾荒的價值。即便僥幸尋到一塊合適的地方開墾耕種,由於寨裏的人沒有戶籍,不能被官府記錄在案,保不定哪天被安個莫須有的罪名,給當成匪寨清掃掉,許多流民野寨,就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聽了這番話,顧天憐眉頭緊皺,說到:“好歹是官府衙門,怎麽在魏兄嘴裏說得比山匪路霸還要凶惡似的?”
“高人,您是沒見過,各國各地的官署為了功績和斂財,類似的慘事多了去了。官署也是人在當差,是人就有好有壞。”魏井岩搖頭苦笑說到,“王大當家立在這山頭的無名寨,雖說強收旅人的過路盤纏不假,但他們不會為難窮苦人家,隻是向來往於官道上的車馬隊索要,付銀子的都是些不差錢的東主。”
年輕小夥豐子此時也插嘴說到:“王哥他們經常組織寨中人手,修整這一帶的官道路麵,清掃流竄附近的零星匪盜,還打開寨門給過往旅人提供住宿交易的地方,幹著半個衙門的差事,用那句話說叫什麽來著,哦,盜亦有道。”
聽到這裏,顧天憐抿了抿嘴,無奈地說到:“就算盜亦有道,終究也還是盜啊。”
這時“呯呯嘭嘭”的喧鬧聲,從客堂那頭傳來,顧天憐回頭望去,就見樹墩韓狼二人麵對麵蹲著馬步,手抓著手十指相扣,貌似在角力。韓狼憋著氣對樹墩說到:“哼哼,別看著身上多幾塊肥肉,就自以為力氣大。”
顧天憐忽而眼珠一擺,想起了什麽似地,問大當家王豪到:“在下剛才好像聽大當家你說起,沒有戶籍就分不到田地,意思就是說,在這楚境,有戶籍就等於有田地?”
聽這一問,大當家王豪眉毛一揚,詫異地看了顧天憐一眼,說到:“看來這位小兄弟應該少有在楚國走動。沒錯,在楚境之內,凡戶籍所錄中,十八歲以上的男丁,都可分得八十畝公田,與二十畝私田。”
“什麽?居然有這麽多?公田?私田?這兩者又有什麽分別呢?”一聽此話,顧天憐眼睛一亮,趕忙問到。
大當家王豪搖頭一笑,接著說到:“咱就知道,小兄弟你肯定會這麽問,在這楚國境內,公田,指著的是歸為國有,由官署代授給各地的農戶種植,當農戶因為年紀過大,去世,流亡等原因無法繼續耕作的時候,這些田將由官署收回,再轉授給他人。而私田,顧名思義,是歸為農戶個人所有,可以傳給子孫後代。但是也不能私下交易,隻有遇到搬遷,無力喪葬的狀況,才能申報買賣,而且買田者所擁有的田數,不能超過一百畝。”
低頭思索少傾,顧天憐說到:“八十畝公田,二十畝私田,加起來就是一百畝,這還隻是一名男丁。按照目前天下十國各地的收成來算,正常耕作下,一畝地一年少說能收一石糧食,在豐收之年還會更多。而一石米糧,就足夠保一個成年男子一月溫飽。楚國的百姓家中有如此多的田地,應該家家戶戶都豐衣足食才是,何以會有流民呢?這當中有何內情?恕在下不能領會。”
聽這一說,大當家王豪低頭歎了口氣,說到:“小兄弟也算問到點子上了。其實剛才我說的這些分配田地的方法,隻是楚國朝廷定下的章程,各地官署執行是否到位,就是兩說了。在一些地廣人稀的州郡縣,尚可將這種分配落實,但在一些人多地少的郡縣,這規矩隻是一紙空談。比如方奉山下的常倉郡,一個成年男丁,私田公田加起來能分得二十畝,就已經算很寬裕。”
頓了頓,大當家王豪接著說到:“還有一個緣由,小兄弟沒有算在內,凡是楚國戶籍中所載的居民,都必須向朝廷交賦稅,服徭役。每人每年需要交納米二石,絹二丈,蠶絲三兩,麻料三斤,並服徭役二十天。那些按照戶籍分配的田地可以缺,但這些賦稅和徭役卻是沒得少。如此一來,一旦遭遇災荒和戰亂,貧苦百姓負擔不起稅役,要麽投靠大戶世家成為佃戶,要麽隻能舉家而逃,淪為失去戶籍的流民。”
聽到此處,顧天憐眼珠子一轉,忽而問到:“楚國朝廷的章程不是說,分配給百姓的田地無故不能買賣,並且買田者所擁有的田數,不能超過一百畝嗎?怎麽這些百姓還會變為佃戶?他們原本的田地又到哪裏去了?”
大當家王豪一捶大腿,說到:“這些各地的世家大戶,你有章程,他有對策。一些世家將佃戶藏匿起來,耕種佃戶原有的田地卻不上報,這樣他們既不需要多納稅服役,又有更多的勞力幫他們耕作。另一些大戶手眼通天,找關係,出銀子,四下打點買通官吏,所謂的朝廷章程,在他們麵前隻是需要走個過場的一紙空文。厚道些的世家,還能善待家中佃戶,某些苛刻的大戶裏,佃戶已被當成賤民任人魚肉。”
客堂那頭忽然傳來“嘎吱嘎吱”的木料摩擦聲,顧天憐應聲看去,就見樹墩韓狼二人對坐在一張木桌前,單手相握,手腕扣著手腕,正在角逐掰手力。樹墩一臉通紅地對韓狼說到:“少穿幾件衣服,就顯得你腕力強?做夢。”
思索了一會,顧天憐抿起嘴問到:“這些情況,楚國的朝廷難道就一點不知情?朝中大臣就不管管的嗎?”
這時二當家楊子一突然開口說到:“朝中大臣自然是清楚這些的,之所以頒布這按戶籍給百姓授田,禁止私下買賣的法令,本意就是避免百姓手中的田地被各地的豪門望族吞並,但是從結果上看,這見效不大。這些豪門望族家底殷實,和官府衙門聯係緊密,一旦產生田地糾紛,得理不饒人,無理爭三分,平頭百姓哪裏鬥得過他們。”
魏井岩插口問到:“高人,你可知道楊二當家是如何流落到無名寨的?”
顧天憐聞言揚眼看向二當家楊子一,拱手問到:“楊二當家,在下願聞其詳。”
“也沒什麽好多說的,都是些司空見慣的事,在下在老家因為看不慣當地的豪門惡霸欺淩鄉裏,一時氣憤就仗義執言多說了兩句,想不到就此得罪了那一家,被他們一夥人來來回回折騰得苦不堪言,在下為了不連累家中,隻好一人落跑。在下對這官道上不熟,幾經險阻,掉了半條命,幸得大當家搭救,由此才在無名寨呆了下來。所以說,這些豪門望族,咱們這些平民百姓當真惹不起,惹不起呀。”二當家楊子一低頭歎到。
一陣“嘶啦嘶啦”的腳步聲又自旁邊發出,顧天憐瞟了那邊一眼,就見樹墩韓狼他們單手互握,單腳抵在一起,側著身子你拉我拽,又開始鬥起了腰力。
見此一幕,顧天憐看向三當家韓狼問到:“那你們的三當家呢?又是怎麽流落到這山寨裏的?”
聽了此問,大當家王豪苦澀一笑,說到:“小狼的身世倒是簡單,是有人生沒人要的孤兒,靠好心人接濟,在市井街頭乞討,吃百家飯長大,有一回偷了店鋪幾個包子被捕快抓到了牢裏,因為得罪了牢頭,被整整關了三年,幸好在牢裏小狼遇到一番機緣,一個老囚徒傳了他幾手功夫。被放出來後,小狼為報複關他的牢頭大鬧了一場,在當地呆不下了,就跑出來進了我這無名寨。”
默然半晌,顧天憐衝著大當家王豪拱手說到:“看來在下剛才確是失言了,你們這寨子裏的人都是些身世淒涼的可憐人。此後你們可有什麽打算嗎?”
大當家王豪搖了搖頭歎到:“能有什麽打算,過一天是一天唄,咱之所以把眾兄弟棲身的這山寨,取名叫做無名寨,就是知道,這寨子或許哪天就會被官兵拔了去。甭管叫什麽響亮的名,到最後都得化為一片灰灰。而今我們這幫弟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走出大當家王豪的木樓時,顧天憐還在捏著下巴沉思。忽而旁邊一陣響動,卻是樹墩和韓狼二人滿口酒氣,東倒西歪互相攙扶著,從木樓門口行了出來。三當家韓狼喝得滿臉通紅,扯著個直舌頭,對身旁樹墩說到:“跟,跟你講,論,論身手,在這無名寨,除了王大當家俺還沒服過誰,今,今天碰到你這個不相上下的對手,真是痛快。哈哈哈。”
顧天憐啞然失笑,抬頭看向當空明月,覺得今天的月光有些冷,不由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認著車馬隊一行旅人落腳的地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