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潭邊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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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馬隊路過無名寨,一行旅人接著在官道上行了月餘,道路周邊的地勢越發見得平緩寬敞,隔三岔五還能偶遇路人,看來車馬隊已經日漸駛離渺無人煙的方奉山深處。

    在途經官道的幾處險要之地,車馬隊陸續又撞見幾夥攔路設卡,強收買路盤纏的匪賊,每回都是魏井岩負責上前周旋。麵對不同來路的匪賊,魏井岩的應對手腕也各不相同,時而橫眉冷對,時而畢恭畢敬,時而不溫不火,交納的盤纏有多有少,有時候還能討價還價。一路下來,車馬隊眾人就沒和這些強收盤纏的匪賊紅過一次臉,但如在無名寨那般,入山寨做客的情況,卻也沒有再遇上過。

    道路走得順暢了,一行旅人的心情也好上不少,旅途中的談笑聲多了起來。而顧天憐卻總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好似在不停地冥思苦想著什麽,偶爾被旁人搭話隻是應付著回幾句。久而久之,一行旅人知道他不苟言笑,也就少有人再去打擾。

    這日下午,車馬隊前方的路邊突然出現了一條丈許寬,清澈見底的小溪。商隊鏢頭魏井岩返頭望了望風塵仆仆的一行旅人,略一思索後吩咐車馬隊就地紮營。一聽這消息,眾人興高采烈,須知這一路上,他們幾乎每日都是不見天黑不歇腳。

    不等安營紮寨,車馬隊中的一幫年輕小夥便急不可耐地嗷嗷叫著,一邊動手脫著身上的衣裳,一邊甩開步子衝到小溪邊,如同下餃子般一個個往裏跳,“撲通撲通”濺起一朵朵水花。見此鬧騰的情形,人群中的顧天憐不由輕笑出聲。

    “顧大官人。”一聲招呼傳來,顧天憐循聲轉頭,就見秦紫笛摟著秀兒走到他跟前,麵帶難色地說到:“顧大官人,車馬隊好些天沒碰到水源了,我和秀兒也著急想清洗一下。隻是這裏人多不方便,想在河邊尋個偏僻的地方吧,咱這弱女子帶著個女娃又怕不安全,顧大官人您看?”

    聽了這話,顧天憐打量秦紫笛母女二人,見她們一身灰頭土臉的賣相,感到深以為然。顧天憐再回頭望向官道邊的小溪,就見那群年輕小夥已經脫了個精光,在水中嬉戲耍鬧,不時揮舞著手中的衣物打起水仗,整一個吵翻天的勢頭,旁邊的姑娘婦人們見狀急忙捂著臉躲開。

    思量片刻,顧天憐讓秦紫笛母女二人原地等候,自己一頭鑽進官道邊的樹叢中,不一會兒便原路返回,同母女二人交談了幾句後,領著她們沿著小溪向上遊走去。行過半晌,三人來到一片小水潭旁。

    站定腳步,秦紫笛抬頭看去,就見這片小水潭長寬數丈,水深高低不定,最淺處淹不過自己膝蓋,最深處卻一眼望不見底。潭中水質清澈透明,隨風微波蕩漾的水麵下,清晰可見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鵝卵石。水潭岸邊遍布草木和造型奇異的岩石。草木山石在絲絲水霧的滋潤下,更顯蔥翠光滑。看到此番景象,秦紫笛不禁在心裏暗道:顧大官人說得沒錯,果然是一處方便洗浴的好地方。

    “秦夫人,你帶著秀兒在這裏清洗,我在那邊看著來人。這潭裏水深,你當心著些。”言罷,顧天憐轉身走向水潭邊的的一塊巨石後麵。

    “顧,顧大官人,您不也一起洗洗嗎?”秦紫笛撥弄著衣角問到,因為吐詞含糊,差點咬到舌頭。

    “在下?不必了吧。”聽了這話,顧天憐麵色詫異地擺了擺手說到。

    聞言秦紫笛上下打量顧天憐,但見他麵上白皙如玉,衣服幹淨整潔,好似渾身沒有沾染上半點風塵,覺得自己確是多此一問了,還想:不知道這顧大官人,是如何在這塵土飛揚的官道上,把身上打理得這麽利落的?

    行至巨石後邊,顧天憐負手觀望四下的風景,自是一片湖光山色不提,候過片晌,就聽見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想來應是秦紫笛母女在寬衣解帶。忽而一塊竹綠色的衣麵,被拋上巨石邊沿,顧天憐撇頭看去,發現是秦紫笛所穿襦裙的裙擺,上邊還搭著玫紅肚兜的一角,不禁難為情地側過身去,暗道:這水潭周圍這麽多石塊,她為啥偏偏拋到我這裏來?不會覺得尷尬嗎?

    片刻之後,“嘩啦啦”的水流聲,伴隨著秦紫笛母女二人的歡笑聲,在巨石那側此起彼伏。母女二人在小水潭中的這一場澡,貌似洗得格外歡暢。察覺這情況,顧天憐也麵露愉悅的微笑。

    “顧大官人!顧大官人!”突然之間,水潭中傳來秦紫笛的幾聲吟叫,聲音短促,語氣焦急,此後巨石那側又是一片沉靜,連拍打水麵的聲音都消失了。

    一聽這動靜,顧天憐眉毛一豎,身形一個起縱,從巨石的一側探出,剛一冒頭,眼角就瞄見一片黑影直衝自己麵門襲來,疑似暗器,當下也不多想,右手運勁一抖,手臂甩著衣袖化作一道視線莫不可及的殘影,朝這片黑影拂去。

    就聽“嘭”的一聲悶響,那片黑影被拂中後居然散成漫天水氣,顧天憐見此眼珠一擺反應過來,這黑影是一股飛濺的水花。搞清楚這點後,顧天憐尋著這股水花飛來的方向看去,那邊卻是呆立水中的秦紫笛。

    俏寡婦秦紫笛此時彎著腰雙手伸入水麵,做著往前潑水的姿勢,身體卻定格不動,嬌笑的表情也僵在了臉上,身上還不著片縷,偏偏她站的位置水位尚不及腰線,白晃晃的半個身子就這樣露在顧天憐麵前。

    見到秦紫笛做著這副怪相,顧天憐眼珠子一轉,貌似明白過來什麽,開口問到:“秦夫人,你是想和在下潑水嬉鬧?”

    被這一問,秦紫笛僵硬的臉上嘴角抖動,似是不知該做何種表情,唯有幹笑著說到:“是啊,民女,民女怕顧大官人在石頭後邊等得心煩,就想到這個法子,給顧大官人解解悶。沒想到顧大官人武藝高明至此,嚇了民女好一大跳。”

    秦紫笛暗自吐舌,她意圖依附心中的良配顧大官人,可這一路上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毫無頭緒。眼看車馬隊就快駛出方奉山,留給她的時間已是一天比一天少,她心急如焚,做夢都在苦思著自己的巴結大計。

    剛才在小水潭中洗浴的時候,秦紫笛心裏打著小算盤,想借機在顧大官人麵前賣弄一下自己的身段,以求博個好印象,卻發覺顧大官人還是那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令她無從下手。不甘心這麽好的機會又被錯過,秦紫笛突發奇想,欲假借呼救將顧大官人哄到自己身前。

    想到就做,秦紫笛抬手示意秀兒不要出聲,隨後佯裝驚慌地叫喚了幾聲,剛叫出口她又開始猶豫,此般作為會不會讓顧大官人覺得自己太過下作,患得患失之間她靈機一動,決定扮作找顧大官人戲水玩耍的樣子,對巨石側邊胡亂潑去一股水花,不料誤打誤撞,恰好灑向了半路殺到的顧大官人頭上。

    顧天憐速度奇快,秦紫笛就見前方人影一閃,還沒搞明白狀況,悶雷般的聲響已然傳到她耳邊,半空中那股水花陡然化為大片白霧,被風卷起消散於無形,這離奇怪異的一幕,直將秦紫笛驚得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秦紫笛少有行走江湖,對武術之道見識有限,可眼下也不禁心想:這顧大官人身手實在驚世駭俗!車馬隊上下這一聲高人可不是白叫的!這一下若是挨在人身上,可不知會是個什麽樣!

    聽了秦紫笛吞吞吐吐的回話,顧天憐嘴角一抿,顯得有幾分不悅,說到:“在下還以為你們遇上了險情,這樣的玩笑還是少開為好。”言語間,顧天憐發現秦紫笛身上赤條條,連忙麵色難堪地轉過身去,想返回巨石後邊避嫌。

    驚覺顧天憐身手非凡,秦紫笛心底湧起一股熱流,更加堅定了她攀附對方的念頭,可一抬頭又看見顧天憐做勢回避自己,頓時感到一陣心灰意冷,說到:“民女殘花敗柳之姿,入不了顧大官人的眼。”說完竟是捂嘴抽泣起來。

    見此情況,顧天憐一呲嘴,有心安慰幾句,但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回過身來對秦紫笛說到:“秦夫人,你這是何苦呢?”

    舉手來回擦拭臉頰上的淚水,秦紫笛斷斷續續哽咽著說到:“民女這一路上數次想和顧大官人親近,顧大官人卻對民女一直敬而遠之,定是像車馬隊裏頭那群人一樣,在心裏責怪民女不守禮法,嫌棄民女輕佻放蕩。那群人隻會遠遠站在旁邊,戳別人脊梁骨,指手劃腳議論,又哪裏知道人家的難處。我一個弱女子,是圓是扁到頭來也隻能任別人捏。”

    聽這一說,顧天憐低頭沉吟少傾,而後望著秦紫笛,溫聲說到:“秦夫人言重了,在下心裏從來沒有責怪嫌棄過你。你我二人萍水相逢,一路上守望相助,這就挺好,無需強求。世人本來就是如此浮躁,他們說的話又何必在意。”

    秦紫笛聞言看向顧天憐,見他目光坦然,表情誠懇,頓時嘴唇一抖覺得無話可說。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著實觸動了她的心弦。

    秦紫笛站在澄清的潭水中,蕩漾的水光映射在她白嫩的身軀上。由於生養過,她的身子微微發福,小腹前還有幾條指許長,豎起來的皺紋。豐滿的臀腰和大腿上吊著些許贅肉,稍顯臃腫,在水麵漣漪的遮掩下顯得朦朧,卻更吸引人觀看。

    顧天憐細細端詳著秦紫笛,麵色平和,神情莊重,猶如在欣賞著一幅名師的畫作。在他的注視下,秦紫笛起初有幾分膽怯,隨後表情漸漸平靜,麵帶淺笑,一隻手自然垂下,一隻手環抱腰間,胸脯向前挺起。肌膚上的水漬順著身軀的曲線凝結成水珠,一滴滴墜向水麵,在青山綠樹的倒影中,撞起一圈圈微小的波紋。

    隔著半個小水潭的二人遙望彼此,草木山石環繞四周,這寧靜祥和一幕,卻被突起的驚呼聲打破。二人應聲望去,就見愣在一旁半天的秀兒,發現水潭邊的顧天憐後連連尖叫,捂著小屁股藏到一塊岩石後邊。

    顧天憐見一個豐姿綽約的美婦人毫不避諱地向自己挺起胸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屁孩卻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心裏禁不住泛起無比荒誕之感。

    掃望四周,見天色不早,顧天憐朝水潭中的秦紫笛遙遙一拱手,身影隱沒在青山綠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