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趕赴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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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廣闊的荒地上,營帳星羅棋布,營帳間的過道中,人流往來如潮。一身錦衣華服的顧天憐站在人群中東張西望,接踵而至的人潮到了他跟前卻自行散開,以至於他周圍三步之內渺無人跡。
如此古怪的場麵,過往的路人卻一個個仿佛視而不見。哦,忘記說了,顧天憐臉上正戴著鬼王墓中找出的那副鬼麵,繪在麵具上的鬼臉栩栩如生,歪嘴嗤笑瞪向前方,如同在不可一世地揶揄譏諷著麵前來者。
顧天憐向左看去,隻見一個高大的圓頂帳篷旁,一名身材苗條的女子橫躺在一個木頭支架上,支起雙腳頂著一個水缸。這水缸可不小,怕是三五個人擠一擠都能塞得進去,這時卻在苗條女子的腳尖上來回翻滾著。苗條女子一腳接一腳踏著水缸還不算,空出來的雙手還各舉著一根細棍,兩隻瓷盤飛速旋轉在細棍頂端。
一陣吆喝聲傳來,顧天憐循聲往右瞧去,就見圍成一圈的看客中間,一名體格精壯的男子**上身仰躺在一張釘板上,胸前放著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旁邊一人板著個臉,揚起手中的鐵錘,“嘭”的一下砸在男子胸口的大石上。石塊被砸成了三五片,釘板上的釘子個個指許長,反觀精壯男子站起身來後,壓在釘板上的後背卻連皮都沒有破。
喧嘩的人聲又自後邊發出,顧天憐連忙返頭望去,但見一名古銅色皮膚的壯漢將手中火把舉在麵前,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噴,一股長長的火焰從壯漢嘴邊湧出,濺向豎在地麵的一根竹筒上。竹筒沾火後冒著煙霧“嘶嘶”作響,筒口應聲向上竄出一株株五彩的火花。壯漢不停此般施為,不一會兒,化作火樹銀花的竹筒就在地上排成了一排,半空中飛躍的煙火姹紫嫣紅,爭奇鬥豔,激起四周觀眾的一陣陣叫好聲。
眼前應接不暇的一幕又一幕,不禁讓顧天憐撓著頭皮自問:這是武林峰會?我確定不是串錯了場,跑到哪地的燈會或者廟會裏來了?
那日在客棧拜別車馬隊眾人後,顧天憐隻身在常倉城周邊遊玩。若不算上渾然天成的婁王寨,常倉城是顧天憐第一個親身所致的大城池。常倉城占地,方圓十餘裏,顧天憐長大的陸鎮與之相比,立時就成了彈丸之地。逗留的這段時間裏,顧天憐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城中各類建築。
常倉城中的建築,比之婁王寨更顯精致,式樣也更為多變,除去庫房,寺廟等個別主要由青石搭砌的建築外,大部分都是采用青石為地基,木料為柱梁,榫卯相接建造而成。相比婁王寨中的木樓,這些建築善用鬥拱,柱梁粗大,頂棚較高,因而室內寬敞開闊,牆上常繪有各色壁畫,然而最具特色的,當屬這些建築的屋頂外形,和屋脊上邊的脊獸。
初至常倉城時,顧天憐便發現這裏許多房屋的屋頂造型特別,屋頂的坡度靠屋簷這邊較為平緩,接近屋頂中心處卻陡然向上凸起,好似屋脊從中折斷了一般,明顯有別於陸鎮房屋那般的四平八穩。一些大型樓房的屋簷還被建成上下兩層。
城中各式房屋的屋脊上,通常都立著數個木材或瓦材琢成的小獸。顧天憐見之好奇,四下谘詢後方才得知,這些做工精致,外形多變的小獸名為“脊獸”,放置在房屋頂上可不隻是圖個好看,還有穩固屋脊支撐瓦麵,保護屋頂的木栓和鐵釘不受風雨侵蝕之用。
不同規格的建築,屋頂脊獸的數量和樣式也各有不同,可想而知,自然是建築規格越高,上邊的脊獸就越多,脊獸的做工也越考究。這些脊獸中最讓顧天憐印象深刻的,莫過於屋頂中間正脊兩端翹起的“鴟尾”。在他看來,常倉城裏的這些建築好似一張張人臉,而鴟尾就如同這張臉上豎起的倒八字眉。
遊覽了數日,如今總算等到了武林峰會舉行的日子,顧天憐興奮難耐,起了個大早趕到常倉城郊外的舉辦地點。步入此地前,顧天憐玩心一起戴上了鬼麵,隨即發現路上的行人走到他麵前紛紛自覺讓道。見這般異象,我們的顧天憐隻覺得是他臉上的鬼麵太過嚇人的緣故。
沿著過道行了一路,顧天憐發現四麵的營帳普遍高大寬敞,營帳間的過道也不顯狹窄,可行走其間的路人卻常常被擠得轉個身都難,不由覺得自己戴上鬼麵的決定無比正確,暗道:早先還設想武林峰會如何莊嚴肅穆,卻不想是這般熱鬧喧囂。若是再加進個鑼鼓隊,配上個戲班子,可不就變成逢年過節的燈會廟會那般景象?而且規模上還要勝過數分。
顧天憐還在心裏琢磨著,沒想到果真聽見一陣有節奏的鑼鼓聲,趕忙舉頭望去,就見前邊的營帳間預留了一大片空地,一座戲台搭建在空地一側,幾個樂師坐在台邊搖頭晃腦演奏得正歡,兩名戲子正在台上表演,一名留著素臉穿著青衣,在咿咿呀呀唱著,一名畫著花臉身著長靠,在舞槍蹬腿翻著跟頭。
空地另一側是由二三十人組成的一片方陣,裏邊的人正賣力揮動鼓槌,敲打著挎在身上的鑼鼓。方陣成員服裝統一,動作整齊,並且不斷交叉換位,改變著陣型。伴隨著他們的動作,係在鼓槌上的紅綢帶上下飛舞,遠遠望去如同一片翻滾的紅色波浪。
這幅陣仗看得顧天憐呆住半晌,待他回過神來後,發現空地對麵圍著一排半個人高的柵欄。這柵欄可長,左右都被人群擋住瞧不見邊,柵欄裏頭不見營帳,地皮幹淨平整,顯然是被人特意清理過。見此顧天憐心想:是了,外邊又吵又擠的,如何開得成武林峰會?看來那柵欄裏邊的平地才是留給江湖人士集會的地方。營帳過道間的這些人,多半是來此湊熱鬧的遊客。想到這,顧天憐往空地那頭走去。
“冰糖葫蘆喲——”一名老漢扛著一根木棍邊走邊吆喝,木棍上插著一支支鮮紅的糖串,看這老漢滿麵喜色,顯然今天的生意相當不錯。
“劉兄?哎呀,好久不見呀劉兄,上次何某人在深山老廟中遭難,多虧劉兄援手相助,今日趕巧碰見,不如何某做東,咱哥兩在附近找個地方好好搓一頓。別走呀劉兄,你客氣個什麽嘛。”一位勁裝男子對身前巧遇的一人熱情相邀,奈何對方卻並不領情。
“你這廝拽什麽拽?要不是在這武林峰會,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兩個凶神惡煞,不修邊幅的壯漢指著對方互罵,驚動了一旁的營帳,帳中一下子鑽出來好些勁裝青壯,嚇得這二人急忙逃開。
穿行在空地的人群中,顧天憐所到之處皆是熱火朝天,嘈雜的人聲,混著樂曲和鑼鼓聲,在顧天憐耳邊片刻不得停歇。空氣中還不時傳來一陣陣肉香,也不知是哪處在烹飪。
繞開幾個舉著龍燈和假獅頭的隊伍後,顧天憐總算來到空地柵欄前,卻發現柵欄中設有幾處關卡,數名勁裝男子守在關卡旁。來者需遞交一個紅色小本給他們查看後方能過關入內,看這紅色小本的形狀,不是請帖就是名帖。
來此之前,顧天憐隻是弄清楚了武林峰會舉辦的時間和地點,進會場查帖這一茬,他卻沒有聽誰提起過,正茫然不知所措時,卻發現關卡前排隊等候的一行人見他來了紛紛搶著讓道,轉眼間他便孤零零地杵在人群前列,周圍眾人一個個靜靜看著他。
見此情況,顧天憐“咕嘟”吞咽一聲,彷徨片刻後把心一橫,昂起下巴邁著大步直接往柵欄裏闖,關卡旁的幾名勁裝男子見狀也沒人出聲,就這麽放顧天憐進去了。顧天憐快步行過關卡後,拍著胸脯長舒一口氣,暗道:好險好險,幸好把這些人給唬住了。
放顧天憐通過後,柵欄關卡前又恢複了原樣,排隊的排隊,查帖的查帖。當中一處關卡前,一名稚氣未脫的少年指著顧天憐的背影,對麵前的中年男子說到:“憑什麽他沒請帖就可以白白進去,我沒請帖就得被你們攔在這?你們一碗水端不平,我不服!”
中年男子愁眉不展,似是對這少年不勝其煩,開口說到:“你這小子,知不知道武林峰會是什麽場合?且不說你沒有請帖,單就看你這一身小叫花子扮相,誰會放你進去?咱已經把話說得這麽客氣,你還不領情。剛剛過去的那個人是誰,你可又知道?”
“我管那人是誰,不就是穿了一身好衣服,戴了一副好麵具嗎?朗朗乾坤,大庭廣眾之下,我就不信你們還敢這樣玩巧?”少年一邊嚷嚷著,一邊就往關卡裏衝去,卻被查帖的中年男子擋回。
但見這少年一身深藍布衣,衣麵已經脫色,上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補丁,這副賣相說他是乞丐也不為過。少年衣著雖然邋遢,身形卻顯矯健,一雙眼睛甚是靈動。
藍衣少年見自己幾次闖關都被中年男子輕易阻住,眼珠子骨碌一轉,在又一次被中年男子推開之時,少年突然足底一滑摔了個底四腳朝天,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守關查帖的中年男子嘴上雖然罵罵咧咧,但也不想傷到藍衣少年,見少年倒地趕忙上前查看,剛一靠進,就見少年背靠地麵兩腿一旋,借著腰力竄起身來,腳一沾地便靈巧地往中年男子腋下鑽去。中年男子沒防著有詐,心裏一驚,身上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後跨半步身子微側,扭腰探手斜撈而去。
中年男子本以為自己已然拉開了架勢,這一抓之下藍衣少年是怎麽也沒得跑的,卻不想少年腳下一個錯步,身形一晃,居然從中年男子另一側擦肩而過。闖過關卡後,少年還不忘回頭衝中年男子扮了個鬼臉,接著鑽進柵欄後邊的人群裏。
見此一幕,旁邊一名勁裝青年急忙問中年男子到:“陳哥,要我去把那小子給揪出來嗎?”
中年男子一臉愕然,像是難以相信藍衣少年居然可以從自己手中走脫,愣過半晌後說到:“算了吧,這小子小小年紀,且一看那把式就是沒跟過師傅的野路子,竟然還能避開我這一抓,著實是骨骼驚奇,放他去吧,適逢五年一度的武林峰會,他在裏邊或許也會有一番際遇。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莫欺少年窮。”
言罷中年男子陳哥回頭望了人群中的藍色身影一眼,搖頭感慨一笑,而後轉身繼續查看起訪客的請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