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鬼使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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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台雅間中,遍知書生謝居士待雷展和三人遠離之後,撇嘴笑道:“這雷老五,還真是難為他了,身為一家之主,為了讓自家和九魁扯上淵源,這般厚著老臉往上貼。不過聽他話語,當真是對小兄弟推崇備至。小兄弟年紀輕輕,卻不想都可以自創功法了,嗬嗬嗬,後生可畏也。”

    聽了這話,絕情公子葉公子歪嘴一笑看向謝居士,不客氣地說到:“五十步笑一百步,也不知是誰一口一個小兄弟,把素不相識的人往這樓台上帶的。”

    八麵玲瓏沐幫主見狀輕笑一聲,打著哈哈說到:“你們兩個老冤家先別忙著鬥嘴,剛才我看鬼麵客閣下麵生遲疑,怕是對我們所言心有困惑,若真如此,閣下不妨爽快當麵問出,咱們兄弟三人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雷展和口中聽得身邊三人的名號後,顧天憐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此時再將這三人細細打量,果然就看出幾分不一樣的味道來。

    邀請顧天憐來樓台的遍知書生謝居士,一身圓領藍衫的書生裝扮不提,五官端正,目光炯炯有神,待人彬彬有禮,觀之很有幾分讀書人的浩然正氣。

    一旁的絕情公子葉公子,麵色蒼白,眼角狹長,身材消瘦,冷麵如霜,仿佛時時刻刻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他身穿做工考究的錦繡深衣,一身行頭卻是和顧天憐頗為相似。

    八麵玲瓏沐幫主,這時正端著茶杯輕輕吹氣。他身著幹淨利索的麻布勁裝,滿麵春風,相貌棱角分明,眼神卻顯圓滑,與顧天憐短短幾句交談間揮灑自如,態度不卑不亢,該是長袖善舞之輩。

    看過雅間中三人,顧天憐捏著下巴思量片刻,問到:“你們所知在下之事,卻是從何處聽聞的呢?”

    聽此一問,葉公子頭也不抬,謝居士和沐幫主彼此使著眼色,好似在互相謙讓。二人一番擠眉弄眼後,謝居士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說到:“小兄弟,這江湖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一些引人關注的消息,在道上散布起來賊快。你在婁國鏟遍山間匪寨,四處劫富濟貧救助百姓,婁王寨門前以一敵百,扶持當代婁王上位,並收其入房,諸多事跡眾所矚目,早就不脛而走,放眼當今江湖可說是路人皆知,敢情你自己卻不知道?”

    “這個嘛,天下十國官道通行不易,在下確實沒想到自己所作所為會傳播得如此迅速。”顧天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說到:“況且閣下所說的這些,許多都是謠言。在下是拔了許多匪寨,但放眼婁國隻是九牛一毛。出金銀援助婁國寨民,也隻是略盡綿薄之力,幫得一戶是一戶,有許多挨餓受凍的寨子卻顧及不到。到處劫富濟貧之事更是子虛烏有。婁王寨門前在下對上那鹽糧幫,雙方都留著情麵。當代婁王早先就是我家中之人,機緣巧合之下入主婁王閣,卻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和機遇,和在下關係不大。”

    聽此一言,謝居士聞言忍不住問到:“恕我直言,一舉成名天下知,這可是多少江湖俠客朝思暮想而不可得,為何閣下卻百般開脫,偏要把自己作為說得平平無奇呢?”

    “這個,這些好像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被這一問,顧天憐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吞吞吐吐地說到。

    一旁的沐幫主聽言一拍腦袋說到:“這些還不算大事?是我犯糊塗了嗎?那什麽才算大事?”

    “在下不過是手腳利索點,多使了些金銀,又能說明什麽?也就圖個心中安逸罷了。”顧天憐麵色平淡地歎到。

    聽這一說,雅間中三人麵麵向覦,眼神中有猜疑,有震撼,也有感歎。謝居士自嘲一笑,拱手說到:“自古多少賢人雅士自詡淡泊名利,其實說白了,無外乎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若有機會一展所長,又有誰會真甘於平淡?反觀眼前的小兄弟,卻是真不把他人眼光掛在心上。這份超然物外的氣量,哎,謝某真心羨慕。”

    “閣下抬舉了。”顧天憐拱手回禮,又問到:“在下還有一點不甚明了,鬼使麵具指得是何物?怎麽就知道在下戴著的這副就是?你們此前並未和在下碰過麵,如何確定在下的身份?為何認為在下是鬼王傳人?”

    “這個嘛,鬼麵客閣下可算問對人了。”沐幫主衝謝居士一攤手,笑道,“這邊坐著的這位,可是當今武林大名鼎鼎的遍知書生,消息靈通,江湖名人錄都能編得出來,自然能一眼看穿閣下的身份。至於鬼使麵具的來曆,也且聽他一番道來。”

    見顧天憐聞言轉頭看向自己,謝居士一呲嘴,說到:“得,沐大幫主你可真不厚道,又甩我出來當擋箭牌。小兄弟,你這一身錦衣鬼麵的賣相,放在當今武林不說獨一無二,也是絕少有人能模仿得像,加之鬼使麵具精致醒目,在這會場中隻怕是個人都能識出你就是鬼麵客。剛才小兄弟走進會場這一路可有不少人想找你搭腔,隻是被我捷足先登了。不過我也是先出言相試,聽小兄弟親口承認後,才實打實的確認了你的身份。”

    “出言相試?親口承認?”顧天憐眨巴眨巴眼睛,做丈二摸不著頭腦狀。

    頓了頓,謝居士接著說到:“至於鬼使麵具,這就說來話長了。話說當年天下諸國群雄逐鹿,武林時局風雲變幻,時勢造英雄,天下九魁先後出世……”

    “咳咳。”眼看謝居士就要滔滔不絕,一旁的沐幫主連忙幹咳幾聲將其打斷。

    謝居士尷尬一笑,改口說到:“好好好,不扯遠了,小兄弟臉上戴著的鬼使麵具,其確有的記載,是九魁三王之一的鬼王,功成名就之後以秘法所製,不過野史風聞,當年鬼王聲名鵲起之前,鬼使麵具就已經存在,有人說隻有一副,也有人說有很多。在鬼王稱霸一方的那些年裏,帶著這麵具的人被稱為‘鬼使’,乃鬼王心腹,對鬼王唯命是從,專門替他料理各類瑣事,行事手段冷血無情,在當時江湖中人人談之色變。鬼使真實身份是何,有幾個人,至今都是個謎,有傳聞說鬼使確有其人,也有傳聞說鬼使其實就是鬼王本人,他為了行那些明麵上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才虛構出來鬼使的身份。”

    頓了頓,謝居士接著說到:“這些說法是真是假,現今已查無可考。自鬼王隱世後,鬼使麵具也隨之失蹤多年,直到年前小兄弟開始戴著它在婁國行走,這才重見天日。起初因為年月已久,江湖中無人識得,在幾個月前天機閣放出消息之後,江湖中人方知道鬼使麵具再現江湖,由於上述的這番淵源,大家自然而然地當戴麵具之人是鬼王傳人。鬼王何許人也,其傳人現世的消息一經流傳就在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不怕小兄弟笑話,謝某對小兄弟和鬼使麵具也是感興趣得很,這一年來為了打聽你和這麵具的音訊,可沒少給天機閣送銀子。”

    顧天憐聞言緩緩點頭,做恍然大悟狀說到:“想不到這麵具居然有如此來曆,也難怪剛才在下那般引人注意。我帶著麵具原是想隱藏行蹤,想不到適得其反。”

    “謝兄,你快看呐。”沐幫主一招手,指著樓台下邊說到,“這雷老五前腳一走,好些人後腳就跟上來了,看外邊這情形,謝兄你要是再不發話,今天我們這樓台怕是要被人踩塌了去。”

    顧天憐聞言撥開竹簾探頭一看,果然見到下邊有一片烏壓壓的人頭,這些人徘徊在樓台幾丈開外,有些人指著樓台雅間竊竊私語,有些人交頭接耳躍躍欲試,貌似在商量尋個什麽說辭造訪。

    見此情況,謝居士行至樓台邊,對四麵抱拳做禮,沉聲說到:“各位,今日謝某想圖個清靜,暫不會客,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聽這一說,樓下躍躍欲試那些人才熄了心思,隻是圍觀指點的人卻有越聚越多的趨勢。謝居士見狀抿了抿嘴,把雅間中的幾個屏風拉過來一遮,來了個眼不見為淨,轉身對顧天憐說到:“都是些趨炎附勢之輩,讓小兄弟見笑了。”

    聽言沐幫主打趣笑道:“瞧你這話說的,這被眾人簇擁的待遇,又不是人人都有,鬼麵客閣下也能乘此機會好好享受。”

    “跟這些凡夫俗子虛與委蛇,隻會壞了心境。”謝居士別過頭去反駁到。

    三人言談間,絕情公子閑來無事,靠坐在雅間邊,不時往樓台下眺望,這時突然打岔說到:“好戲要開場了。”

    “恩?什麽好戲?”謝居士聞言不解問到。

    “靜殿夢仙來了。”絕情公子淡然說到。

    一聽這話,顧天憐愣了愣,而後心裏猛然湧起一股激動,急忙走到樓台邊四處張望,嘴裏還喃喃問到:“靜殿夢仙?李姑娘?在哪呢?”

    見一直氣定神閑的顧天憐,忽而表露出如此焦急之態,謝居士和沐幫主對視一眼,謝居士走到顧天憐身旁,一邊陪著他四下觀望,一邊說到:“靜殿夢仙李尋夢,話說謝某也是許久沒碰見過她了,想念得緊,夢仙一貫好穿白衣,好認的很,呐,那不就是麽?”言罷謝居士身手指向一邊。

    此時顧天憐卻根本無暇顧及身旁的謝居士,他目視前方,身體凝滯如一尊雕塑,在他視線的前方,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緩緩行在曠地校場間。這人影頭戴鬥笠,鬥笠邊沿罩著一層白紗,半張臉還被麵巾遮著,隻露一雙明淨的眼眸,黑白分明的眼簾中透射出的目光,清冷如有實質。

    這白色人影行走於擁堵的人群中,享受的待遇卻和顧天憐剛才一樣,周圍幾步之內的行人爭相避讓。許多路人看見白色人影後露出色授魂與之態,不由自主般尾隨於人影身後。這白色人影一路走來,身後數丈已經聚了一大幫子人。人影走到哪裏,曠地哪處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見此一幕,顧天憐不由心生疑惑,這白色人影一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又有什麽引人入勝的地方?何以旁邊的人一個個如此失魂落魄?仔細端詳了一陣,顧天憐才覺察到,白色人影舉手投足間有著獨特的韻味,雅致而清新,並非為了體麵而刻意做出的姿態,而是一種開心見誠,心手相應的魅力。

    雖然隔著老遠,顧天憐還是一眼認出這個白色人影正是他曾經日夜牽腸掛肚的心上人李尋夢,霎時悲喜交集,吐出句:“她卻是清減了。”言畢驚覺自己聲音嘶啞,好似喉嚨被塞住了一般。

    行至附近時,李尋夢仿佛察覺到了顧天憐的視線,轉頭向樓台這邊看來,嚇得顧天憐一跐溜躲到屏風後邊,心口撲通撲通直跳,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暗道:我幹嘛要躲著她?等顧天憐平複心緒再站回樓台邊時,卻發現佳人已經行遠,心中又是一陣悵然若失。

    見顧天憐這幅做派,雅間內三人無聲交換了一個眼神,發現彼此都是一臉促狹的笑意,就連冷麵如霜的絕情公子也不例外。

    唏噓了一會,顧天憐忽而心有所感,轉頭看向一旁,就見隔著一大片校場的鄰近樓台上,一雙清秀的眼睛正望向自己,俏麗的眉眼周邊是一張宜嗔宜喜的麵容。顧天憐遠遠一打量,當即暗歎:好一位相貌不俗的美人。

    候過半晌,發覺對麵樓台上那人還是直勾勾盯著自己,顧天憐泛起不適之感,指著那邊問到:“隔壁樓台上那女子是誰?”

    一聽此話,遍知書生謝居士探頭掃望一眼,隨口答到:“哦,她呀,天機閣的大管事,天魔宗‘影妃’王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