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三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動身出發。

    卓許二人整理了兩包行李，卓鴻靈包裏七七八八的野外裝備薑祜還看得懂，許屏筠那一大堆花草藥材兼書籍，可著實讓薑祜有些摸不著頭腦。

    一問之下，薑祜才知道，許屏筠雖然生在這大漠之中，對花草藥學竟相當精研。在黑潮禍亂之下，藥品大量缺乏，有的也隻是集中在政府軍隊手裏，所以懂得草藥學的人尤為稀缺。

    這兩個人，一個是地質專家，一個是草藥專家，讓薑祜不免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三人整束好行裝，許屏筠吹滅了密室內最後一盞燭火，終於戀戀不舍地出了石門。薑祜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密室西邊有另外的地道出口，而他當初撞進來的卻是密室東邊。

    這西邊的沙土緊密嚴實，不同於薑祜之前所經的那些鬆軟土層。不過聽許屏筠說，那地底下的雙渠蛇這幾個月來也已經逐漸往西邊的土層聚集了，這也是她不得不決定搬離地底的原因之一。

    三人打著手電，順著地道朝地麵緩緩上行，又走了有半個多小時，終於前方露出一道光亮來。卓鴻靈呼了口氣，低聲道：“到了。”率先從地道中爬了出去，兩人緊隨其後。

    終於又重回地麵了，薑祜深深地吸上一口氣，還是看得到天空的地方比較好呢！他瞄了一眼許屏筠略顯白皙的臉，實在有些想不通，地底人為什麽能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住上這好些年？

    卓鴻靈帶著兩人在荒漠之中徑自朝北直走，薑祜見他手裏連指南針都沒有，判別方向居然十分精準，不由對地質學家這個能力極為驚訝。不過這當然是薑祜自己孤陋寡聞，因為即便是最平常的人，在晴朗的天氣裏也通常能借助太陽斷定方向。

    三人走了小半天，已經到了莽脫山丘的邊緣，幾乎看得見前方一片翠綠的林子了。這一路上也xìng yùn地沒再遇見什麽攔路的蛇蟲怪物，倒讓三人有些慶幸。

    “薑祜，這個送給你。”許屏筠取出一把附著一袋羽箭的短弓來。

    薑祜身子一震，驚喜地接過弓來。

    這顯然隻是一把威力不大的牛角短弓，弓柄上鏤著一道道精致的花紋，看樣子更像是為女性所製。

    薑祜自忖，即便是當年還未向張景學習弓箭的自己，恐怕也能將手裏這把小玩意拉個滿弓。隻要弓箭握在手裏，他便覺得心平氣和，仿佛又找回了從前在深山野嶺狩獵時的心境，專注而自信。

    這個年代文明發達，各式軍用wǔ qì層出不窮，會用傳統弓箭的人已然非常稀少。也隻有張景這樣常年在深山狩獵的老派獵手，才能教出同樣精擅弓術的薑祜來。

    “你怎麽知道我會使弓箭？”薑祜驚訝地問道。

    “因為，你身上有一股獵人的氣息。”許屏筠笑著說道。

    薑祜一點也不信她的話，這女孩年紀跟自己相仿，又生長在荒漠之中，哪裏分辨得出獵人是什麽氣息。不過人家既然特意帶了弓箭相送，薑祜自然不會推讓。他也已很久沒觸碰到彎弓了，弓柄傳來一股溫暖的氣息，讓他心曠神怡。

    “那麽你打算直接去比爾幹了？”卓鴻靈邊走邊問。

    薑祜點點頭：“你們呢？”

    “我們和那同伴約好了，如果他昨天還沒回來，就在前邊的虎跳林匯合。”

    薑祜聽到同伴一詞，想起生死未卜的熊姿來，不由神情一黯。

    許屏筠似乎看懂了薑祜的心情，輕聲安慰道：“聽你的描述，你那朋友肯定是極為聰明的人。他既然成心引開鼠群，想必自己也有脫身的辦法，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

    薑祜苦笑一聲，他當然知道許屏筠這話說來是安慰他的，隻不過這時想這些也沒什麽意義。

    “如果像你說的，我朋友逃脫了鼠群追擊，說不定已經先我一步，往比爾幹去了。我要盡快趕去和他匯合。”薑祜像是在回答，又是在安慰自己。

    “那，我們隻能在虎跳林分開了。我和屏筠等同伴回來，要一起去雲集了。”卓鴻靈不無遺憾，雖然薑祜性格冷淡，又懵懵懂懂，但在他看來，不失為一個真誠的少年。本來淪陷區的人類就少，如今各奔東西，實在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遇到。

    三人緊趕慢趕，走完了最後一小段路，終於在中午前出了莽脫山丘，來到了虎跳林前。

    “過了這林子，離那比爾幹還有好長的路要走。薑祜，你一路要多保重了。”卓鴻靈依依不舍道。

    薑祜默默點了點頭，忽然察覺還有一道目光正看著他，心裏不由一跳，也抬眼看了過去。

    許屏筠正凝望著薑祜，一見薑祜看過來，便朝他揮了揮手。

    “如果當兵累了，就來雲集吧。雲集也不比你那比爾幹差到哪去噢。”

    許屏筠的話讓薑祜在這一瞬間忽然就想點頭答應下來。許屏筠身上帶著一股氣質，這氣質讓他很容易就想起家人，薑祜發現自己有些迷戀許屏筠帶給他這樣的親切感了。

    不過一想到熊姿，一想到自己當初走出蓮花村的目的，他隻能暗自歎息，抬起手來同樣朝兩人揮手作別。

    ……

    “你覺得薑祜這個人怎麽樣？”帶薑祜走遠了，卓鴻靈低頭向許屏筠問道。

    “挺好的，有一股古樸的氣質。”

    “他還需要很多磨練啊！”卓鴻靈望了身後的荒漠一眼，歎氣道，“其實他的眼睛很有研究價值……”

    “什麽！”許屏筠睜大眼睛。

    卓鴻靈一愣，忙苦笑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地質學家，可不是生物學家，解剖學什麽的我可不懂。”

    他又皺了皺眉：“我是在想，薑祜的黑瞳和黑鬼子看起來並無二致，明顯是曾經被黑鬼子咬過，但好像對他的身體毫無影響。甚至——”

    “你發現什麽了嗎？”

    “嗯。你沒發現薑祜的五官特別敏銳？”卓鴻靈邊說邊思索，“他原先說起被地底的雙渠蛇追殺的經過，是聽得到蛇的遊走和蛇嘶聲的，隻不過雙渠蛇不知道什麽原因，沒有對他發起實質性攻擊而已。依你的看法，可能嗎？”

    許屏筠皺眉道：“他說雙渠蛇沒有攻擊他，那應該是真的，雖然原因不明，可是他實在沒有理由欺騙我們。”

    “我一開始是懷疑他在說謊，不過後來我發現了一件事，我就知道他和我是一路人了。”

    “什麽事？”

    “我在說起我在哈文市逃難的經過時，從薑祜的眼神裏我能感覺到，他也有過和我類似的經曆。我說起要將黑鬼子驅逐的時候，他整個身子都在抖。”

    “好吧，我實在不懂你們之間這種交流。”許屏筠噗嗤一笑，又道，“不過他說聽得到雙渠蛇的遊動聲和嘶鳴聲，倒是奇怪得很。這蛇發出的聲音，尋常人一般聽不到的。”

    “沒錯。此外還有一件事，昨晚我帶他進了密室休息。不過我連蠟燭都沒點，他居然就看得見那床棉被，說明他能夜視。”

    “耳力驚人，又有夜視能力。你想說明什麽呢？”

    “我猜想，如果這些不是他的天賦，恐怕就和他的黑眼睛有關了。或者可以這麽猜測，一旦被黑瞳變異生物咬到而又能不死的話，就能獲得比常人強大的能力？”

    “這也隻是你的猜測，說不定他真是天賦異稟。”

    卓鴻靈長歎一口氣：“所以我說呀，他真的很有研究價值呢！研究透了他身上的秘密，可比你我鑽研什麽地形、草藥有用多了！”

    兩人坐在原地談論了片刻，等候的那同伴始終不見蹤影，隻有虎跳林裏傳出陣陣風聲，不時掃下片片落葉來。

    “咦！”卓鴻靈忽然察覺不對，他緊緊盯著前方一塊沙岩，眼睛一眨不眨。

    “怎麽了？”許屏筠順著卓鴻靈的目光看去，那沙岩藏在一處灌叢下，瞧起來並沒有什麽異常。

    兩人雖然已經到了樹林，不過這裏瀕臨沙漠，此時坐著的還是在一片沙地之上。

    卓鴻靈猛地站起身，朝那沙岩走去。作為一個地質學者，他對一切風吹草動都有極其恐怖的敏銳感，所以在察覺到異常時，絲毫不懷疑自己會因為眼花而看錯。

    剛才這塊普普通通的沙岩，明顯在沒有看到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居然自行動了一下。他可不相信這樹林間的風力會有這麽強，能把這麽大一塊沙岩吹動。

    那沙岩靜悄悄地躺在地上，任憑微風吹拂也巍然不動。卓鴻靈慢慢俯下身，盯著這岩石半晌，忽然一腳踢去。

    “帝王金蠍！”卓鴻靈忍不住駭然叫出聲。

    這沙岩之下，赫然伏著一隻巴掌大的金色蠍子。體型看起來與普通的沙漠蠍子沒有兩樣，唯獨一點不同的是，這帝王金蠍渾身閃耀著刺眼的金光，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糟了！”卓鴻靈猛地回身想要發出警示，已經來不及了。

    另一隻帝王金蠍悄然爬到許屏筠身後，高高揚起飽含著毒囊的尾部，朝她小腿狠狠蟄了下去。

    許屏筠一下子捂住腳，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那蠍子一擊即中，立刻往一旁逃去。緊接著沙沙聲四起，這沙地周圍似乎一下子冒出來無數帝王金蠍，瞬間將兩人重重包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