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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時末,宋弘璟攜項瑤到了安國公府,一對明豔的璧人立刻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宋弘璟今日穿了一身荷色雲錦服上繡的數朵紅豔的海棠風流,金絲邊繡的緊束窄袖,寬幅扁絲嵌玉腰帶上綴了鏤空鐫刻卷草花卉紋玉牌,下擺寬幅上的銀繡如意紋在陽光下微閃。

    身旁與其配色相同的項瑤盤上素日喜愛的淩虛髻,戴上八寶攥珠飛燕釵和八葉桃花細銀鏈,即便是孕五月都難遮美貌,與宋弘璟相攜走著時不經意流露的清淺笑意叫人瞧出明晃晃的幸福。

    二人甫一到場,就不乏有官員上前作是巴結,宋弘璟隻冷著臉應聲,有些膽大的不著邊際的官員說話沒個把持,誇了幾句宋夫人是天仙之姿,目光甚是灼熱,叫宋將軍一眼剮過去,陰沉了麵色,那官員登時覺得後背如爬上一條小蛇,冷颼颼的,當即再不敢想那不切實際的孟浪之事,訕訕溜了。

    這麽多人瞧著,項瑤想抽回手卻被宋弘璟抓得更緊,惹得她無奈瞟去一眼,自打回來後好幾天,宋弘璟都是恨不得把自個拴了身上,在府裏也就罷了,這外頭的多羞人啊!

    然宋大爺就是大寫的霸道,瞪誰誰懷孕的架勢開道,十分高冷!

    旁人竊笑,這一對可真是珠聯璧合,男才女貌,令人羨慕。

    行至半道,便遇著了落單的顧玄曄,後者噙著一貫溫潤笑意與宋弘璟打了招呼,目光從兩人牽著的手上掃過落在了項瑤此刻已經十分明顯的小腹上,“宋夫人平安歸來真是萬幸。”

    知道他有了上一世記憶,又有項筠那事在後,項瑤怎聽不出他話裏隱著的惡意,揚了淺淺笑意道。“托王爺的福。”

    顧玄曄眸光微沉,不意外地瞧見旁邊聚著的人不一的考究神色,還真當自個是綁架她的幕後之人了。

    不禁自嘲一笑,作了玩笑口吻道,“這事鬧得本王都快成罪人了,看來還得宋夫人幫著解釋解釋。”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王爺無需在意,況且流言止於智者不是嗎?”項瑤這話答得卻是模糊,甚至隱隱有敵對的意思在。

    顧玄曄噙著的笑意微是一僵,宋弘璟便隔斷了他的目光,帶著人前去給安國公送賀禮。

    而這一出的爭鋒相對,不多時就傳到了今個參加壽宴的一眾官員耳裏,紛紛落了猜想。

    宴席分開兩座,項瑤自是隨了呂夫人等去了女眷席,恰好和扭到腳的安瑾坐了一桌,呂夫人慣是個多話的,詢了安瑾後瞥見項瑤不解神色便作了解釋,“方才藺王妃扭著腳,叫藺王抱著回的房,哎喲,那一下子別提多讓姑娘們動心了。”

    “是啊,沒想到藺王文文弱弱的,這麽有力氣!”範夫人跟著搭話,眸裏閃著興奮。

    “看你們說的,藺王妃個子嬌小,當然能抱起了。”安瑾的嫂子劉氏瞥了眼安瑾含羞模樣,出了聲兒道。

    這話一出自是得了幾名婦人附和,打趣過了樂嗬嗬成一片,項瑤亦是笑,與呂夫人對了一眼,讀出了對方眼裏明晃晃的看熱鬧意味來,畢竟秀了恩愛可得一直幸福美滿,否則叫這些旁觀又沒恩愛可秀的人情何以堪。

    戲台上的琴姬不知何時退了下去,鏗鏘的鑼鼓敲了起來,劉氏特意挑了兩出喜慶祝壽的戲開場助興,安國公是今個壽星被拱在主桌正中,不時同藺王說上幾句,顯得十分高興,坐在女眷席的劉氏一直留心,此刻微微放下了心,暗忖這次全是她精心籌備定能得了好。

    項瑤瞥見,暗笑於心,視線溜向了戲台上,油墨重彩,抑揚唱調,一撥人來來去去卻一眼瞧見了那最顯眼的窈窕身段,甩了水袖,盈盈水眸亦是往男客席上掃了去。

    一曲唱罷,咚的一聲,鑼聲一轉,換了細膩曲調,“最撩人□□是今年。少什麽低就高來粉畫垣,元來春心無處不飛懸。”一曲繾綣撩人的《懶畫眉》悠然而起,不著痕跡地傳遞到全場的每一個角落,如蕩漾的三月春水,似飄拂的二月新柳,輕輕撩動著人的心尖。

    鵝黃的繡花帔,婀娜的碎步,女子半側著身子,從重重帷幔的一端迤邐飄來,眸子隻是輕輕的一掃,眼波流轉而生動。

    妝容淡色的洛神宓妃妖冶俏麗,嫵媚迷人。這一登場自是引了轟動,吸引了全場目光,而主座旁的安祿聽著底下悄聲議論徹底黑了臉。

    女眷席,自女子出場安瑾的目光便投了對麵顧玄曄處,自然也就沒有錯漏他眼底的震驚,甚至代表心緒激動的食指勾動亦是未錯過,到底是顧忌了場合,隻瞧了兩眼,那些議論入耳,如老僧入定般淡然相對。可始終注意著他的安瑾還是發現了他未來得及隱去的驚詫欣喜,以及懷念……

    “噫。”項瑤低低驚呼了一聲,道出了在場人的心聲,“那戲子怪像一個人的。”

    這話一落,眾人隨著項瑤的目光一道落了安瑾身上,後者臉皮輕微可見抽搐,攥著帕子勉力維持住了笑容,“宋夫人這麽一說,倒真有幾分,嗬嗬。”

    這何止是幾分,分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眾人嗬嗬笑著,並不點破,可那目光都不經意地往安瑾與顧玄曄方向溜去,一個人一個看法,沒什麽都給瞧出什麽來。

    劉氏聽著了議論才覺出不對勁來,果不其然撞上安祿略是凶狠目光,登時嚇得一個哆嗦,慌了神。她不過是聽了呂夫人說起,才找了這麽個戲班子,壓根沒想會是這樣……

    項瑤端著鮮滑的龍骨菌湯舀著小口喝著,待議論稍止,擱了手邊,狀似不經意地歎了一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投了個戲子身。”道的是芸娘單憑那妝容就讓人明了的心思,更遑論不經意地眼波暗送,往的是安家的那些小輩還是別個,就不得而知了。

    “嗬,我看就是個狐媚子!”說話的範夫人暗暗瞪了眼男客席坐著看直了眼的範大人,話一出口自個覺了滿口酸味。

    “範夫人慧眼如炬啊。”呂夫人掩著唇打趣笑道。

    旁邊還有幾個婦人癡癡笑出了聲,範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忙扯了別個道,“男人麽,哪個不喜歡年輕貌美的,自詡風流多情,這不盯著看的有像宋將軍那般心裏隻有宋夫人的,也不乏心裏有鬼的。”

    安瑾聞言麵色倏地一白,攥著帕子的手鼓了青筋。

    呂夫人暗暗瞟了範夫人一眼,念著平日相熟,示意她說話收斂,後者卻像是嫌不夠似的嗬嗬一笑,“我說的是徐大人,看著沒,一個人來的,聽說才和徐夫人鬧了和離,京城裏頭都傳遍了,為了個妾鬧的,自打那個妾進門後,寵妾滅妻,聽說是怨徐夫人當年害死心愛的表妹,找了個跟表妹容貌相似的妾室膈應人。”

    “看徐大人悶不吭聲的,沒想到這麽狠的。”有人應聲,呐呐說道。

    範夫人見有人附和更是來勁,“這已經死了的表妹已經成了徐大人心頭的白月光,怎麽怎麽好的,徐夫人那就是個惡婆娘,哪還有半點夫妻情分。”

    “這還真是活著,爭不過一個死人。”呂夫人最後落了話道。

    安瑾握著茶盞的手縮回到了膝蓋上,麵色聊白,堪堪是戳了心窩上的痛處。夫妻一場,如何瞧不出顧玄曄在見到那戲子時的真情流露,可不就是死了的成了白月光,無法遺忘。

    項瑤嘴角莞爾,瞧得熱鬧。

    待夜幕降臨,將軍府的馬車離開安國公府,宋弘璟攜著的淡薄酒氣縈繞在車廂內,微闔著眼眸圈著人似是閉目小憩。

    項瑤貪他身上溫暖,拿著他腰間配著的玉墜子把玩,忽然喚了出聲。“弘璟。”

    “嗯……”狹長冷清的眸子睜了開來,一瞬如墜繁星點綴的沉夜,星華璀璨。

    這人不論自己看幾回,心跳仍是不受控,難怪當初每回宋弘璟進京,都有世家小姐喬裝了去瞧,回來還能心神激蕩許久,以前沒什麽機會見甚是不覺,沒想到也淪為其中一員。

    “臨走之前我瞧見顧玄曄身旁的隨侍找去了戲班子。”而安瑾能撐著淡然到宴席結束堪堪是內心強大,項瑤發覺自己還是低估了。

    宋弘璟抬眸,專注而視,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項瑤有些難以抵擋地垂了眸子,“他對項筠可算癡心。”

    “不過是心中愧疚,找個替身罷。”宋弘璟嗤然,“若愛一個人,不會把旁人當成替身,因為心中那人,無可替代。”

    “若不可相守白頭,寧可孤零於世,修來世之緣。”

    宋弘璟話語淡淡,然話裏的鄭重沒有人懷疑這話真實,項瑤墜入幽深溫柔的漩渦,不知怎的又回想起離魂時所見,隻一想到在自己離世之後宋弘璟孤單身影,心就猛地揪起。

    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身,深深埋在他的胸前,眼淚不自覺浸了他的衣衫,上一輩子錯過,今生何其有幸……

    她如羊脂白玉的纖細手指慢慢摩挲在宋將軍的大掌中與之十指緊握,一路過來,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眼前的男人,但願永遠,生生世世都不要離開他,他的氣息讓她安慰貪戀,如同他曾經的日日夜夜匍匐在她的身上,情到濃時喊著她的名字,讓她永遠別離開他,宋將軍的寵愛向來是霸道的,項瑤即便□□也未從來不曾回應過,隻因為上一世的記憶清清楚楚,她有多少悔意,就有多麽愛他,牽牽絆絆的走來,她終於解開心結,隻是後來宋弘璟再不曾問了。

    “弘璟,天不老,情難絕。”說完她便熱切地摟住他,獻上熱情一吻,媚眼如絲,嘴角情濃。

    宋弘璟胸腔微震,籠住她垂下的青絲,擁得更緊,嘴角彎起的弧度擴散,露出從未有過的愉悅笑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