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神秘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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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安宮裏文書閣的火勢在午膳前撲滅了。原因也查明,是一個叫梅兒的宮女為圖省事把熏香灰倒到牆角,未燃盡的香灰引燃木線,木線又引燃書櫥,書櫥裏存放著宣紙書籍,星點大火星便引燃一場大火。楊嬤嬤重重鞭打了那個叫梅兒的宮女,與梅兒一起當值的幾個宮女也受到牽連。

    楊嬤嬤對在她眼皮底下出此紕漏,甚是氣惱,逐把怒氣撒在眾秀女身上。午膳前,她一連詢問五人,其中隻有兩人能背出個一二來,三人不會。便罰其中三人“板著”,那三個秀女隻一盞茶功夫便倒地哀嚎,被宮女抬進寢殿。

    匆匆用過午膳,楊嬤嬤一聲令下,豈容半刻休閑,繼續回到蕙蘭殿讀典。眾秀女坐回原處,個個低眉順耳,埋頭苦讀,再不敢出半點差池。大殿裏一片“嗡嗡”之聲,楊嬤嬤看懲戒初有成效,才滿意地步出殿外。

    綠竹看嬤嬤走了,著急地向身旁的菱歌問道:“拂衣怎麽了?”

    “許是嚇住了,她本來性子就軟,不愛言語。”菱歌回頭盯著不遠處的拂衣,見她麵色蒼白,低著頭,一動不動。

    “菱歌,你看那個秀女?”綠竹指著旁邊一個秀女緊張地說道,“臉,你快看她的臉?”

    菱歌順著綠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秀女一手捧書冊,另一隻手不停地撓著一邊臉,那半張臉又紅又腫,越撓越紅。菱歌回過頭,瞪著綠竹道,“難道她倆已經動手了?”

    “不該呀?”綠竹皺起眉頭。

    “咱倆幾乎挨個問,也沒有找到明箏姑娘,難道她倆找到了?”菱歌歎口氣,“翠微姑姑臨行前交待,讓咱們見機行事,看來她倆走在咱倆前麵了。”

    “萬一不是呢?”菱歌道。

    “不管她們,咱還是接著找吧。”綠竹想了片刻,“這樣,誰第一個背詠出《女誡》,誰就可能是明箏,這樣才算是聰慧。”

    “前二名吧,”菱歌補充道,“這樣不容易出紕漏。”

    兩人商議好,信心滿滿地給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便開始四下去觀察眾秀女。兩人的目光從眾秀女麵前掠過,在心裏一個一個打著分。盞茶功夫,愁雲便重新籠罩到兩人臉上。直到晚膳時,沒有一個人能背詠出來,楊嬤嬤不好再不讓去休息,隻好宣布用膳。

    一出大殿,那個腫臉的秀女被發現,四周眾秀女發出一片驚叫聲。楊嬤嬤和陳嬤嬤循聲跑來,也跟著一起驚叫起來:“哎呦呦,真不讓省心呦,什麽蹊蹺的事都讓咱們趕上了。”楊嬤嬤拉著秀女還沒問清臉上腫脹的原因,不遠處又起一片驚叫聲,一個秀女跑來:“回稟嬤嬤,那邊一個秀女臉上腫脹得更厲害。”

    陳嬤嬤急忙跑向另一個秀女。眾秀女議論紛紛,有人說膳食裏有毒,有人說兩名秀女招惹了不潔之物。陳嬤嬤跑到楊嬤嬤身邊,兩人低頭耳語一般,決定暫時停止用膳,並派宮女喊來膳房裏的太監,太監一看兩名秀女的模樣也嚇一跳,急忙又差人喚管事太監。

    管事太監張成急急趕來,他有五十多歲,在宮裏也有年頭了,見多識廣,他打眼細瞅了兩個宮女,方長出口氣道:“無妨,這是水土不服,取點灶心土水煎頓服,即可。”

    大家虛驚一場,秀女們依次走去用晚膳。

    綠竹和菱歌瞅準機會走到拂衣身邊,拂衣也看見她倆,三人默默用眼神交流著重逢的喜悅。綠竹挨近拂衣,壓低聲音道:“那兩個秀女,怎麽回事?”

    “吃了藥。”拂衣一臉愁苦地道,“隻怕是弄錯了。”

    “你們竟然擅自行動?”綠竹不滿地說道。

    “找不到你們,你說我倆咋辦?”拂衣無奈地說道,“抽空我去看了眼秋月,她被整慘了,腿一直抽筋。”

    “晚上,我們去看看她。”菱歌在一旁插嘴道。

    “不要再擅自行動了,這次要瞅準了。”綠竹叮囑。

    “你們說這個明箏姑娘為何要隱藏起來不肯露麵呢?”拂衣問道。

    “定是有原因,”菱歌臉上露出貓抓老鼠的神情,“哼,不信抓不住你。”

    “不要胡思亂想了,君王交待的事,必須盡力去辦。”綠竹抬起頭,憂心地望著這支隊伍,這百十號人裏到底誰是明箏呢?

    秀女的隊伍從楊嬤嬤和陳嬤嬤麵前迤邐而過,秀女們個個斂聲靜氣低眉俯首。這些天的較量她們已經領教了兩位嬤嬤的手段,一個個都如同驚弓之鳥。當明箏走過陳嬤嬤身邊時,被認出來:“香兒,你可記著晚上要去領罰。”

    “是。香兒記著晚上去‘提鈴’。”明箏低頭回道。

    四周的秀女嚇得都縮起脖子,生怕陳嬤嬤看見自己。

    用罷晚膳,天已經黑了。明箏被一個小宮女叫出來,往明箏手裏塞了把宮燈,道:“去灶上點上,便去‘提鈴’吧。”小宮女說完,轉身走了。

    明箏看著手中黑乎乎油膩膩的宮燈,心想這皇家的東西不過如此。明箏挑著宮燈走進膳房,向一個小太監討了一個紙媒子點燃了燈燭,扣好罩子,地下立刻亮出一團柔和的光。

    明箏挑著宮燈出了膳房,秀女們都回寢殿了,院子裏隻有幾個負責清掃的太監在掃院子。剛才遞給她宮燈的宮女走過來,指著萬安宮的宮門說道:“出門向左,過乾清宮,經日精門,日華門,再回來,別忘了,口不能停。”

    甬道裏死一般的寂靜。明箏挑著那盞破宮燈,豆大點的光亮在地下不停地晃著,畫出一個個圈圈。四處牆角不時發出恐怖的響聲,有時是風聲,有時卻像是某種不明物種蠢蠢欲動的低吼。明箏雖然嘴裏說著“不怕”,但是手還是止不住抖起來。

    此時,她想起小宮女的囑咐,不敢違逆,因為怕被發現後又被她們罰個什麽稀奇古怪的刑罰。這種刑罰估計也隻有皇宮裏的人能想出來,這些嬤嬤有吃有喝有大把的時間,不想這些如何消磨漫漫長夜。

    明箏突然後悔如此任性跑到這個鬼地方,她心裏一陣酸楚,想起姨娘、張伯,還有蕭大哥,也不知他們現在是否還在生她的氣。還有蕭大哥,她連與他話別都沒有便走了,她還能見到他嗎?

    眼淚在明箏眼眶裏打轉,眼前也變得黑乎乎一片。於是,她索性跑到一處台階上坐下,把宮燈放到一邊,望著前麵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托起腮幫:“天呀,還要走多遠呀?”

    “不過才走到這裏,就走不動了?”一個低沉的嗓音從她頭頂響起。

    “誰?”明箏嚇得一抖,立刻跳起來,身體正好撞到硬邦邦的甲胄上,眼看失去平衡,卻被一支手臂攬住。明箏手觸碰到甲胄,腦子裏立刻想到是誰,忙閃身避開,“放開我,太無禮了。”

    “是你撞到我。”寧騎城依然那副德行,似笑非笑,“我一直跟在你後麵,你又唱小曲又罵娘,喂,你這個性子能在這地兒活幾天呀,趁早離開這裏得了。”

    “不用你管。”明箏一伸手,“‘半步顛’呢?”

    “在我這裏。”寧騎城伸出手掌,手掌裏有一隻紫色小瓶。

    明箏伸手去拿,寧騎城突然揚起手臂:“跟我去一個地方。”

    “你想殺人滅口?”明箏瞪著他問道。

    “我殺人還用找地方嗎?”寧騎城一陣冷笑。

    “劫財?我沒有。劫色?”明箏退後一步。

    “你?”寧騎城抱住雙臂不屑地看著她,“本官什麽樣的美女沒見過,就你,像根柴火棍似的?”

    明箏撓撓頭,茫然地看著他,問道:“你想帶我去哪裏?”

    “出宮。”寧騎城湊近她道,“我已打探到,萬安宮一把火把秀女名冊燒了,你跟我離開這裏,他們也暫時查不出少了誰,你的家人也不會受到牽連。”

    “然後呢?”明箏忍著怒火瞟著他。

    “跟我不好嗎?我至今尚未婚配。”寧騎城說到這裏失聲笑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笑,但是他被自己的話逗樂了,“我真的尚未婚配。”

    “想都別想。”明箏一把推開他,提著宮燈就跑。

    寧騎城幾個箭步就到跟前,說道:“我可是在跟你好好說呢。”

    “如果不好好說呢?”明箏反問一句。

    “你想體會一下我的手段?”寧騎城說著,不等明箏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躍上一旁的高牆,宮燈也掉到地上,頓時燃起來,竄起的火苗跳耀著。明箏眼睜睜看著宮燈毀於一旦,想到明日又會有一頓責罰,氣不打一處來。她憤怒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在寧騎城手上,自己的三腳貓功夫根本對付不了他。

    腳下的宮牆隻勉強容下兩隻腳掌,她就像飄擺的風箏掛在牆頭。寧騎城怡然自得的看著她,明箏為了避免掉下,隻得抓住他胸前的甲胄,隻聽他暗啞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李如意,如果你的真實身份被宮裏人發現,你還能活嗎?”

    明箏身體抖起來,她牙齒不停打著顫:“你為何不去告發我?”

    “告發你對我有何好處?”寧騎城冷冷地問道。

    “你想要什麽好處?”明箏問道。

    “《天門山錄》。”寧騎城爽快地說道。

    又是《天門山錄》!自她回到京城,便被這本書卷進一起又一起風波裏,蕭大哥說的不錯,此書真乃禍首。明箏抓著甲胄的手猛地鬆開,她似乎忘了是在高牆上,身體往後一退,瞬間身體失衡跌下高牆,明箏一聲驚叫閉上雙眼,隻感覺身體一顛,再次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躺在寧騎城的懷裏,兩人已落到地麵。

    “放開我。”明箏掙脫出寧騎城的懷抱,揮手扇了他一耳光,“你聽著,此書已毀,在世上再無可能見到。”

    寧騎城被打的眼冒金星,氣急敗壞地瞪著她,陰森森地說道:“你會來求我的,看你在宮裏還能堅持幾天?”

    明箏轉身就跑。

    “我可以等……”寧騎城遠遠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