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手眼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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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門口,寧騎城正與王浩和高昌波相遇。
“王督主,下官這廂有禮了。”寧騎城看到王浩,謹慎地行禮寒暄一番。
“寧指揮使,失敬,失敬。”王浩麵無表情地還禮。
寧騎城平日與王浩素無來往,王浩雖為東廠督主武功卓絕,不過是個傀儡,大權在王振手裏,這點朝堂之上盡人皆知。但是王浩是王振的遠方侄子,有這一層關係,寧騎城對他多少有些忌憚。王浩對寧騎城顧慮多一些,耳邊總是風聞他的各種殺伐手段。因此兩人較勁也是在暗裏,麵子上卻分外客氣。連一旁的高昌波都暗自驚訝,一個是東廠掌門,一個是錦衣衛頭目,兩人都手握大權,卻如此相敬如賓,讓人稱奇。
王振站在窗前目睹窗外的一幕,眉頭一揚,也頗為得意。
高昌波剛才聽小太監來報寧騎城來了,心裏就一動。見到寧騎城但迫於有王浩在場,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向他遞個眼色。
寧騎城何等聰明,與高昌波寒暄了幾句,當下攔住高昌波道:“高公公,請留步。”
王浩見兩人有話要說,便知趣地告辭,先行一步離開司禮監。
兩人見王浩走遠,高昌波壓低聲音道:“今晚便來接人。”說完,急忙躬身告辭。
寧騎城愣了一下,這是他與高昌波密約之事。如此快便要行動出乎他的意料,他推測剛才他們所談之事一定與秀女有關。這兩天他心裏隱隱不安,總覺得哪裏出了紕漏,卻一時無處查尋。
寧騎城深吸一口氣,把這事暫且放一邊,他向堂屋走去,眼下先想辦法應付王振吧,近日發生幾次刺殺王振的事,各種傳言對他極其不利,看來王振已經沉不住氣,要對他發難了。
“幹爹……”寧騎城一反往日的陰鷙,步伐輕快地走進去。
“小城子,來……”王振微笑地望著麵前這個英俊的青年,無比寵愛地拉著他坐到炕上,把炕幾上一盞茶遞給他。
寧騎城端起茶一飲而盡,而後便將茶盞放下,起身撩袍跪下:“幹爹,兒無能,連累幹爹受苦了。”
王振歎口氣,乜了他一眼,並沒有馬上讓他起身,而是哀怨地嘟囔起來:“屋裏沒外人,咱爺倆說個私房話。現如今滿城都在傳王振被狐王令滅了,說什麽狐王令號令天下,鋤奸懲惡,你聽聽這麽大逆不道的話都傳出來了。”
“是……兒無能。”寧騎城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小城子,狐山君王是我最大的心腹大患,他能一次次從你手中逃脫可見他手下力量不可小覷,上次你對我提到《天門山錄》有了線索,也不知你查到何種地步?”
“此書在京城一露麵,就再次消失,我正在追查。”
“唉,查此書是你責無旁貸的事,誰讓它是從你手中被盜走。如今首要是對付狐山君王,”王振說著站起身,目露寒光,麵容猙獰地說道,“你若能抓住他,我必將他人頭懸掛城門之上,暴屍百日方解我心頭之恨。”
“兒……謹記教誨,必赴湯蹈火。”寧騎城說道。
“小城子,你怎麽還跪著,快起來。”王振一回頭,急忙走兩步扶起寧騎城。
“幹爹,此番兒子來,還有一事要向你回稟。”
“哦,是不是白蓮會之事?”王振拉寧騎城坐到炕上,“我聽說你近段時間搗毀了一個白蓮會的窩點。”
“不錯。”寧騎城表麵不動聲色,但心裏還是一顫,他沒想到王振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隻得和盤托出,“幹爹還記得去年巡檢司和批驗所的上疏,在京師一地私鹽占官鹽一半,此間追繳過幾批私鹽都不了了之,以為是商販所為。上次我帶一隊緹騎在妙音山附近剿滅一個私鹽窩點,它竟然是一個白蓮會的堂庵。對抓回的信眾用刑,他們交待白蓮會背地裏一直做私鹽的生意,白蓮會在京師和直隸有十幾個堂庵,信眾過萬,但是白蓮會組織嚴密,神秘莫測,到如今都不知道他們的堂主是誰?”
“這股勢力甚是可怕呀,”王振目光掃向窗外,過了片刻,他收回目光,歎道,“真不讓人太平呀,如今皇上身體有恙,不可讓他太過勞心費力,你說咱們做臣子的不操心誰操心呢?”
“是,”寧騎城點頭道,“幹爹說得極是。”
“先去查清白蓮會堂主是誰,”王振看著寧騎城道,“這事你秘密進行。”王振耷拉著眼皮略一沉思,道,“摸清那些堂庵的位置。這一次,一定做到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不能再像狐族一樣,小小一群人,鬧得整個京師雞犬不寧,狐王令被傳的神乎其神,如若狐族再與白蓮會勾結在一處,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是。”寧騎城額頭上冒出冷汗,他知道王振是拿狐族有意敲打他,他皺起眉頭,發狠道:“此次白蓮會必將一窩端掉。”
“談何容易喲,”王振袖著手,在屋裏踱了幾步,“你可是有了思謀?”
“兒暫且沒有。”寧騎城坦白道。
“回去好生謀劃吧。”王振回到炕前,坐到炕幾前,端過茶盞啜飲一口,方想起另一件事,臉上不由罩上一層陰雲。
寧騎城看王振臉色突變,急忙問道:“幹爹,可是有不順心之事?”
“如今朝堂上,雖有百般不順還都能勉強應對,”王振說著,抬眼看了下窗外,此時起風了,風刮著窗框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他歎口氣,語氣中充滿怨恨,“但偏有那麽一撮人,專與我作對,說什麽閹人專權,誤國殃民,”王振說著,眼裏射出一道冷酷的凶光,“天可鑒,我哪一點不是為了皇上著想?”
“這些人是誰?”寧騎城吼道。
“兵部的於謙是他們的領頭人。”王振說著,眉頭緊緊皺起。
“此人我也有所耳聞,都說他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寧騎城瞄了王振一眼。
“他身邊還有幾個大臣走的比較近,”王振說道,“刑部的趙源傑、禮部的蘇通、吏部的陳柄乙,這一夥人不可小瞧,你給我盯著點。”
“是。”
“那個於謙,我是頂討厭的,你找個借口,關進詔獄裏。”王振歎口氣閉上眼道,“眼不見,心不煩。”
“是。”寧騎城應了一聲。
“唉,這個人?”王振眉頭一揚,“太不讓人省心了,嘴硬身更硬,怕一時不好辦,你嚇唬嚇唬他,讓他安分一些也好。”
“是。”寧騎城點頭,他看見王振麵露倦意,兩人談了個把時辰,該說該交待的也差不多了,便上前關切地說道,“幹爹八成乏了,那兒子就退下了。”
王振耷拉著眼皮,閉目休息,隻一支手向寧騎城揮了一下。
寧騎城如臨大赦,慌忙退下,輕輕給合上房門。門外候立的幾個太監給寧騎城躬身行禮,寧騎城匆匆向他們還了一禮,大步向院門走去,外麵的冷風一吹,寧騎城不由打個寒戰,這才發覺自己後背濕了一片。
寧騎城離開司禮監,徑直向午門走去,一路上想著高昌波所說今晚接人的事,腦子裏飛快轉著圈。他已在府裏挑選出一個模樣出挑的侍女,以來替換明箏。
出了午門,看見高健和自己幾個隨從早已候在此處,高健牽過他的黑駿馬,寧騎城翻身上馬,大聲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