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解衣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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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行人四處避讓,一隊東廠番子叫囂著橫衝直撞而來。小六拉著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閃身躲到路邊包子鋪裏。包子鋪掌櫃係著長圍裙手忙腳亂地招呼夥計收拾屋外的家什。
“看樣子又出大事了。”郎中有些懊惱,埋怨地看著小六。
“可不是,出大事了。”一位食客一邊往嘴裏塞包子,一邊神秘地說道,“聽說昨夜狐王令又現身了,這次死的是東廠督主,東廠的人也死了一片,這不,一大早東廠的人就開始上街抓人了。”
“活該,”另一個食客說道,“我看狐族個個是英雄。”
“噓,不想活了。”掌櫃的趕緊打斷那個食客的話。
郎中膽怯地抱住藥箱子,緊張地望著大街,一旁的小六催促道,“行了,番子們過去了,咱們走吧,掌櫃的還等著呢。”
郎中歎口氣,跟著小六往前走,一邊不放心地問:“真是給一個姑娘看病?”
“走呀,我騙你幹嘛?”小六催促著。
郎中半信半疑地瞥了小六一眼,嘴裏嘟囔著:“若不是看在你家掌櫃的多年照顧我生意的份上,我才不出診呢。”
兩人一路疾走,來到上仙閣。小六引著他直接走進後院,院子深處,有一條曲折蜿蜒的長廊,長廊盡頭是一個月亮門,裏麵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先前是一個顯貴置的外室居所,人去樓空,久置荒蕪,被李漠帆以極低的價買來,打通圍牆,連在一處,平日用做一些來訪的江湖朋友的住所。此時已重新打掃,蕭天安排明箏住了進去。
小院是個一進的院落,東西廂房住人,正房待客。由於中庭種著一株杏樹,便名曰杏園。院子雖小,卻有一亭一台一橋一榭,幽雅精致,古樸可愛。
此時,蕭天和李漠帆正坐在正房著急的等著郎中。昨夜明箏被抬進來時,已昏迷多時,她受林棲一掌,傷的不輕,又加上身上所中百香轉筋散之毒,臉上已有潰爛,估計身上也有。
“幫主,明箏姑娘醒了。”郭嫂走進來高興的通知倆人。郭嫂是幫裏郭把頭的老婆,是小六的娘,他們母子都為幫裏做事。興龍幫除了幫主外,有五個把頭,李漠帆為首。其他幾個把頭都在道上重操舊業,興龍幫的鏢旗已飄至河南山西。
蕭天聽到明箏醒過來,急忙跟著郭嫂往西廂房走去。
西廂房裏光線幽暗,裏麵的床榻上躺著一個人,衣著還是宮裏的秀女服飾,隻是麵容不忍直視,又紅又腫,顴骨上還有潰爛。
明箏緩緩睜開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幾個時辰,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鏤空的雕花木窗裏射入斑斑點點的陽光,身上蓋著緞麵薄被,旁邊還有一座精美的鑲銅鏡的木製梳妝台。明箏恍然意識到不是在宮裏,突然一個慈祥女人的麵孔映入眼簾,“姑娘,你可醒了。”
“大嬸,這是哪裏呀?”明箏驚慌地問道。
“莫怕,”郭嫂笑著說道,“這是上仙閣,我們幫主來看你了。”
“你們幫主?”明箏詫異地抬起頭,看見女人身後蕭天關切的麵孔,愣怔了一下,瞬間想起昨夜的遭遇,想起她被裝入麻袋,差點被活埋,然後一群人救了她,這其中一個持劍的身影便是蕭天,她還未從蕭天原來身懷絕技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便被蕭天這個驚人的新身份所震怒,她不清楚他為何要在她麵前隱藏身份?想到自己傻乎乎處處去保護他的樣子,臉都氣青了,不由怒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蕭天知道明箏在氣頭上,便笑著道:“明箏,待你傷好,我再慢慢給你解釋。”
“不行,你現在說……你說呀。”明箏越想越氣,由於臉部的腫脹,口齒不清地嚷道,“我最恨被人騙。”
“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任你責罰。”蕭天倒是承認的爽快。
明箏捂住半張臉,由於說話發力,她半張臉都在疼,剛才的滿肚子氣,被蕭天的一句話撒了一半。明箏氣哼哼地說道:“這次是你救了我,咱們一報還一報,兩不相欠了。”
“不,還是我欠你的,我定會把你身上的病症醫好。”蕭天急忙說道。
“不用你管,如今我變成這般模樣,連我自個看著都煩,我不要你管我,你送我回家吧。”明箏心煩意亂地說道。
“我不能送你回家。”蕭天道。
“為何?”明箏叫道。
“你中了毒,叫百香轉筋散。”
“你如何知道?”
“是我下的毒。”
明箏詫異地仰頭瞪著蕭天,蕭天溫和的一笑,道:“明箏,我能讓你恢複往日容顏。”
“你……”明箏急了,又叫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蕭天。若你拜過我父親為師,論起來,你要稱我一聲師哥。”蕭天耐心十足的說道,“你不能回家,你別忘了你的身份還是秀女,一進家門就會被發現,累及你的家人。我即敢給你下藥,就能醫好你,你要相信我。”
直到此時,明箏方才回過味來,她瞪著眼睛問道:“難道這一切都是你事先謀劃的?”
“不光我,還要加上你宵石哥哥。”蕭天一笑道。
明箏像泄了氣的皮球,窩在了床榻上,原來自己是如此這般被掃地出宮的。
“蕭大哥,我不怪你。”明箏冷靜下來,想到如今終於脫離皇宮,便止不住慶幸,“是我一時衝動,想到進宮便可見到仇人報仇。進了宮才發現,別說見仇人,連自個都保不住,都怪我太任性。對了,我在宮裏見到錦衣衛那個頭目,寧騎城他知道了我的身世,並在宮裏威脅我。”
“什麽?他如何會知道你的身份?”蕭天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卻叫出我的本名李如意?”明箏一臉驚奇地說道。
“這個寧騎城神出鬼沒,不好對付,以後一定要處處小心。”蕭天憂心地道,“近段時間你留在這裏療傷,必須隱藏身份,出門穿男裝,好在這個院子裏住了許多參加春闈的考生,大家來自五湖四海,都不認識。”蕭天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我可以回家看看姨母嗎?”明箏抬起頭,突然問道,她一想到姨母,心裏便很是不安。
“待你傷好後再回吧,免得你姨母瞧見你如今的模樣傷心。”蕭天的話,提醒了明箏,明箏捂著臉點了點頭。
明箏瞥了蕭天一眼,突然直起身子問道:“剛才這位大嬸為何稱呼你幫主?”
蕭天一笑,滿臉歉意地道:“明箏,我剛才忘告訴你了。”
“蕭天,你到底還瞞著多少秘密?”明箏臉都氣綠了。
蕭天知道以明箏的聰慧,不對她說出實情恐怕難以取得她的諒解,他決定除了狐族的事,不再隱瞞。便緩緩道:“明箏,我知道你看見如今的我有些古怪,我為何隱瞞身份去你家?還記得那本《天門山錄》嗎?你在回京的路上是否救過一個白髯老者,他是狐族人也是興龍幫之人,他在馬車上聽到你與姨母的對話,懷疑你手中書是《天門山錄》,於是回來稟告了我,我便有了化裝到你家調查此事的想法。這就是前因後果。”
“一個堂堂幫主,跑到人家宅子做出這種事……豈不有失風度?”明箏氣歸氣,但想了想,也算情有可原。
“姑娘教訓得極是。”蕭天見明箏氣消了,便說道,“我請來了郎中,正候在外麵,讓他來給你臉上和身上的傷診治一下。”
“我不看。”明箏說道,“不就是腫幾天嗎?”
“這百香轉筋散在江湖上其實是一種易容術,有些被官府通緝的人就會服下以改變麵容,蒙混官府視線,其實月餘時間便會自行好轉,但也有極個別體質的人會出現不同反應,你就屬於這種。”蕭天自責道,“怪我考慮不周,讓你受苦了。”
蕭天說著走到窗前道:“漠帆,領郎中進來吧。”
不多時,李漠帆領著郎中走進來,郎中仔細看了明箏臉上潰爛的地方,深吸一口氣,直搖頭道:“此症看上去不凶險,實則不然,如不及時把潰爛部分的膿汁擠出去,便會侵入內髒,傷及四肢。隻是做起來極其繁瑣,要把潰爛的地方一一清理幹淨,擠出裏麵膿汁,抹上藥膏。”
明箏一聽,立刻捂住臉,不讓郎中查看。
郎中走到近前,看到明箏脖頸處也有紅腫,便伸手拉開衣領,不想明箏甩手一掌正扇在郎中左臉上,五個指印立時紅漲起來。
郎中退了幾步,手指著明箏,氣得臉通紅,一邊捂著紅腫的左臉,一邊對蕭天擺手道:“你……我不收你銀子,這種病症我醫不了,這個小姑娘也太無禮了,我行醫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打,你看看我這臉,讓我如何見人?說出去豈不丟人現眼?罷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蕭天費盡口舌,郎中還是提著藥箱急匆匆跑了。
“幫主,出了何事?”李漠帆從外麵跑進來問道。
“我不治了……”床榻上的明箏哭著說道。
蕭天站在當間,臉色陰鬱地說道:“明箏身上潰爛的地方,需擠出膿汁,抹上藥膏,方能好轉。”
“若不擠出膿汁呢?”李漠帆甚是為難地問道。
“毒就會攻入內髒,侵害四肢。”蕭天皺著眉頭望著裏間,然後他看著郭嫂道,“郭嫂,你來吧,把明箏姑娘身上潰爛地方擠出膿汁,抹上膏藥。”
“我……幫主,這個我幹不了,我看著……我下不了手,我……我還是煎藥去了……”郭嫂說著,急忙退了出去。
“啊,這可如何是好?”李漠帆一籌莫展。
蕭天站在當間,突然叫住李漠帆:“去給我找根繩子。”
“幫主,你要幹嘛?”
“去呀。”
剛才還萬裏無雲,轉眼天上飄起雨點,首場春雨洋洋灑灑的落下來。
李漠帆淋著雨拿著繩子跑進來,看著蕭天問道:“幫主,你不會是想親自動手吧,人家可是一未出閣的姑娘呀?”
“你站在門口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蕭天吩咐道,“把門鎖死,不經我的允許不準開門。”
蕭天拿著繩子走進裏間,身後沒聽見動靜,他一回頭,看見李漠帆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蕭天眼神直逼過來,李漠帆一哆嗦,急忙跑出去,嘩啦關上大門,又找出一把鎖鎖死。
李漠帆剛鎖上門,就聽見房裏稀裏嘩啦瓷器倒地的脆響,接著又是一陣細碎的響聲,漸漸聲響小了起來,這時傳來明箏尖利的叫聲:“蕭天,此仇不報,我就不是明箏……”
窗外細雨如絲,窗內蕭天臉上汗如雨下。
此時,明箏臉朝下被綁在床榻上,背部的衣衫已被除去。白如凝脂的肌膚上,布滿大大小小的膿包,有的已潰爛,有的剛鼓出紅包。
“明箏,你要忍著。”蕭天低聲說道,雙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握了握拳,便伸向潰爛的地方。蕭天握劍的手,力道很大,擠向膿包瞬間便白膿盡出。明箏身體抖動著,嘴裏盡管咬著被褥,仍然發出痙攣的叫聲。
蕭天緊咬下唇,動作飛快,背部擠過潰爛的部分,很快抹上藥膏。蕭天望著明箏下身的裙子,猶豫了片刻,閉了下眼睛,咬牙揚手撕開,扔到一邊。眼前出現一個少女曼妙的玉體,蕭天臉上汗不停地掉下來。明箏又羞又氣趴著哭得更起勁了……
折騰了有半個時辰,蕭天把明箏全身上下抹上藥膏,裹上白布,給明箏蓋被褥時,蕭天發現明箏竟然睡著了,許是鬧騰累了。蕭天長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濕透了。他扶著牆走到門邊,叫李漠帆:“漠帆,開門。”
門一打開,一把劍直抵到蕭天胸前。柳眉之一臉氣急敗壞的凶狠樣子,向蕭天吼道:“蕭天,你把明箏怎麽了?”
李漠帆從後麵抱住柳眉之的腰,叫道:“柳公子,你誤會了,我們幫主在給明箏療傷。”
“好一個幫主。”柳眉之斜乜著蕭天,李漠帆情急之中,把蕭天的身份說了出來。
“你要怎樣?”蕭天任由柳眉之一把長劍抵到胸前,平靜地看著他道,“我看在明箏麵子上,不會與你計較。”
柳眉之依然持劍抵著蕭天胸口,眼睛向屋裏掃了一眼,道:“我要接走明箏。”
“不行,她身上多處傷,要繼續用藥。”蕭天語氣平淡地說道,“待她傷好了,是去是留,由她說了算。”
“欺人太甚。”柳眉之怒道,舉劍便刺,蕭天身子一閃,躲過一劍。蕭天看柳眉之一時不會善罷甘休,便躍身到廊下,大聲說道:“柳眉之,你要戰便戰,漠帆取劍。”
李漠帆撒腿便往暢和堂跑去,轉眼提著長劍跑過來,一個長虹飛躍把劍遞到蕭天手中,剛才蕭天赤手空拳,柳眉之都沒有占到便宜,如今長劍在手,幾個回合柳眉之便敗下陣來。
“這個帳,咱回頭再算。”柳眉之撂下一句話,便氣衝衝走了。
“幫主,是我的錯,我不該在柳眉之麵前叫你幫主,這……”李漠帆想到剛才在柳眉之麵前失言,心裏有些不安。
“無妨,他早晚要知道。”蕭天看了眼天空,又飄起細雨,“你去取來蓑衣,我要出去一下。”
“幫主,下著雨,你去哪兒?”李漠帆不放心地問。
“我去李宅看看,我有些不放心。”蕭天說著向遊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