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牢中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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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呀……”柳眉之猛地搖晃著鐵欄柵,大聲吼著,接著彎身把腳下的筆墨紙張,一件件砸向寧騎城,然後抓住欄柵發出“哐當哐當”的巨響。
“來人,”寧騎城閃身躲著,墨盒裏墨汁還是濺出來,濺到他嶄新的飛魚朝服上,令他大怒,他指著一旁校尉道,“把他拉出去,讓他長長眼。”
‘長長眼’是行話,校尉馬上心領神會。獄卒打開牢門,另幾個校尉提著鐵鏈子走進去,兜頭拴住柳眉之便拉了出去。高健本想相勸,一看寧騎城陰沉著臉,也不便多言。他並不傻,知道已經給足了自己麵子,把柳眉之晾了幾天,今天又好言相勸,他柳眉之不知好歹,也怪不得別人。隻得歎息一聲,跟在後麵。
兩個校尉綁著柳眉之,開始柳眉之還掙紮,但是那粗重的鐵鏈壓到他脖子上片刻,他便渾身無力,哪裏還能動彈,隻能像狗一樣被拉著走。
走道前方一片空地,牆壁上插著火燭,一路擺著各種質地的刑具。柳眉之以為隻是刑具,離近才發現,每個刑具上都有人,隻是被扒光了衣服,隻留下一片布遮蓋性器,**的顏色和刑具混為一體了,這些人個個骨瘦如柴,行將就木,看得人不由得膽戰心驚。
離他最近的是三個站籠。以前曾在長春院聽客人當趣事講過,如今活生生擺在眼前。隻見籠口上卡著那名囚犯的脖子,站籠尺寸有限,囚犯站不直,隻能微屈膝勉強撐著。他從這名囚犯麵前經過時,看見他雙腿顫動,眼神迷離,其痛苦之狀讓人觸目驚心,不忍直視。另兩個站籠裏,囚犯腦袋低垂,雙臂亂晃……柳眉之忙閉上眼,雙腿一陣發軟。
再經過那些酷刑場麵時,柳眉之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感到頭重腳輕,幾乎站立不住。最後,鐵鏈拉著他走進一個充斥著血腥氣的房間,他被鎖到一個寬大的木椅上,柳眉之知道他所坐的木椅也是個刑具,再看四周皆是聞所未聞的各種刑具,牆角還有一個灶台,火紅的木炭在裏麵“劈劈啪啪”地燃著,想從這間陰森可怖的牢房裏活著出去,看來比登天還難。
盞茶功夫,寧騎城換了身便裝走進來,徑直坐到了木椅對麵的桌案後麵。寧騎城不動聲色地端詳著柳眉之,與剛才牢房裏的疾言厲色相比,此時的柳眉之已虛弱的如同一攤爛泥。寧騎城並不感到意外,參觀過他的牢獄刑具的人一般都是這樣,畢竟人還是血肉做的。
“你想知道是誰出賣了你?”寧騎城開門見山地問道。
柳眉之麵色慘白,嘴唇輕顫,他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很樂意告訴你,是你的仆役雲蘋。”寧騎城嘿嘿一樂,“他早已為我所用。”
柳眉之抬起頭,遲疑地搖著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古怪地瞪著寧騎城:“不可能,他……他怎麽可能……一定不是他,不可能,他是我從大街上撿回來的,他能活到今天全靠我,他不會出賣我,肯定另有其人。”
寧騎城幹笑了兩聲,一揮手,吩咐屬下道:“把雲蘋帶上來。”柳眉之警惕地盯著寧騎城,不知他到底耍什麽手段。不多時,走廊傳來一陣陣鐵鏈的叮當之聲,接著四個校尉一人手裏拉著一根鐵鏈,鐵鏈中間拉著一個黑乎乎的類似獸類般猙獰的怪物,圓咕隆咚,蜷縮在一起,看不出首尾。隨著校尉四根鐵鏈把這個東西拉進屋,屋裏便充斥著一股腐臭氣味,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雲蘋……抬起頭來……”
“寧大人,你饒了我吧,你讓我做的,我全做了,我要解藥,給我解藥吧……”雲蘋嘶啞著嗓音咆哮著,在地上滾成一團。
柳眉之聽出是雲蘋的聲音,待他仔細看鐵鏈中間那物,不由驚得毛骨悚然。這物滾到寧騎城麵前,坐到地上,隻見他全身呈黎色,皮膚龜裂開,似暑天幹裂的土地,並結成硬甲。頭發已脫光,似*般可怖,怪不得看不出首尾,人不像人,比鬼還不如。那結滿硬甲的臉上,一雙眸子發出綠光,他盯著寧騎城,連滾帶爬骨碌到寧騎城桌前,四個校尉忙拉緊鐵鏈,把他拉回原地。
雲蘋這時看見柳眉之,突然大笑著向他撲來:“是我告的密,你殺了我吧,殺了我……”
一股惡臭向柳眉之撲麵而來,柳眉之側身回避,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嘔吐不止,幾乎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寧騎城一擺手,四個校尉拉著雲蘋往外走。
雲蘋掙紮著,咆哮著,身上的鱗片撲簌簌往下掉,他瘋狂地想撞牆,卻被四個校尉用鐵鏈由四個方向把他固定住了。這時,柳眉之才發現,那四根大鐵鏈子竟然是穿骨而過,由雙臂雙腿的骨中穿過。雲蘋回過頭,雙眼變成藍色,像狼一樣嘯叫:“嗥……”雲蘋的嘯叫聲響徹整個牢房,在走廊回蕩……
“寧騎城……”柳眉之渾身打顫,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你不是人……”
寧騎城把兩隻腿搭到桌案上,悠然地答道:“我幫你收拾背叛你的人,你卻罵我,唉,好人真是難做呀。”
柳眉之喘著氣,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恐懼,看來在這裏求死也變成了一種奢望。他放緩語氣,像個鬥敗的公雞,幾乎是哀求道:“寧大人,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
“雲蘋吃下的丹丸,便是那江湖上傳聞已久的天下第一毒,鐵屍穿甲散。”寧騎城收回雙腿,猛地站起身說道,“它可是出自天蠶門祖師之手,這丹丸之所以讓人聞風喪膽,便是由那天蠶門祖師讓人毛骨悚然的發明,他把死人身上的屍蟲整盅納入藥方,服後並無異樣,隻是月餘之後,如不服用克製屍蟲的解藥,那屍蟲便會在人體內盤結生長,破膚而出……雲蘋三個月未付解藥了……想不想知道以後他會變成何種模樣?”
柳眉之聽到此幾乎徹底崩潰,他雙腿打顫,吐了一身,小便失禁,尿水順著衣角滴到地麵上。
“嘿嘿……”寧騎城一聲冷笑,“我當是什麽大人物呢,不過如此……”寧騎城從桌麵端起一個木匣子,走到柳眉之麵前,輕啟匣蓋,隻聽“啪”一聲,匣子打開,裏麵是一枚烏黑的大藥丸。
柳眉之驚恐萬狀地大叫:“不,我不吃……”
“那你是願意跟我合作了?”寧騎城明知故問道。
“我說……我會把我知道的全告訴大人……”柳眉之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麵色發灰,眼神發直,身體不住抖動,他添了下幹澀的嘴唇,說道,“白蓮會有四大堂主,一個總壇主,四大堂主分布在四個區域,東西南北,我是北部堂主,其他幾個堂主,我隻見過東堂主,去年他進京取銀子時,我宴請過他,其他人沒有見過,在總壇之間一直有白眉行者聯係,他是十大護法之首。”
“沒了?”寧騎城擰眉沉思。
“我手下有四個堂庵,你率人搗毀的是其中之一,還有三處,不在京城,二個在直隸,一個在山東。”柳眉之喘口氣,膽怯地望著寧騎城。
“還有呢?”寧騎城顯得有些不耐煩。
“大人,知道的我全都說了,”柳眉之不安地看著寧騎城,絞盡腦汁,突然他又想到一事,說道,“還有……那個蕭天,他的身份是興龍幫幫主,上仙閣掌櫃也是他的人。”
此話一出,寧騎城探身望著他,眼睛狡黠地眯成一條縫,突然,寧騎城爆發出一陣大笑,饒有興致地從桌案前走出來,在柳眉之麵前踱著步,“興龍幫……幫主……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每次見到他,總覺得此人很是莫測,而且,明箏姑娘一直跟著他……柳眉之,”寧騎城逼近他,臉色陰鷙地問道,“除了這兩個人的底細外,你可認得狐族,你與他們有來往嗎?狐山君王你可識得?”
“我與他們沒有來往,對於狐族,我也是在坊間聽人說過。”柳眉之一直搖著頭。
一陣冷笑後,寧騎城說道:“好,那便說說那本《天門山錄》吧?”
柳眉之額頭上的汗直往下掉,他喘了口氣,道:“是我從高健口中得知有此書,又從他口中知道你嗜酒如命,便派白蓮會的護法跟蹤你,在酒肆往你酒裏下藥,盜得此書。”說完,柳眉之晃動著手上的鐵鏈哀求道,“大人,你要放我出去,我讓明箏默出《天門山錄》交給你,決不食言。”
“哼……”寧騎城冷笑一聲,“這個不勞你動手,我自己會幹,不過,你說蕭天是興龍幫幫主,這倒是讓我很意外。聽說你對蕭天下手啦?”
“他搶走了明箏,”柳眉之神情痛惜,有些語無倫次,“我同明箏一起長大,是我一直守在她身邊,如果他不出現,明箏怎會如此待我。”
寧騎城斜乜著柳眉之,臉上擠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問道:“她如何待你?”
柳眉之垂下頭,嘴裏嘟囔了一句:“形同陌路。”
“那個蕭天竟然在你的虎籠裏活下來了?”寧騎城很是好奇地問道。
“他被興龍幫找到,救了出去。”柳眉之長歎一聲,“是我一時優柔寡斷,本該一劍了結,反而害了自己,以後興龍幫也不會放過我。”
“這麽說來,倒是我抓你進詔獄,反而救了你,免了興龍幫的追殺了。”寧騎城點了下頭,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在柳眉之麵前來回踱了幾步,然後轉回身道,“柳眉之,你若是沒有什麽要說的了,咱們今日的談話便到此,你回去想想,想起什麽再告訴我。你今日的表現令我很滿意,我會吩咐牢頭,你今日的牢飯加菜加酒,並添上一份肉包子,你可滿意?”
這時,寧府管家李達在一名校尉的陪同下走進來,李達直接走到寧騎城身前,附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寧騎城臉上掠過一絲慌亂,寧騎城向李達遞了個眼色,李達退了出去。
柳眉之眼巴巴地看著寧騎城,本想再多說幾句,但寧騎城一揮手,對身後的獄卒道:“押回牢房吧。”寧騎城目送柳眉之走出去,又說了一句,“好好用膳,我會吩咐牢頭對柳公子好生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