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深夜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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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騎城一出衙門,便遣散了身後的隨從,獨自騎馬回府。
在府門前看見早已候在那裏的李達,李達跑過去牽住他的馬,寧騎城翻身下馬,問道:“還沒走?”
“沒走,說是不見你一麵,絕不回去。”李達瞄了寧騎城一眼,不敢多言,忙拉著馬往側門走去。
寧騎城站在當地,皺了下眉頭,低著頭緩步向大門走,過了影壁,沿著回廊向書房走去。若大的寧府,除了演武場便是放置著兵器架的沙地,即便不愛花草,在春光中也遍布綠葉紅花。回廊兩側此時已被不知名的花草占據。寧騎城站在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木前,停下腳步。
突然背後一陣風過,寧騎城眸子一閃,抬起的手臂又落下來。接著一雙溫軟的手臂從背後抱住了他,“黑子哥……”
“和古帖,放手。”寧騎城轉回身,皺著眉頭看著和古帖,這一看差點讓寧騎城失聲笑出來。和古帖穿著漢家女子的衣裳,緊巴巴地箍在她豐碩的軀體上,頭上的發式也是學漢家女子的,但是梳得過於毛糙,一些發絲亂糟糟垂下來,在風裏飄動。
“你看我這身衣裳好看嗎?”和古帖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一雙細長的眼睛瞟著寧騎城。
寧騎城背著雙手,不由後退了一步,看著和古帖點點頭道:“其實,你還是穿你們的袍服比較好看。”
和古帖臉色一變,她瞪著寧騎城道:“我以為你喜歡漢人女子,所以才把自己打扮成這樣,我也不喜歡穿成這樣。”
寧騎城背過身去,問道:“和古帖,乞顏烈難道沒有交待過你,不準私自跑我府裏見我嗎?”
“交待過,我知道,我是偷跑出來的。”和古帖突然上前抱住寧騎城的後背,把臉貼到他背上,“我阿爹給我定了親,我不想回草原,我想跟你在一起,黑子哥,你說話呀。”
寧騎城脊背僵直,他慢慢掰開和古帖的雙手,淡淡地說道:“和古帖,你我的命都攥在乞顏烈的手中,何時是可以自己決定的?”
“我們跑吧?”和古帖湊近寧騎城,眼睛放著光。
寧騎城盯著和古帖,冷酷地說道:“我送你回馬市,以後不可再提此事。”
和古帖呆呆地凝視著寧騎城,片刻後雙目通紅,臉色煞白道:“你如今成了大明的大官便把往事一股腦全忘了,你忘了你兒時被師傅打得起不了床,是誰照顧你;你忘了你被罰麵壁餓的半死,是誰偷偷給你送吃的,沒有我,你死過不止十次了。從小到大,我心裏隻有你,你呢,原來你不過是一直在利用我罷了。”和古帖說完,怒氣衝衝地向前跑去。
寧騎城一個箭步攔到前麵:“和古帖,我送你走,如今街麵上到處是東廠的人……”
“不用你管我……”和古帖走了幾步,又轉回身,望著寧騎城道,“你隻回答我一句話,到底心裏有沒有我,若有,我可以等你。”
寧騎城垂下眼瞼,沉默片刻,走到和古帖麵前拉住她的手道:“和古帖,我從來是把你當妹妹看待,在這個世上除了我養母便是你,你們是我最親的人。”
“我不要做你妹妹,我要做你的女人。”和古帖大聲說道,“我們草原上的女子便是如此,敢愛敢恨,從不壓抑自己的愛,你若心裏沒有我,直說好了。”和古帖直直地盯著他。
“我……我心中已有了一個女子。”寧騎城低聲說道。
“好……”和古帖眼淚噴湧而出,順著臉頰流下來,她擦把臉,轉身便走。
寧騎城幾步跟上來:“和古帖,我送你。”
“不用你送。”和古帖固執地一路疾走,到了側門前,牽了自己的馬,翻身上馬頭也不回衝出門去。寧騎城叫了聲,李達也急忙牽來他的坐騎,寧騎城跟著和古帖的馬疾馳而去。
回來時,天已擦黑。李達跑去牽馬時,才發現寧騎城一身酒氣。寧騎城從馬背上滾下來,被兩個家丁扶著往寢室走。
“李達,拿酒去。”寧騎城含糊不清地說道。
“大人,你又喝酒了,你要誤了大事啦。”李達跟在他身邊著急地說著,一邊吩咐人速去備醒酒湯,一個仆役飛跑著去了。
“什麽事?我不管,我要喝酒,給我拿酒……?”寧騎城被扶著走進寢房,躺倒在床榻上。
“大人,你交待小的,要我提醒你,你今晚要進宮,麵見王公公,你難道忘了嗎?”李達對著床榻上的寧騎城大聲說。
寧騎城眼神一晃,猛地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間方如夢初醒,他揉了揉額頭,酒也嚇醒了幾分。李達看寧騎城清醒過來,急忙說道:“我已吩咐下去,一會兒大人喝了醒酒湯,便會好過些。”
“你不說,我倒要忘了。”寧騎城看著李達,“去打些水,我淨下麵,還有……給我準備一套新的朝服。”這時,仆役端來醒酒湯,寧騎城端起碗,一飲而盡。李達從銅盆裏絞出一個帕子遞給寧騎城,寧騎城擦了把臉,他脫掉身上的便服,依然不放心地低頭聞了一下,問道,“李達,我身上還有酒味嗎?”
“大人,已去了十之**,有一點我想一般人也不會留意。”李達笑著說道。
“一般人?王振是一般人嗎?”寧騎城沉著臉懟了一句,又覺得不該對李達發火,是自己要跑到酒館喝酒,他上前一步拍拍李達的肩道,“我去了。”
寧騎城換上飛魚朝服,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匆匆走出去。騎著馬一路疾駛,趕到宮裏,正是掌燈時分。
今日換值的守宮門的守將正好是高健,高健遠遠看見寧騎城的坐騎飛奔而來,便從宮門裏走出來。身後的兩個隨從跑上前去牽寧騎城的馬。“大人,你此時進宮可是有要事?”高健上前問道。
“是王公公傳來話,有事要見我。”寧騎城說道。
高健陪著寧騎城往宮裏走,一路上似是有話要說,又猶豫不決,寧騎城也不說破,隻顧默默向前走,眼看便要到了司禮監了,高健終於憋不住,問道:“大人,你說柳眉之會被處以極刑嗎?”
寧騎城不動聲色地一笑:“等你半天了,知道你要問這件事。”寧騎城回過頭盯著高健道,“柳眉之如何處置是要看上麵的意思,你不要插手。”說完,他指著前麵司禮監的大門道,“你回去吧,我到了。”
“寧大人,”高昌波正巧從司禮監走出來,與寧騎城迎麵走來,高昌波嬉笑著拱手一揖道,“聽聞寧大人破獲一驚天大案,京城都傳遍了,可喜可賀呀。”
“高公公,謬讚了。”寧騎城急忙還了一禮,然後抬眼瞟了下院子裏。高昌波急忙說,“先生正在裏麵候著呢。”
寧騎城辭別高昌波抬腿走進院裏,早有小太監跑進去稟告。王振尖細的嗓音從廂房裏傳出來:“我那幹兒來了。”
寧騎城快步走過天井,上了幾級台階,挑簾子走進房裏,裏麵王振坐在八仙桌旁,身後站著陳德全。寧騎城剛要行禮,便被王振止住,聽聲音便可看出王振今日心情大好,臉上的折子也淺了些,竟有了幾分精氣神。
“給我兒看茶。”王振笑眯眯地說道。
“幹爹,”寧騎城也露出笑臉道,“兒看你今日神采奕奕,定是有什麽喜事嘍?”
“哈哈,我一孤老頭子喜從何來?”王振眯著眼睛看著寧騎城道,“倒是你給我帶來了好彩頭,我兒不知,此番朝中這幫大臣正以科舉之事要為難我,他們聯名上疏,正鬧得不死不休之時,我兒這次雷霆之勢的出擊,恰當其時,不僅轉移了眾朝臣的視線,生生封住他們的口,皇上也龍顏大悅。”
寧騎城急忙站起身,拱手一揖道:“為幹爹分憂,是兒的本分。”
“說得好。”王振點頭道,“我兒堪此重任。”
“對了,幹爹,”寧騎城看此時王振正值春風得意之時,便尋下此時機道,“上次,你讓兒查與蒙古商人易貨之事,兒查出些端倪,據查實,朝中一些大員的親屬私自與蒙古商人易貨交易,此事油水豐厚,那些蠻夷之地物資貧瘠,所需物品皆從大明所得,那些與蒙古商人交易的人家,個個賺的盆滿缽盈。”
“哦?有這種事?”王振眼縫中精光一閃,“怪不得如今這京城裏蒙古使團的人數越來越多,克扣他們的禮單,他們也毫無怨言。”
“我兒,你有何想法?”王振看著寧騎城。
“他們中有人找到我,說是如今草原部落之間,連年征戰,弓箭兵器捉襟見肘,要用草原上最好的馬換咱們的弓箭。幹爹,咱們工部有的是廢棄不用的弓箭,做成這個交易不費周章。”寧騎城偷眼看著王振。
“如今弓箭可是緊俏貨,誰稀罕他們的馬,總是以次充好,若他們真想成交這筆交易,便用三倍的價錢,用銀子或金子。”王振看著寧騎城,嗬嗬一笑道,“我兒,你看如何?”
“還是幹爹思謀周全,兒子受教了。”寧騎城笑著說。
王振十分開心,又與寧騎城說了會話,然後看了眼木案上沙漏,便起身道:“我得到乾清宮轉一圈了,看看皇上有沒有旨意?”寧騎城也站起身,兩人一起走到門口,一些隨從太監遠遠跟在身後。
“幹爹,如今白蓮會的北堂主在詔獄裏,兒子還要向你討個示下。”寧騎城躬身問道。
王振背著手,走了幾步,緩緩道:“不急,我今兒便向皇上說一下,聽聽皇上的意思。”
兩人在甬道分了手,一個往南,一個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