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七夕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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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之和蕭天換好衣裳走出來。他們兩人身著女裝一走進來,讓屋裏人又熱鬧了一番。
柳眉之經常女裝出行,所以這身行頭在他身上再貼切自然不過了,他穿著青色刻翠竹的外褂,下著翡翠撒花縐裙,形態婀娜多姿又明豔照人;再看蕭天,就差點讓人忍俊不住了。他身著女裝卻毫無女人之態,四方臉上濃眉厲目,棱角分明,眉宇間都泛著淩然之色,沒有半分女兒之態,倒是有幾分道觀中掌門道姑的風采,惹得翠微姑姑大笑:“可惜了我這一身女兒家的衣裳,竟把你打扮成道姑的模樣。”這一句話更是惹得眾人大笑不已。
明箏從房間出來時,已在臉上粘了胡須,並在臉上抹了一層碳灰,穿著車夫的短衣。未走進這間房便聽見裏麵的笑聲,她急急跑進來,迎麵看見蕭天扭捏地擺弄這身上比甲,明箏上前去拉著比甲便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哪裏來的大姐呀……”
“呦,這位小哥,別碰我們家姑娘。”李漠帆從一旁走過來,打趣道。
明箏回過頭,看見李漠帆,差點笑癱在地。李漠帆被翠微姑姑在腮幫上塗了胭脂,嘴上還夾著片胭脂,把嘴唇染成大紅色。
“好了,準備出發吧。”蕭天看屋裏眾人都穿戴好,便止住大家說笑,一邊吩咐道:“林棲、盤陽、明箏分別駕三輛馬車,第一輛馬車上,夏木姑娘、柳堂主、小六、翠微姑姑;新娘和幾個女伴坐第二輛馬車;第三輛馬車上,梅兒姑娘、李漠帆、我和另兩位兄弟。現在大家分頭上馬車吧,把該帶的東西都帶上。”
“幫主,如果盤查起來,如何回話?”林棲問道。
“實話實說,望月樓姑娘出門,樓裏姑娘送行。”蕭天道,他說完目視大家,又交待道,“一會兒官兵問話,樓裏姑娘回話便行了,其他人保持沉默,不要說話。每輛馬車上我都安排有姑娘,大家見機行事。”
說話間已到了巳時,望月樓前停著三輛披紅掛彩的馬車。一陣鞭炮過後,一堆花紅柳綠的姑娘簇擁著一對新人走出來。新郎身材瘦小,被一群姑娘吆來喝去早已不知東西南北。新娘頭罩紅綢蓋頭,身著大紅雲緞霞帔,下著大紅色繡花縐裙。姑娘們把新郎和新娘塞進第二輛馬車,又擠進兩個姐妹陪同。
街坊中有人過來向翠微姑姑道喜,翠微姑姑笑著還禮,與幾位熟人一陣寒暄過後,便坐上頭輛馬車。送親的隊伍便出發了,三輛馬車迤邐駛出西苑街,向西直門而去。
此時街上已是車水馬龍,各種規格的馬車似舳艫相接,望不到頭。
因是七夕的緣故,街上挑擔賣貨和步行觀景的人比平日裏多出許多。再加上許多富貴人家出行,車馬隊伍擠占了街道,那些四輪華蓋馬車以及傭人仆役撒滿大街。一些本是縮在街頭巷尾的販夫走卒此時都聚過來在街上瞧熱鬧,若是哪家閨秀耐不住煩悶掀開轎簾,便會引起街頭一片歡叫……
當望月樓的三輛馬車駛過來時,便瞬間引起更大的騷動。一些行人不知從哪裏得知是望月樓姑娘從良今個出嫁,一些腳夫、乞丐、便跟著馬車跑,一邊跑一邊起哄。
在行至一處三叉口時,右邊巷子突然冒出來一個商隊,有七輛大馬車,馬車上拉著笨重的大箱子。看馬車的式樣便知道是蒙古商隊,這些馬車與望月樓的馬車擠到一處,把整個街巷都堵住了。
林棲本來脾氣就暴躁,此時看到這些馬車目中無人在巷子裏橫衝直撞,有輛大車的車轅幾次撞到自己的車廂上,便怒氣衝衝直接站起身猛抖韁繩,兩輛馬車瞬間糾葛到一起,那輛馬車套著兩匹馬,於是三匹馬相互頂撞嘶鳴起來。
“林棲,”翠微姑姑從車廂裏探出頭,大叫道,“不要尋事,趕緊走呀。”
“是他們擋住路。”林棲一臉怒氣。
翠微姑姑一看,全卡在這裏動彈不得了。對方馬車裏跳下一人,罵罵咧咧走過來。翠微姑姑怕林棲壞事,也急忙跳下馬車。
對方走過來的人,一身蒙古人的打扮,藍色的蒙古袍一角被掖進腰帶,露出靴子和腰間佩戴的兩把腰刀,他氣勢洶洶走過來,朝馬車用蹩腳的漢話大喊道:“讓路……讓路……”
翠微姑姑走上去,與他交談起來。
此時蕭天在第三輛馬車上也看到了這一幕。明箏回過頭,她認出這個蒙古人,對蕭天道:“和古瑞,是他?”
蕭天盯著那些馬車和車上的大箱子,皺起眉頭:“他們也趕在這個時候出城?”
“蕭大哥,你看見沒有,那些馬車後麵拉得大箱子?”明箏指著其中一輛馬車道,蕭天明白明箏是在提醒他,從車身來看若不是十分沉重的東西用不著兩匹馬來拉。蕭天斷定箱子裏定是隱藏有不可告人的奧秘。
李漠帆和翠微姑姑一前一後已與和古瑞接上火,雙方互不相讓,吵了起來。他們這一吵,引來更多圍觀看熱鬧的行人,這個三岔口漸漸便被堵死了。
蕭天略一沉思,急中生智跑到李漠帆身邊道:“漠帆,想方法拖住蒙古商隊,我去去便回。”
“幫主,你去哪兒?”李漠帆焦急地問,“馬上便到城門了。”
“不能讓這幫蒙古人離開京城。”蕭天果斷地回道。
蕭天穿著女裝,甚是不便,他走到馬車前與林棲耳語了幾句,便閃身擠進人群裏,消失不見了。
“唉……”李漠帆望著蕭天的背影急得直跺腳。
“李大哥,還是聽幫主的吧。”明箏從後麵跑過來,“咱們必須拖住他們,等幫主回來。”
“他總是這樣,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每次都置自己以危險的境地。”李漠帆憂心地道。
“蕭大哥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明箏勸道。
李漠帆點點頭,望著明箏道:“還是姑娘了解他呀,我遵命便是。”
蒙古商隊這邊也是亂做一團。從馬車上跑下來幾個蒙古大漢,幾個男人一看這邊全是花紅柳綠的女人,本來是找茬打架,如今變成了戲耍騷擾,街邊的行人也跟著起哄。
林棲本來便一肚子氣,此時再也忍不住,要給這些男人來個下馬威,教訓一下。他二話不說衝上前便與和古瑞大打出手。和古瑞異常凶猛,一拳一腳都虎虎生風,林棲出手即狠又刁鑽,幹脆利索,與和古瑞的花哨架勢不同,任那和古瑞東奔西跑抓不住他,反而露出破綻,被林棲抓住下手又狠又辣,生生被打得“嗷嗷”直叫,漸漸處於下風。
和古瑞怎肯善罷甘休,迅速糾集幾個蒙古大漢走過來,身後跑來一個蒙古女人,大喊道:“和古瑞,你回來,別誤了事。”
“和古帖,你回去,今日不給這小子點教訓,決不罷休。”和古瑞一把推開和古帖。
此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已驚動前方守城將士,隻見一隊兵士排著隊向這裏跑來;不遠處新近晉升為百戶的李東,帶著幾個東廠番子吆三喝五地跑過來,驅趕圍觀的行人。李東本是孫啟遠的屬下,孫啟遠被抓進了詔獄,李東順理成章接替了他百戶的位置。
李漠帆看著場地中變成幾個人對打一個人,他便叫上盤陽要去幫場,被明箏叫住:“李大哥,這樣不行,他們的人明顯比咱們多,”明箏盯著蒙古商隊的馬車,雙眸一閃,有了主意,他湊近李漠帆道,“不如給他們找點亂子,讓他們顧不上打架。”
“明箏姑娘,你直說,你知道你李哥腦子笨。”李漠帆催道。
明箏展顏一笑,調皮地道:“走,你跟我上馬車,咱們朝那些馬車上撞,看看那些箱子裏到底是些什麽玩意?”
李漠帆突然明白了,大笑著指著明箏道:“還是你的腦袋瓜好使,走……”李漠帆跳上第三輛馬車,立刻拉住馬的韁繩,大喊,“坐穩了……”
馬車向路邊一輛載著大箱子的馬車撞去,三匹馬撞到一起,對方的兩匹馬受到驚嚇,突然嘶鳴著高高躍起,騰起前蹄,那輛馬車車身突然傾斜,車上的大箱子隨著車身的傾斜掙斷繩索,滾到地下,翻了幾下,頓時碎成幾片,裏麵的弓箭似流水般漫出來,整個街麵都是弓箭。
圍觀的人群一陣大呼小叫,幾個蒙古漢子從前麵跑過來,看見箱子碎裂,弓箭流了一地,很是驚慌,呼叫著向這邊跑過來。
“是那兩個人,抓住他們……”一個蒙古人指著馬車上李漠帆和明箏喊道。
突然,一支箭向明箏射了過來,明箏急忙躲過去,李漠帆見勢不妙,急忙拉著明箏跳下馬車。這時,十幾隻箭一起向這裏射過來,李漠帆拉明箏到馬車後,自己從靴子裏拔出一柄短劍去擋飛來的箭,眼看十幾隻箭迎麵撲來,隻恨自己的短劍鞭長莫及。突然,一個藍色身影擋到兩人前麵,一隻長劍銀光四射,隻聽耳畔一片“啪啪啪”的響聲,瞬間腳下落了一堆箭。
“蕭大哥……”明箏驚喜地看見蕭天持劍擋箭。
“果然是弓箭……”蕭天看著那輛碎裂的馬車,那一地的弓箭,咬牙道,“漠帆,去撿一隻回來。”
李漠帆彎腰繞到人群裏,從人堆裏撿起幾支箭跑回來,交給蕭天。蕭天拿著箭看了一眼,交給明箏道,“認識嗎?”明箏接過箭,仔細地看了眼箭尾,驚訝地叫出聲來:“工部鍛造?”
“上車。”蕭天說著,看到對方已撤離,估計他們也發現事態不妙想撤了,“不能讓他們跑了。”蕭天抓住馬的韁繩,明箏坐到一旁,蕭天叫住李漠帆:“去叫住林棲,讓他駕車攔住他們退路。”
蕭天駕著車向蒙古商隊靠近,蒙古商隊裏也發現這輛馬車來者不善,突然從其中一輛馬車上射出三隻箭,蕭天用手肘一碰明箏,明箏往旁邊一歪,奪過一直箭,蕭天持劍擋住一隻,另一隻由於他手臂拉著韁繩無法躲閃,被射進左肩。明箏嚇得麵色慘白。蕭天沉著的駕著馬車向最靠近的蒙古馬車撞去,一邊囑咐明箏:“明箏,坐穩了……”
“血,一直在流血,大哥……”明箏終於尖叫起來。
“無妨,不過是掛點彩,快幫我拉住韁繩,再撞一輛。”蕭天把韁繩交給明箏,自己騰出手,持劍向靠近馬車的兩個蒙古漢子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