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勞改犯雲健
字數:9812 加入書籤
房間裏靜悄悄的, 連胖蟲兒都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
他心目裏的小俠叔是全世界第一的好脾氣,永遠都是高高興興的, 在他跟前永遠不用擔心自己會犯錯,錯了他也是樂嗬嗬地幫你改, 根本不會凶人。
可今天……,他偷眼看了看雲健。
雲健正蔫耷耷地坐在沙發上, 右側臉頰捂著個大毛巾, 那是剛才服務生特地送來的, 毛巾裏包著一瓶冰。
柳俠剛才那一腳挺狠的,一會兒工夫, 他的右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
胖蟲兒悄悄打了個冷顫, 收回目光, 繼續靠在冬燕懷裏裝鵪鶉。
懷琛、冬燕、楚鳳河、馬鵬程、楚昊、黑雲清和佩環默契地保持安靜, 隻敢用眼神交流。
毛建勇和黒德清還是一左一右坐在雲健身邊, 一會兒歎一口氣, 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柳俠坐在離雲健最遠的沙發頭兒上, 臉比鍋底還黑,看都不看他,隻是一個勁兒喘粗氣。
柳葳坐在柳俠身邊,摟著他的肩膀輕輕拍。
氣氛實在太壓抑了,懷琛做為這裏年齡最大的, 覺得自己有義務解救大家,他清了清嗓子,謹慎地開口:“那個, 雲健,你吃沒吃東西,要不要去給你買碗麵或者……”
“美得他,”柳俠忽地轉過身,瞪著雲健,“他不是藝術家麽,他不都是吃理想吃夢想吃□□的麽,吃什麽麵?吃麵多辱沒他們啊。”
雲健本來都坐直了點想回答懷琛的,這下又縮了下去。
柳俠撫著柳俠的背給他順氣:“小叔,不生氣了哦,你打也打了他了,罵也罵了他了,要生氣也是他生氣,是不是?”
柳俠還是喘。
冬燕小心地問:“那個,雲健,你吃那個,有沒有什麽解藥?我是說,以前的蒙汗藥,不是用涼水一澆就能過來嗎?你這個……”
柳俠咬牙切齒地說:“有也不給他解,藥死他活該”
柳葳拍拍拍:“小叔不氣了不氣了,你要是氣出毛病,該嚇住咱貓兒了。”
“昂?。”柳俠一下就不慪了,他直著眼睛想了片刻,忽然轉向雲健,“小葳不說我都忘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們柳岸現在還一直在托人打聽你這個王八蛋的下落了呢。”
雲健小聲說:“九*年國慶節。”
毛建勇推了雲健一把:“你成啊,好兄弟那麽多年,你回來三年多了都不搭理我們一聲,倒跟一群人渣稱兄道弟打成了一片,還特麽鬼混吸.毒,你可真出息啊你。”
雲健小聲嘟囔著說:“那幾個人也都是喜歡藝術但一直得不到機會,再說了,搖.頭.丸其實不算毒.品……”
“你放屁。”柳俠再次爆炸,如果不是柳葳抱著他,他的巴掌就又抽雲健腦袋上了。
即便這樣雲健也沒躲過去,毛建勇的巴掌抽上去了,而且剛才那三個字,其實是小合唱,毛建勇和黒德清也同時罵了出來。
毛建勇氣得站了起來,他矮,坐著不管是打人還是罵人都沒氣勢:“雲健你要真心作死現在就回去找那些人去,要不就特麽閉嘴,這裏還有小孩子,你別害了他們。”
黒德清說:“對,你要是這麽想,現在就回去吧,我替你攔著七兒。”
雲健垂著頭不吭聲了。
胖蟲兒小聲說:“我不會,我知道搖.頭.丸是壞東西,隻有……打鍋皮才會去吃。”他最後一句說的是中原話,因為這句話的出處是暑假時柳淩教育小萱的。
柳葳也火了,他放開柳俠過去站在了雲健跟前:“雲健叔,你跟我們說實話,你是單純自己吃?還是你組織別人一起吃?還有,你吃了多久了?”
雲健認為搖頭.丸不是毒.品這種態度太可怕,遠勝過他吃搖頭.丸這件事本身。
雲健一下抬起了頭,連冰塊都不敷了:“我怎麽可能組織別人吃?我他媽快惡心死這玩意兒了,可大家在一起,別人都吃……”
柳俠又吼了他一句:“別人都吃你就吃?別人□□你也跟著吃啊?”
雲健嚇得一哆嗦,又垂下了頭。
黒德清一掀他的下巴,又把他的臉給抬了起來:“好好回答問題,你到底吃多長時間了?”
雲健想了想:“沒幾次,好像是……第四次,或者,第五次。”
眾人集體噓出一口氣,還好,還有救。
毛建勇問道:“雲健,你是從美國回來的,不會不知道這類東西的危害,你為什麽還要吃?”
雲健稍微有了點底氣:“我們這個群兒吃這個沒多長時間,我開始也沒跟他們一起吃,是老舵,大概十天前,他說最近有個機會,但人家隻要五個人,可群裏九個人都想上,其他那些個人都是唯老舵的馬頭是瞻,吸煙喝酒□□吃藥,老舵喜歡什麽他們就幹什麽,我一直都是隻喝酒,老舵就拿話刺我,意思是我假清高,跟他們不是一夥……,我不想失去機會,就……”
“不是,你說是那個機會是什麽?”毛建勇問,“能讓你們賺多少錢?怎麽會讓你們爭成那個樣?”
“在電影裏當群演,老舵說著這次鏡頭比較多。”雲健囁嚅著說,大家都能感覺到,這句話讓他很羞恥。
黒德清問了一句:“你多長時間回一次家?你爸媽知道你跟這些人在一起嗎?”
雲健的頭差點低到大腿上:“端午節那天回家跟我爸吵了一架,吵的有點凶,我有點生氣,就一直……”
黒德清一下差點挪動另一邊的楚鳳河身上,瞪著雲健的樣子活像白日見鬼:“你是說,就在一個京都,你特麽半年沒回去看你爸你媽?”
雲健紮著腦袋不說話。
黒德清正要發作,門被推開了,柳淩走了進來。
黒德清氣得對著後麵的牆吹氣。
柳俠有點心虛地垂下眼睛。
他剛才又打又罵鬧出那麽大動靜,估計歌廳老板待會兒得找他們這包間算賬,到時候,肯定是五哥去應付——從小到大他惹禍的時候,隻要家裏有一個比他大的在,就沒他什麽事——他的事都在回家以後。
柳淩卻一點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過來摸了摸柳俠的頭,有一點無奈,但更多的是安撫。
柳俠抬起頭看他。
柳淩又摸了他腦袋一把,微笑著說:“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然後,柳淩走到雲健跟前,幾乎沒有表情地喊了一聲:“雲健。”
“柳淩哥。”雲健局促地答應道。他在柳淩進屋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出國的前一天,他在曾家和柳淩見過一麵,而柳淩不是個能被輕易忘記的人。
“現在感覺怎麽樣?”柳淩問。
“差不多快過去了。”雲健說。
“坐下吧,桌子上的茶水,能喝下去多少就喝多少。”
雲健坐下,毛建勇和黒德清同時伸手給他倒水,已經吃進胃裏的東西,除了加速代謝盡快排出體外,沒有其他辦法。
柳淩剛才已經問過了,雲健隻吃過幾次,劑量也都不大,沒必要洗胃,要不然,他倒更想把他弄進醫院遭點罪。
幺兒好好的生日聚會遇到這種事,柳淩心裏非常不舒服。
雲健現在張嘴就被訓,不敢再說話,老老實實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懷琛和冬燕叫過柳淩,三個人商量,歌肯定唱不下去了,雲健的事情也不適合在這麽多人的場合議論解決,幹脆散了吧。
柳淩過去問柳俠,柳俠巴不得趕緊散呢,他這會兒氣得心口疼,其他人在,又不能繼續對雲健發脾氣,散了,找個人少的地方,他就能接著修理雲健,把心裏的惡氣發泄出來了。
包間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們就出來了。
到一樓服務台,黒德清和柳葳扶著雲健跟其他人一起先出去,柳俠非要和柳淩、毛建勇一起去結賬。
他想好了,如果老板責難,他就把歌廳損失的錢主動賠出來,雲健他們吃藥是自己作死,他打老舵罵雲健也沒錯,但把人家歌廳弄得血淋淋的,害人家歌廳損失一半收益也是事實。
沒想到,那麵相跟流氓惡霸似的老板不但沒發難,還倒了杯酒給柳俠,感謝他:“兄弟,如果不是你,我就不知道有人在我地盤上吸.毒,等哪天讓警察知道了,哥哥我的事兒就大了,所以,謝謝啊。”
柳淩微笑著把酒杯推了回去:“謝謝!不過我們家人都對酒精過敏。”
老板恍然大悟:“這樣啊,怪不得我們免費送的酒你們都不要,給換成了糖呢。”
事情順利解決,柳俠的心情好了點,回家的路上沒再懟雲健。
因為不是節假日,明天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跟著一起回到柳家的,除了雲健這個當事人,隻有毛建勇和黒德清。
中午的炸醬還有小半盆,柳俠雖然看見雲健就想大耳光抽,柳葳去給雲健下麵的時候他也沒攔著,實在是雲健看著太憔悴了,讓柳俠懷疑他是不是剛才說了謊,他已經成了真正的癮君子。
柳俠懷疑就問了出來,如果是那樣,他和雲健的感情再深厚,也不能把他留在家裏,那玩意一旦染上,根本戒不了,他不能拿家人冒險。
雲健頭搖的活像又吃了搖.頭.丸,一疊連聲地辯白:“絕對沒有絕對沒有,搖.頭丸都是被老舵逼的沒辦法才吃的,如果是那個,我就是混成乞丐也不會沾。”
柳俠不信:“那你為什麽瘦得跟病癆兒似的?”
雲健說:“在美國最後一年,我一直失眠,然後體重下降,回國後稍微好了點,後來,後來,為了上鏡需要,我就控製體重。”
毛建勇翻著白眼冷笑:“你的意思,最上鏡的其實是餓死鬼?”
雲健已經被幾個人擠兌得一點脾氣都不敢有了,小聲說:“都說瘦了上鏡才好看。”
黒德清“嘁”了一聲站起來,坐到最遠的沙發上拿白眼珠一眼一眼地瞟雲健:“個神經病,還特麽大學生呢,什麽智商。”
雲健搓了一把臉,搖頭:“我有時候上一個人躺著,也覺得自己魔障了,把自己過的人不人鬼不鬼,可一見到那些人,就忘記了一切,又開始陷進那個怪圈,怎麽都跳不出來。”
柳葳端著麵進來,遞給雲健。
雲健接過碗開始狼吞虎咽,幾個人不再說話,看著雲健用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吃完了一大海碗的麵。
看雲健像活過來了,毛建勇先開口:“說吧,你以後什麽打算?如果打算繼續混你那所謂的藝術圈子,那就不用說了。”
雲健迷茫地看著幾個人:“我,我不知道,我現在除了跳舞,什麽都不會。”
柳俠又火了:“什麽叫什麽都不會?你測繪大學的畢業證是擦屁股紙嗎?你在美國呆三年連那裏的話都沒學會嗎?人家在英語培訓班當老師一個月好幾千,再翻譯點稿子什麽的鬆鬆又是幾千,你就惦記著跳舞,除了跳舞,其他方式掙的錢都不是錢啊?”
“啊?!”雲健張著嘴,跟傻了一樣,“還,還能這樣……掙錢啊?”
“要不你以為呢?”黒德清說,“除了跳舞,世界上就沒其他了嗎?”
“咱們的畢業證是金字招牌,這個不能丟。”毛建勇擲地有聲地說,老板派頭足足的,“我給你一年生活費,你什麽都不用幹,先把專業知識撿起來,然後找單位應聘。”
“那怎麽能成?”雲健這次反駁得很大聲,他再沒用,也三十多了,讓同學養著算什麽啊,“你雇我去給你的公司當清潔工都行,白給錢我絕對不要。”
“放棄你的藝術你都嫌丟臉,清潔工你能幹嗎?”毛建勇反問道。
雲健閉上嘴不吭了。
柳俠拍了一下手:“毛建勇你別說那不可能的,他有手有腳,你憑什麽白給他錢?他自暴自棄自甘墮落有理了?”
毛建勇說:“那你說怎麽辦?真讓他去培訓班當老師?”
黒德清說:“不去別人的培訓班,他自己申請開辦一個,咱們給他湊錢先辦起來,他賺了錢連本帶息地還。”
柳俠說:“這個可以。”
毛建勇對著雲健:“英語培訓班,行不行,說。”
雲健徹底懵了:“我,我不知道,你們覺得,我,我能行嗎?”
旁聽的柳葳也有點懵圈,終身職業這麽大的事,小叔他們三句話就給決定了?可,可為什麽聽著還很有道理?
他滿眼星星地看著柳俠:“小叔,你們真就這麽決定了?是不是有點……草率?”
柳俠的臉有點拉長,語氣也有點慪:“什麽草率?這是我給咱們貓兒計劃的職業,我調查了好幾年市場才決定的。”
柳葳更懵了:“咱貓兒計算機學得那麽好,他還有……咳咳,他回來後隨隨便便就能進個好單位,你怎麽會給他來這麽個職業規劃?”
“我這個計劃是以防萬一的”柳俠很認真地解釋道,“,計算機那東西太費腦子了,萬一貓兒哪天不想幹了呢?方崢他們畢業後分配得也都不太理想,所以我……”
毛建勇聽得抓狂:“柳俠,你怎麽不把柳岸塞你肚子裏當胎兒呢?他明明心黑手快什麽錢都能掙,你非得把他當成個連奶都不會喝的小嬰兒,你老媽子啊?”
柳俠鄙夷地瞥了毛建勇一眼:“你連個孩子都沒有,懂什麽?”
黒德清在那邊幽幽地說:“我有孩子也看不懂你的腦回路。”
柳俠一擺手:“切,不跟你們說,現在咱們接著說雲健的事。”
毛建勇說:“還說什麽?不是已經決定了嗎?”
柳俠說:“我已經找人谘詢過了,培訓機構的證需要到教育局申請,非常難辦,現在離過年還有兩個月,春節前他的培訓資格肯定辦不下來了,那這兩個月他怎麽辦?絕對不能讓他回去再跟那些人接觸。”
雲健期期艾艾地說:“我一些東西還在我們一起租的……”
“不可能。”柳俠厲聲打斷他,“你跟那些人鬼混跟xi毒差不多,一旦回去肯定又掉進你剛才說的那個怪圈,沒準兒我們就又找不到你了,你現在就是老老實實服從安排,戒掉那些垃圾朋友,那些東西不要就不要。”
雲健被嚇得又不敢說話了。
柳葳歎了口氣,問道:“有特別重要的嗎?比如畢業證、身份證、存.折之類的。”
雲健搖搖頭,臉色赧然:“沒有,就是吉他、衣服和被褥什麽的。”其實有一張銀.行卡,不過裏麵隻有二百塊錢,說出來還不夠丟人。
毛建勇又拿出了老板氣派:“那就不要了,七兒說的對,戒過往的生活史跟戒.毒是一樣的,隻要接觸,就容易複發,等你徹底戒除了,我送你一把吉他。”
然後,話題又回到這兩個月雲健的基本生活。
柳俠說:“我覺得他現在除了需要戒掉壞朋友,還要戒掉他愛矯情的臭毛病,而戒掉這個毛病的最好辦法就是勞動,隻有勞動才能改造思想、端正觀念。
所以我想讓他跟我去工地,他得看看平常人是怎麽生活的,就知道他原來所謂的藝術圈什麽都不是,可我最多隻能在京都再停三星期,然後我得去雙山要賬,年前也得去一趟中南省的工地,把工資和季度獎、年終獎和年終福利給那邊的人發了。”
毛建勇說:“你走了他跟我過去,給我和我爸當幾天助理,他不是說咱們都是百萬富翁億萬富翁,是成功者麽,讓他看看成功者是怎麽成功的。”
他說著,狠狠剜了雲健一眼:“我爸剛六十,頭發全白了?每天工作至少十二個小時,我們家開始做盜版磁帶的時候,他和我媽經常幹通宵。”
雲健輕輕說:“其實,我心裏都知道,我就是跳不出那個圈。”
柳俠說:“那就這麽說定了,雲健先跟著我,再跟毛建勇,春節時候回家。”
然後他又單獨對雲健說:“明天早上六點二十起床,七點準時出發,八點半必須開始作業,現在,你去洗洗,準備睡吧。”
雲健心虛氣短地說:“六點……二十?是不是有點太……”
“勞改犯沒資格說話。”柳俠和毛建勇異口同聲說道。
雲健吧咂了一嘴,小聲說:“知道了。”
黒德清靠在沙發背上,沒有聲音,笑得渾身亂顫。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