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遺風站在了一處小山坡上，遠眺著前方的戰場，神情淡漠。或許是因為紅塵心法的緣故，他的心反而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莫雨也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遠處。

    肖藥兒此時正在第六次突破南屏山的防線，底下紅藍相互交織碰撞出激烈的火花，震天的吼聲響徹雲霄。

    隻見肖藥兒站在防線的最後方，手拿著拄拐指揮著前方的士兵，馬蹄聲，叫喊聲，聲聲震耳。

    莫雨眉頭微微一皺，出口說道：“看來這次又要失敗了。”

    雖然他此時沒有站在戰場上，但是他隻憑幾次陣型的變換以及士氣就知道這次又要敗了。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他從來就沒有相信肖藥兒能突破可人的防線，使用詭計與用毒倒是沒有誰是他的對手，然而說到排兵布陣，他還是欠缺了一些。

    王遺風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的看著，他也當然知道這次又失敗了。不過這才是他的本意。

    可人乃是浩氣盟的第一高手，劍術師承劍聖。論實力，就連謝淵也是對她讚賞有佳，並且她還曾經在圍剿惡人的行動中擋住了發瘋中的莫雨，造詣早已出神入化。

    肖藥兒的作用並不是為了攻下蘭亭書院，而是為了對她進行牽製，這樣浩氣盟最強有力的大將將會無從脫身。

    就算可人識破了他的詭計從而放棄蘭亭書院，對惡人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這樣就有地方可以代替丟失掉的煙雨居舍，糧食的供給也能從後方補給。

    王遺風在確認了肖藥兒修整可人折返之後便帶著莫雨下了山坡，走向了不遠處的帳篷。

    ……………………

    曹淵看到忽然出現的張讖，猛的一下站了起來走到了他的麵前，盔甲之間碰撞發出了鐺鐺鐺的聲音。

    他一把提起了張讖的前襟，咬牙切齒的瞪著張讖。大廳之內的眾人全都站了起來吃驚的望著這一幕，他們也想不到平時看起來最沉穩的曹淵居然會這麽衝動，隻希望他不要做傻事才好。

    而簡拾花在看到曹淵抬起的右手之後，也是迅速的作出了反應。

    她的手此時也是緊緊的抓著曹淵的右手，眼神淩厲的看著他。

    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釀成不可追回的後果。

    不過張讖似乎是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般，看著近在咫尺的憤怒臉龐，他居然笑了起來，就像是化為了一把把尖利的刀鋒一般狠狠的刺入了曹淵的心裏。

    “你還能笑的出來！葉允因你而死，你居然還能笑的出來！”

    曹淵話音剛落，張讖的笑聲更誇張了，現在就連周圍的眾人也是有些無法忍受他這樣的態度，有些人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緊緊的顫抖著。

    張讖不以為意，一身紅色道袍被曹淵抓的越來越皺，他笑完了之後便是對大廳內的眾人說道：“你們都知道葉允因我而死，但是卻隻知道將責任全都推到我的身上，你們都在試圖的將自己給保護起來，錯的永遠是別人，自己沒有錯，你們的想法不正是這樣的嗎？這樣你們就可以一清二白的逍遙自在的活下去，而這個責任將會伴隨我的一生，你們倒是想的真好。”

    這不是一句懺悔的話，也不是一句自責的話，這是他責備的話。他清清楚楚的說了在做的各位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是一群為了自己而甘願犧牲他人的人。

    眾人也被他的這話激怒了，紛紛準備開口指責張讖推脫自身的責任，卻被曹淵搶先了一步：“那你說你現在想要怎麽辦。”

    “我前麵說了，我要去找到他的屍首，將他帶回惡人穀或者藏劍山莊好生安葬，那裏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而且麵對浩氣盟，大家必須要同心協力才對，而不是在這裏因為私人的事情而擾亂軍心！”

    張讖的話語也狠狠的回應了曹淵，眾人也被他的這一句話說的無言以對。

    是啊，在這裏吵得不可開交能得到什麽？就算把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又能得到什麽？現在還在交戰之際，如果打不贏浩氣盟，不要說自在逍遙的日子，可能以後都不會有日子了。

    見眾人沒有說話，曹淵也是緩緩的鬆開了抓住前襟的手，簡拾花也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站回了張讖的側方扶著他。張讖繼續開口說道：“我走了，穀主回來後告知他一聲，惡人小部隊我帶走了。”

    說完張讖轉過了身，看著簡拾花，然後一用力緊緊的將她抱在了懷裏，簡拾花也用力的回應著他。

    “我走了，等我回來之後，我有話要對你說，一定要等我，可別把我拋下了。”

    “嗯……，我等你回來對我說那句話……”

    簡拾花嗚咽的聲音在張讖的懷裏響起，他麵露難色的拍了拍她白若霜雪的後背。

    然後兩人分開，他替她拭去了眼淚，她在他背後呆呆的望著他，直到門口的簾子完全的遮住了他之後，她才又無聲的哭泣起來。

    曹淵與眾人也是沉默無聲的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隻有簡拾花的哭泣聲回蕩在這空曠的帳篷裏。

    當王遺風和莫雨回到帳篷時迎接他的是簡拾花哭泣的聲音與沉默壓抑的氣氛。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便朝上方的座椅走去，眾人這才微微驚覺是穀主回來了，這才緩過神來，紛紛的站起身，簡拾花也在此時帶著淚痕回過頭。

    “那個……穀主……我們……”

    “事情我已經聽張讖說了，既然他想這樣做就讓他去吧。”

    曹淵原本不知該如何與王遺風述說前因後果，但是還沒等他說完便是叫王遺風給接過了話頭。

    “這才是惡人穀的自在逍遙啊！”

    ……………………

    張讖騎著絕塵馬一直飛奔到了龍隱山上，馬蹄駐足，他翻身下了馬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塵，雙手扶了一下頭上的道冠，這才緩步走上了山。

    雖然這裏叫做龍隱山，但是卻並不高，說山坡卻又顯得有些小氣，旁邊周圍也沒有多少的樹木，不過這也是它的一大優勢，這裏的地勢還算開闊，地處高位，隔江可望落雁城與漓水河岸，易守難攻，這也是惡人穀進攻時所要拿下的據點之一。

    “讓各位久等了，實在是抱歉。”張讖漫步走了上來便是對著大家做了一揖。

    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平地上，或站或坐著幾百來人，他們都是由王遺風親自挑選出來作為突破戰場上的一把利刃的人選，各個都是武藝高強的好手。

    這群人之中最大年齡的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最小的約莫僅有九歲，這等年紀便是有著這等身手，當真是不凡啊。

    “張二哥客氣了，能為葉三哥報仇我們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說話之人是一位看起來略微青澀的少年，眉目之間還帶著未褪去的稚意。

    張讖看著麵前這位麵如冠玉的少年，看著他雙手作揖的樣子，心下暗歎一聲：不愧是師出同門，這葉青寧連遣詞造句和動作都和葉允如此相像。

    “既然如此，我們就趕快來討論如何突破張桎轅的這道防線吧。這老家夥倒是厲害得緊。”

    “喂——！筱筱、榮飛、芊芊都過來，張二哥要給我們講戰術了。”

    “這幾位是……？”看著向這邊走來的三位少男少女，張讖問道。

    “他們也是我們這個部隊的首領，張二哥你就放一百個心，他們的身手就連我都自愧不如。”

    “這樣啊，那我們就開始吧。”

    天上的雲層越積越厚，隱隱有聽到雷聲，翻滾的雲層像是一塊泡爛的紙，正在相互的堆積著。

    突然一聲驚雷，一道耀眼的閃電批中了一棵高大的樹木，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火，樹枝被炙火包裹著燃燒著，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音，不過沒有多久，它就漸漸的熄滅了。

    下雨了。

    張讖結束了他的排兵布陣，葉青寧等人眉頭緊鎖的看著地上的圖紙，毫不在意打在身上的雨水。他們沒有人想到張讖居然會用這麽凶險的方式去進攻張桎轅，這無異於飛蛾撲火啊。

    “張二哥，真的要用這麽危險的方式嗎？”榮飛發問道。

    “當然，隻有這一個辦法，你們相信我就好了。”張讖微笑著道，他並不介意他們會有這樣的表情，因為這樣的表情才是正常的，本來他的這個計策就是充滿了危險。

    “可是……。”

    “放心吧，我神算張讖什麽時候失手過？”

    “這……”

    榮飛好像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一旁的葉青寧卻伸手阻止了他。

    “既然張二哥說沒問題那就沒問題，我們馬上準備。”

    “好，我也去做一下準備。”

    雨勢開始逐漸變大了。

    ……………………

    公元755年，天寶十四年，除了安史之亂的爆發等事件之外，武林江湖上還爆發了浩氣盟與惡人穀最大的一次交鋒，雙方傷亡損失慘重，無數的武林天驕盡數折損於此，據說當時流出來的血足以形成一條小河流。

    至於為什麽兩方忽然沒有任何征兆的開始打仗，那就不得而知了。

    “以上就是三年前浩氣盟與惡人穀的一場戰事，不知各位看官如何？”說書先生將折扇啪的一聲合上，沏上了一壺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來。

    “先生，請問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一名小臉蛋紅彤彤的小娃娃站起來問道。

    “如果我說我是當初活下來的人之一你們信嗎？”

    “不信——！”

    “呃……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書的先生看著這幫無趣的孩子笑著搖搖頭便是收拾行囊準備離去。

    就在他要彎下腰時發現他身旁站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宛轉蛾眉，明眸皓齒，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裏麵隱藏著一個小小的世界。

    “先生先生，我相信你。”

    “嗬嗬，真是善良的小女娃。”說書先生輕輕的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覺得煞是可愛。

    “先生先生，你是惡人穀還是浩氣盟的呀。”

    “嗯……這個嘛，我是惡人穀的，你怕不怕。”

    說書先生故意露出一副凶相想嚇唬麵前這個小女娃，卻沒想到惹的她哈哈大笑。

    “哈哈哈……先生你這樣子好搞笑。”

    “你這小女娃懂什麽，你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啊，我還要找客棧呢。”

    “先生先生，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小女娃停住了笑容，忽然麵色端正的問道：“先生你是怎麽活下來的呢？”

    “很簡單，因為我是神算啊。”

    張讖說完便走出了草屋，看著敬師堂三個大字，不免心懷感慨。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三年前他剛步入江湖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