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色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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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
停下用指節輕輕敲擊著座椅把手的節奏, 真夜從屏幕中播放著的視頻影像中抬起頭來, 轉而看向外界尚不明朗的深藍色天穹、以及隔著玻璃被飛速略過的種種風景。
山形新幹線的首班車上, 沒有其他乘客的偌大車廂內空蕩蕩的,冷清得隻剩下沿著車廂壁傳來的列車運行聲和輕微的震動感罷了。
這趟自東京站開往位於日本關東、山形縣新莊市的新幹線列車, 將會途徑某個聲名不顯的小城——米沢市。
此處的上杉神社中,供奉著戰國名將之一的謙信公。
上杉謙信, 又稱長尾景虎、越後之虎。於永祿二年進京拜見新立的正親町天皇, 拜領得一禦劍,銘吉光、號五虎退, 曾為足立義滿的遣明使所佩短刀,有著擊退五虎的逸話。
時至今日, 這把名貴的吉光短刀也在上杉氏的珍藏中代代相傳,偶爾也有作為出展品、在米沢市上杉博物館中向公眾展示的時機。
至於其他的非出展時期它又會在哪——在事先已與短刀的付喪神確認過的前提下,這個問題便也算不上難點了。
在那片滿溢著各種欲求的虛無領域, 真夜曾循著某道如線般將她與五虎退相連的聯係,與他短暫地交流過三五分鍾。末了,她也曾試圖去找另一位刀劍付喪神的線索,卻直到極限到來前都毫無收獲。
而時間也在她以為的幾分鍾裏, 溜走了整整五個小時。
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應該無需多加解釋,會乘上這班新幹線列車的理由也足夠充分了。
真夜低頭瞥了一眼被自己手動調成三倍速播放的視頻畫麵,很快又將視線轉回窗外無月的天空。
來整理一下目前為止的思路吧。
一,五年後的她本人——以下暫且稱其為“明葉”作為區分——“明葉”本人是毫無疑問地已經死亡了。
如果連警署內網中的現場勘察圖和屍體檢視照片都不能算為支持這一點的最有力證據,那她不是在自欺欺人就是被自己的屍體照片嚇傻了。
不過顯然以上兩種情況都不適用於現在這個可以狀若無事地摸進機密內網、大肆收集情報的家夥。而且盡管以前沒有做過類似勾當,但在網絡安全方麵頗有研究的人往往也善於解構他人設下的防護措施——隻需換一種思考方式、轉換攻防雙方的位置便好。
要怪就怪這個將現實世界的資料寄托給網絡的大數據時代吧。真夜對此毫無負罪感。
二, 照目前來看,原本的“明葉”很可能在死後就消失了,而來到這個時代的“真夜”便順勢取代了“明葉”的位置。
根據某個不靠譜五毛神的表現和證言,在“明葉”死後,這還是他與她的首次再會。而在這期間的一周時間內,則是一片全然的空白。
還有數小時前她聽見的無數願望。先不管“明葉”是怎麽弄來這一大票信徒的,但那些祈願者呼喚的“神明”的的確確就是她沒錯。不是“明葉”,而是這個自其他時代降落於此的、作為審神者的“真夜”——關於這一點,真夜本人就是再清楚不過的第一知情人了。
整理手上僅有的線索,再結合一些類似“假設人類真的擁有靈魂”的大膽想象,不難推出這般合情合理的解釋:
“明葉”死後,靈魂因某種因素的影響而消失,此時的“真夜”又恰好是以靈魂的形態來到這個時代。本質上是同一個人的靈魂,要說會被所有相識者、甚至是對此無所知覺的信仰去向認作是“明葉”當然不無可能。
……不過,要在一個有神明設定的世界糾結靈魂假說的真實性?真夜沉思了兩秒,果斷地將這種次要問題拋到腦後去了。
至於第三……作為之前一直被真夜有意無意忽略掉的一點,卻也恰是本次出陣的最核心問題。
那款囚禁了眾多玩家、強迫他們參與生死競爭的死亡遊戲,sword world online。
在服務器完全封閉的現在,要想了解這款聽起來更像是在盜版sword art online的遊戲,其最快途徑就是找到它過往測試時的數據和資料。比如——她現在正看著的這份,“官方內測視頻攻略合集”。
和其他眾多遊戲一樣,這款完全潛行遊戲共進行過一次封閉測試和一次內部測試。
而相對保密性更強的封閉測試,內測時的參與玩家人數更多、公布的遊戲體驗也更多,官方幹脆大方地讓“明葉”出麵,公開了官方推薦的遊戲攻略方式。
但在這些公開的內測數據中,真夜至始至終都沒有聽到或是看到半點提及“艾恩葛朗特”的字眼,有的隻是一眾曾被她來回反複推敲的世界觀設定:那是一片不同於現實世界的廣袤天地,有著天空、海洋、陸地和島嶼,被設定成原住民的npc們自滿於他們自身經過年月演化出的文化和語言,理所應當地也自傲於他們自己組建的、盤踞各地的各個國家;而除去那些人或是類人的種族,更多的幻想種生物或是藏匿深林、或是威霸一方……
沒錯,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心中的另一個世界,一個有著普通複雜程度和普通老套程度的西幻世界,幾乎完全看不到原先“sao”的影子。
隻有攻略完浮空之城“艾恩葛朗特”的一百層boss,全體幸存玩家才能夠通關這場死亡遊戲——這條隱約殘存在真夜記憶中的通關規則,顯然也不再適用了。
在裝載了高度演化的人工智能係統後,擺脫了過往設定的npc們不再隻會重複那幾句被給定的固定台詞,無論哪個不起眼的npc都背負著他/她自己的故事。而進入遊戲的玩家最多隻能算世界進程的推動者,真正決定整個世界走向的,是所有npc和玩家間的連鎖效應,就連作為運營側的官方也不能百分百準確地預料到這個開放性世界究竟能走向怎樣的終末。
真實本身,就是一種難以預測的複雜。
順帶一提,在遊戲的測試版本正式發布之前,那些提早為遊戲本體打響了知名度的實況錄影——即“明葉”以“真夜”這個網絡虛擬形象錄製的遊戲實況,則是以隨機身份進入遊戲的一介玩家的視角,講述了測試版本設定年份“失落年代”的百餘年前發生的……所謂前傳故事。
“真是……搞得這麽複雜,還怎麽判斷現在的通關條件……”她吞回這句喃喃低語,在不知是羞恥還是該自滿的複雜心情下將視頻的播放進度條拖到尾聲的位置。
隻戴了單耳耳機的左耳中,傳入了熟悉的、屬於她自己的聲音。
“……在本次內測即將圓滿結束之際,這裏要提前向各位關注著swo這款遊戲的忠實粉絲們透露幾個機密消息噢~第一那當然就是大家都很關注的、公測時的發售量問題啦!眾所周知,本次內測服務器僅限日本地區開放,測試人數為一萬,想必在座各位也有不少海外玩家已經大呼過遺憾了吧?那麽接下來將要公布的第一重量級消息就是——鏘鏘!公測時,我們將開放三大世界服務器!歐服、美服和亞服!各服務器的限製人數,唔……這一點就還請允許我把它作為保留項目吧?咳咳,那麽第二……”
……作為官方代表,她也太隨意了一點吧?連真實相貌都不露,隻是用錄製遊戲實況的鏡頭給自己的虛擬網絡形象拍了場個人秀似的公告,雖然說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原本的五官輪廓……不不,這不是重點!
真夜麵無表情地想著,對“明葉”的作死能力又上升了一個層次的認知:這段話,可不是在解釋那些明顯並非日本本土的信仰來源麽?
有關那部四五年前的動漫本身,她其實早就不太記得清具體細節了,但至少有一點能肯定的是……原來的劇本裏,絕對沒有現在這樣龐大的玩家基數!絕對!
這麽一想,她也就不奇怪警署內網上會將“明葉”死亡的案件標記為特等緊急事件了。
但是。
高度演化的人工智能係統,足以維持三個世界服務器正常運轉的龐大數據量……整個遊戲所需要的計算量和運算能力都高得驚人,這真的是五年後的“明葉”能做到的事嗎?
不,這真的是……五年後的世界能夠達到的科技高度嗎?
“……喂。”來自身旁的一聲低喚打斷了真夜的深思。
她慢半拍地轉頭看向那個喊了自己的人,表情裏還殘留著點沒從難題中緩過勁來的呆萌:“啊,什麽事?”
將大半張臉埋進白布兜帽中的付喪神頓了頓,抬手指向她手上逐漸開始變暗的屏幕:“……這個,停在這裏好久了。不看了嗎?”
“這個?”真夜順勢看去,很快答道,“姑且是看完了吧……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按真夜對眼前這隻標準傲嬌的了解,他接下來就該嘴裏說著“沒什麽”邊撇過臉去了——但說到底,若他真沒什麽想問的問題又何必主動找她搭話?
尤其是在如今的狀況下……
那張漂亮的臉果然轉了過去,卻難得坦率地吐露了些許心聲:“……為什麽,是我?”
“誒?”
“所以說,為什麽指名我……和你一起行動?”山姥切國廣知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穩,但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中途不停頓那一下的話,那些被他盡力隱藏起來的緊張就會被他顫抖的聲線出賣得一幹二淨了。
……所以看吧,這就是她所說的“如今的狀況”了。
真夜沉默了幾秒。
她,再加上鄰座的山姥切國廣,便是這節車廂……或許也是這趟列車中僅有的兩名乘客。
審神者的緘默令他的心中驀地升起一股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沒有選陪伴最久的那把初始刀,也拒絕了隊長的自薦,卻指定了像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仿製品……除了我,你明明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要知道打刀的護身實用性遠遠不如脅差……”
……說是勇氣,但聽上去似乎更像是在自暴自棄啊?
真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剛準備解釋,突然心中一動,於是便刻意捏出一股哭腔:“難道被被你……比起跟著我,還更寧願和部隊的大家一起執行任務嗎?這樣的話……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為了確保真實性,這人甚至還不忘半真半假地吸了吸鼻子。
“不、不是!我……”匆忙回頭想要安慰她的付喪神動作一滯——眼前這個正衝他揚起嘴角的可惡家夥哪還有一點要哭的樣子?也就是說,他又一次被自家主人的精湛演技欺騙了感情。
“太好了。那也就是說,你不討厭和我單獨相處吧!”她看似很是開心地笑著合了合掌,一如既往地在欺負自家付喪神一事上表現出樂此不疲的態度。
不過隻一秒後,她便如此補充道。
“但真要說起來,理由也是有的。”
“那……”
“如果我沒記錯,山姥切應該沒怎麽去過京都吧?”一到說正事的時候,真夜就會不自知地換下平日那些用在閑聊或玩笑時的昵稱,“嗯……包括去京都的遠征任務在內,好像確實是這樣吧。”
“那是……”雖然有想過會是類似的理由,但山姥切國廣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對這個解釋的正當性作出質疑。
而他家審神者則打開了話匣似的繼續說了下去,看上去還很是興致滿滿的樣子。
“不管是清光還是髭切先生,都和京都有段不短的緣分呢。嘛,作為文化古都,京都的格局也是從古至今都少有變化的特例了。想必以那兩位的經驗,這次的獨立偵查任務一定不會有問題的。至於鯰尾……暫且不提失憶的話題,身為骨喰的兄弟、也身為目前部隊中唯一還有行動能力的藤四郎,或許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發現呢。”真夜笑著晃晃食指,“比如,雙子之間的心靈感應什麽的?”
山姥切國廣卻不能像她這般輕鬆地展露笑容,表情、聲線連同身邊的氣氛都一並染上了些許晦暗:“也就是說,是覺得我派不上用場麽……疼!”低落的情緒還未徹底抒發完全,付喪神突然半羞半惱地瞪向某個毫不留情地捏住他的臉扯了兩扯、還一副若無其事狀的審神者,“你幹什麽啊!”
“啊,在檢查這孩子是不是個傻的。”真夜癱著臉一板一眼地回道,“明明把護衛主人這樣重要的任務都全麵委任給他了,卻還要說什麽‘派不上用場’、實用性不如其他人之類的話……”
“可是,這一路上根本就沒發生什麽危險情況!到頭來,我還不是任何作用都沒有的……單純的仿造品而已……”他說著便不覺低下了頭。
正在往回收的右手一頓,而後真夜再度毫不客氣地戳上對方那手感極佳的臉頰:“你是真的笨蛋麽?沒發生情況還不好?難道還被那群奇形怪狀的異形妖怪追上癮了不成?”
不敵自家主人連珠炮似的三連問,山姥切國廣連連敗退到緊貼椅背的淒慘境地,這才意識到自己想說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幾個。
“不過,我很高興。”少女這麽說著放開了手,滿溢著笑意的雙眸中有什麽他不太能讀懂的情緒,“山姥切是第一個問我配置編隊理由的人呢……不對,應該說是第一把這麽問我的刀……啊啊果然還是聽起來好奇怪?不管了!……咳咳,總之山姥切是第一個這麽問我的人,這是不是也代表——在服從命令的基礎上,山姥切也漸漸開始能從自身的角度來思考、甚至是質疑我的決定了呢?”
“什——質疑?!”他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否定她這種動搖自身威信的言論。
“我覺得呢,比起單純地服從命令……我更希望能與大家建立起遠比命令堅固可靠的、相互信賴的關係。”
不是單純地服從命令,卻遠比命令可靠的……那到底應該是怎樣的關係?付喪神望著眼前似是沒有解釋打算的少女,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將問題吞了回去——這是他該尋求的答案,如果再假借她的說明來理解,那和迄今為止依照命令行事的他又有什麽區別。
“而且要不是這次任務的時間緊張,本來也不該采取分頭行動的策略,萬一又發生什麽意外就得不償失了,但是……”可能真的是因為興致上頭,也可能隻是單純地想向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同行者傾訴煩惱,在打刀青年無言沉默著的這一小會裏,真夜便顧自提起了最令她擔憂的一點。
“時間……是指的那個十五天的時限?”回過神,山姥切國廣反問道,“但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天,要說緊張也不至於吧?”
確切來說,哪怕是不得不在目標時代停留較久的遠征任務,迄今為止也沒有過超出十天的先例——而且那還是在沒有審神者隨行的前提下。加之這次是以出陣編成配置的隊伍,就算發生了些意料之外的情況,也不至緊迫到讓她像這樣緊鎖眉心的地步吧?
“……是呢,這其中的關鍵點我還沒好好說明過吧。”
真夜的表情稍稍放鬆了些許,語速平緩地開口,卻是先拋出了一個有點讓人摸不著邊際的問題。
“山姥切,知道今天的日期嗎?”
“呃,那個……應該是西曆二〇二二年的十一月……”被問到的付喪神一愣過後,不自覺地抱著雙臂開始仰頭回憶出陣前瞥過兩眼的目標時代信息,“二十八……不,現在已過了零點,那就是二十九了。”
“沒錯,今天是二十九號。”真夜點頭認可道,“順帶一提,作為所有事件起因的那個網絡遊戲,是在同月的六號開啟公測服務器的;而這次我們要找的那位審神者,在他人的認知中則是失蹤了十天。”
“……等等,這時間差?!”山姥切國廣不禁屏住了呼吸。
“按照以往遠征任務的經驗,大抵應該是本丸中的一小時對應任務時代的一天吧?出陣隊伍的話……因為一般都會很快回來,也很難參照本丸的時間進行計數,不過大致還是和遠征任務的特征相符的。”說到這裏,真夜笑了起來。
“但這個本該在這十天期間中自轉超過二百四十周的地球,卻僅經過了二十三次的晝夜更替而已——所謂的規則變更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了吧。但如果說要單憑手上僅有的這些信息,實在是難以從中總結出正確的規律呢。”
“其實也不用想得太過複雜,我們大概隻要簡單地把這些現象理解為——不同時代的時間、具有相對不同的時間流速,這類概念就可以了。”注意到身旁付喪神似懂非懂的神情,真夜接著補充道,“但這樣一來,那些用來銜接‘不同流速的時代’的中間地帶就會變得模糊不清了。”
“銜接……”山姥切國廣低聲重複著,驀地靈光一閃。
“看來是注意到了呢。”真夜點頭道,“沒錯。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辦法確保——下一次的出陣還能不能順利到達這次出陣離開時的時刻點,所以必須留出足夠的誤差時間……當然要是這次出陣能直接達成目標的話就最好不過了,雖然原本考慮的是由先行部隊探實情況、進行情報收集一類的任務……”
聽著少女逐漸放低音量、近乎自言自語般的後半段話,山姥切國廣垂下視線,全神貫注似的盯著前方的座椅椅背。
“……你、一直在考慮這些問題嗎?”
被這道過於清冽的聲音打斷進一步的推測發展,真夜不覺眨了眨眼:“嗯,是這樣沒錯,怎麽……啊,糟了!光顧著自己說了……對不起,完全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還說了一通……”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道歉隻讓他覺得心裏一陣憋得慌。
他有些煩躁地轉過頭不去看她:“……沒什麽,不用在意。”
而以往每到此時都會笑眯眯地岔開話題的審神者卻並沒有這麽做。
她乖巧地哦了一聲,然後再度低下頭,專心地看起了那些尚未完成初步瀏覽的資料。
車廂內也再度回歸無人交談的沉寂。
……不該是這樣的。審神者沒有任何過錯。
不如說,她一如既往地站在他們身前、提前畫清了過去與現在的脈絡,並將未來的發展走向握在手裏——那一定,是擁有著任何刀刃都無法在鋒銳程度上與其比擬的敏銳洞察。
在她身上,他幾乎沒怎麽見到過屬於當局者迷的彷徨。
而且若是除開審神者數小時前的表現,他就不該在前一句中上用“幾乎”這樣的修飾補充了。
但是。
對“自己死亡”一事隻字不提的審神者,又像往常般地、置身事外般地回到了原本的任務中。
唯獨將她自己的事,排除在了她關心的範圍之外。
山姥切國廣不知道該如何去總結評價自家審神者的行事準則,隻是對這份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日益加深的矛盾特質,直覺地感到不對勁。
但不該是他想的這樣的,他也不該因為個人情緒的問題就衝她鬧脾氣的。
而像剛才那樣無端意氣用事的結果便是——
令人尷尬的沉默還在持續。
當然,覺得尷尬的大概隻有他一個吧。
畢竟他一直都不善言辭,麵對審神者偶爾的捉弄也隻會笨拙地回應。在這種任由尷尬氣氛蔓延的時候,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生涯中有什麽值得一說的經曆,如果是像山伏國廣那樣性格的人,應該也就不會苦惱於這點了……
等等。為什麽他會突然想起那個家夥?
先不說在成為付喪神前他們有沒有實際碰過麵,那家夥根本就沒有來到這個本丸吧?但他又是為什麽會直覺地知道、“像那種性格的人”不會被人際交往的問題所困擾?
山姥切國廣猛地回憶起那些曾在腦海中飛速略過的、似真似幻的畫麵。而在現今徹底清醒的狀況下再度回顧那些畫麵,他甚至都不能分清其中哪些是無意義的組合片段,哪些是屬於自己的真實記憶。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他鬆開了輕咬著下唇的牙齒,“喂,你……”
“嗯,怎麽了?”少女慢半拍地抬頭看向他,與十幾分鍾前他出聲喚她時的情景並無太大區別。
“所以,那個……”打刀青年似是很難以啟齒地支吾著,“有些……想問你的事……”
真夜倒是很大方:“嗯?可以啊,你想問什麽?”
“就是……”他反複地就是了幾個來回,卻怎麽也做不到順暢地說出那之後早已排列好的措辭。
“唔,事先說一句,有關身高體重和癖好一類的私人問題禁止噢。”
“癖、癖好?!”山姥切國廣被自家審神者這個聽上去有點糟糕的用詞嚇了一跳,而後才在她狐疑的目光下連連擺手,“不不,我本來就沒想問這些!”
“所以,就是那個……”他輕咳一聲,直直地迎向她的雙眼。
“有關國廣……不是我,而是另一把國廣的事,你……”
“列車前方到站,米沢車站,開左側車門……”
“啊,這些事留到一會之後再問可以嗎?”在列車廣播開始用英文播報第二遍到站信息時,她向不覺停止發問的付喪神笑了笑,抬手指指頭頂,“還有,行李也請拜托你了。”
列車停穩前,真夜站起了身。
“天,亮了呢。”
她抬手,隔著指尖冰涼的玻璃,輕輕觸上被朝陽染成淺色的西側天穹。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其實算是一個總結說明吧 把之前的問題理了一遍
這周會……有加更吧
因為比起之前沒有那——麽忙了!
抽空會回複之前的評論的!
最後感謝ki-bo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8-23 08:19:19
【彈丸v3裏真的最最喜歡ki-bo小天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