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醫院的鬼麵血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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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本家被趕出來的第一個晚上我和正清在齊開醫院暫住。
漆黑的夜空像是一張巨大嘴,露出陰森森的獠牙,寒風吹得醫院病房裏單薄的窗簾張牙舞爪。
醫院沒有燈,隻點了兩隻白蠟。
屋裏四張病床,其中兩張病床的被子被另外兩張床征用。
正清盤腿坐在床頭,手裏緩慢的翻著古籍,神情專注,一隻白蠟放在床頭櫃供他照明。
我緊挨著他坐著,手裏護著另一隻白蠟,神經緊繃的盯著反鎖著的房門。
白日裏看到的血腥場麵在我腦中揮之不去,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滿地的屍骸和鮮血。隻有聽到身邊紙張的翻動聲,才能讓我稍微安心一點。
明日決計不能再在齊開醫院過夜。
我目光漂浮,轉頭時掃過天花板,嚇得尖叫一聲竄進身邊人的懷裏。
他不解的皺起眉,看著我。此刻我也顧不上什麽尷尬丟臉,伸出嚇得冰冷發抖的手指著天花板。
頭頂滿滿的都是血紅色的蜘蛛!
蜘蛛有拳頭大小,後背長著猙獰的人臉圖案,八條腿尖銳的仿佛繡花針。
整個天花板都被它們占據,而我們卻毫無所知,一想到這裏便覺渾身如疼墜入冰窟。
“這是什麽東西?”正清慢慢移動身體,見他如此我一把按住他,“別動!這是鬼麵血蛛。”
古籍上有記載:鬼麵血蛛生活在陰氣極重的地方,最喜鮮血,背麵有鬼臉,八腳尖銳如針,靈活小巧;膽子小,好勝心強,常常群體出沒。
“看現在的陣勢我們被它盯上了。”警惕的看著慢慢朝我們逼近的蜘蛛,我悄悄扯著正清的衣袖,“玉佩呢玉佩呢,把玉佩拿出來。”
片刻後手裏被塞進一個冰涼的物什,我差異的回頭:“你還真帶著?”本來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因為正清離開本家時可是隻穿走了一件浴袍而已啊!
“這麽重要的東西我從不離身。”
拿著青鸞玉回頭瞪著逼近的蜘蛛,我並沒有對此抱有多大的希望。既然青鸞玉是禦家祖傳寶貝,我隻希望爺爺留給我的東西別坑我就好。
握緊手中的玉佩,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單憑我和正清是不可能對上鬼麵血蛛這種超現實的物種。
鬼麵血蛛一點點靠近,從天花板到牆壁,地板,不留一絲空隙,數量多得讓人頭皮發麻。
鬼麵血蛛在半米之外停下,它們身子後仰,腹部蠕動,然後後腳一蹬,黑色的蛛絲鋪天蓋地的飛來。
我一手抓緊正清一手握緊青鸞玉期待又絕望的閉上眼睛。
剛閉上眼睛就聽到四周響起“巴滋巴滋”的聲音。
聞聲本能的睜開眼睛,就看到青鸞玉散發出青綠的光芒,光芒朝著四麵八方成球形散開。鬼麵血蛛一碰到青光就被活生生的融化成一堆黑色的血肉。
半分鍾不到,青光黯淡下去,玉佩恢複原狀,上次修好的玉佩雖然沒有徹底碎開,卻出現了裂紋。
我小心翼翼的拿著青鸞玉,側身伸到正清麵前。
他看著我,沒有伸手。
“嗯嗯?”
抬了抬手催促他。他這才不情願的收起來。
鬼麵血蛛的屍水到處都是,一會兒也不知道會引來什麽。
從床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也不管地上那些惡心的東西,任由雪白的襪子被沾上黑汁。
不需要多說,正清起身跟著我。
出了齊開醫院,站在雪地回頭看去。
路燈下整個世界雪白一片,除了齊開醫院。它像一個黑色的漩渦,誰也不知道裏麵究竟潛藏這什麽威脅。
“鬼麵蜘蛛是陰界的東西,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見到的。”我一邊說著,一邊脫去腳上的襪子。
踩在雪地上凍得骨頭痛,我隻好不停跳腳,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鬼麵蜘蛛應該是從2號教學樓頂的空間漩渦跑過來的。
誰知道從哪裏跑來了多少東西,以後的登海市恐怕要翻天覆地了。”
“這種東西古籍上也有記載過怎麽養嗎?”正清對我的話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反而一臉興奮的抬起手,拿出一個玻璃瓶子帶著幾分期待的看著我。
看著瓶子裏血紅的蜘蛛我嚇得沒一巴掌拍過去,“你!你!你你你你……你什麽時候抓的?!”
“就在剛才啊,我看它離我最近隨手就抄了一個瓶子套它麻袋了。”說著,他用力的晃了晃瓶子,“這東西可以養嗎?用來自保還是很不錯的。”
“……”誰來告訴我,當時我擔心的要死,這家夥還有閑心去抓蜘蛛!
看著他手裏的鬼麵血蛛我臉麵僵了一下,轉開臉用後腦勺對著他,“不知道,自己查。”
“哎,好吧。”他故作傷心的收起玻璃瓶,意有所指的盯著我,“看你都能叫出鬼麵血蛛的名字還以為你知道呢。”
知道也不告訴你。
我哼了哼,甩手沿著人行道前進。他不急不緩的跟在我身旁,與我並肩而行。
兩個人都赤著腳,低頭看著同樣凍得通紅的腳,他仿佛沒有感覺,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的,我卻踉踉蹌蹌的,他時不時扶我一把。
走了一段之後,我突然開口問:“你經常這樣嗎?”
“嗯。”他輕輕喃呢了一聲,似乎覺得太簡單了才解釋道,“我小的時候沒有人管,沒有保姆,傭人自然是不會給我買鞋子衣服。
後來長大了,小的時候的衣服小了還可以勉強穿,但是鞋子卻不能。
於是每年的冬天我都是赤著腳的,等到了慕容霈回來就可以收到一套合適的衣服和一雙鞋子。
可惜來年冬天又不能穿,就繼續赤著腳。
之後就有舅舅給我買鞋子買衣服,但是我還是會偶爾赤著腳去雪地踩踩。”
即便是如今也沒有忘記這個習慣,沒有忘記那種凍結血液的寒冷,那種被嚴寒包裹的絕望。
“冷嗎?”他停下蹲在地上,“我背你吧。”
看著他寬大的後背我有些猶豫,但沒有拒絕。我的雙腳已經沒有一點感覺,重的仿佛綁了百斤石頭般。
趴在他的背上,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車輛,看著忽而長忽而短的影子,我想對著夜空大嚎。
喊盡心中的彷徨,喊盡心中的苦澀,喊盡心底的疼惜,喊盡心底的張狂,喊出未來的向往,喊出將來的希望……
而我也真的喊了。
朝著夜空不顧形象的大喊。
直到嗓子疼癢才摟住正清默默地流淚。
他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隻是一深一淺的穩穩踩著冰冷的白雪。
“你,我,我們就像黑夜裏唯一的兩隻孤狼……我們——絕望,恐懼,茫然,退無可退……彼此將對方當做活下去的希望……”
“狼嗎?”他聲音虛弱,語氣帶笑,“狼可不會恐懼,不會絕望,不會迷茫,它們從來不需要退路,同伴之間彼此交付後背和信任。”
“這也許就是緣分,兩個人注定要遇見,然後一起出生入死。有人不是喜歡說宿命嗎?大概這便是宿命,你與我不可分割的宿命……”
那便就是宿命吧,宿命注定要相遇,宿命注定要一起走下去——我抬頭看向夜空,漆黑的夜空仿佛有兩顆星子緊緊靠在一起。
他們光芒暗淡,卻堅定的在黑暗中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