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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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其實朱元璋沒有睡著,宋忠的稟報讓他很吃驚,他一眼就看出了這背後的東西。他發現,最優秀的兒子坐不住了,開始動手了,這個流言其實和黃巾起義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紅巾軍的“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沒有想過自己的兒子有這麽大的膽子,自己還活著呢,他相信自己隻要一聲令下,朱棣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收拾朱棣比收拾一隻螞蟻難不了多少,但是自己真的要處理朱棣嗎?朱元璋有點無措了,就讓宋忠去見他的孫子,看朱允炆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允炆會怎麽處理呢?會來和自己哭訴,逼自己動手嗎?如果那時候怎麽辦呢?朱元璋現在很清醒,他不能處理朱棣,北方的重兵隻有他才能節製,如果處理了朱棣,那麽必須找一個人代替朱棣領兵,這個人有嗎?寧王、遼王太年輕,剛剛就藩,威望不夠;晉王、秦王都不擅長領兵。如果換他們任何一個人上去,那北方防線可能會癱瘓,蒙古人有可能趁虛而入;即使他們能勝任,也沒有意義,那不過又是一個燕王,如果換其他將領,倒不是沒有人選,但很可能又是一個藍玉,難道過幾年還要再殺一次嗎?
退一萬步說,如果北方培養起來一個異姓將領,進而作亂,大明江山就要改姓了,但是如果燕王造反成功,那麽也是自己的子孫,也不算最壞的結果,雖然開了一個不好的頭,但總還是自己的子嗣,但是這樣,對允炆有些不公平,畢竟他才是自己指定的繼承人。
還有如果藩王奪位,大明的穩定傳承就打斷了,將會有不測的結果,朱元璋很糾結。他忽然靈光一閃,自己的孫兒也不會輸,畢竟朝廷有大義名分,兵多將廣,雖然自己殺了不少人,但是還是留下了不少,隻要善於用人,不會有什麽問題的。看允炆辦武學的樣子,應該還是有一定的識人之明的。
一直等到子時,允炆也沒有來找他,朱元璋不由得感到一絲輕鬆,這個孫子沒有讓自己為難,輕鬆之餘,卻夾雜著一種悲傷,自己的孫子和自己沒有以前那麽親近了。他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指點一下允炆,不能直接動朱棣,起碼現在不能,允炆最近沉穩了不少,他應該會明白的吧......就讓朱棣作為允炆的一個考驗吧,駕馭不了朱棣,那也坐不穩皇位的。朱元璋想著想著就進入了夢鄉......
朱允炆壓根就沒有想過讓朱元璋來對付燕王,他現在想的隻是增加自己的力量,見招拆招,靠自己解決朱棣,他潛意識認為和燕王叔遲早會有一戰,而這一戰會決定大明百年的命運,敗了則無話可說,勝了就可以培養起自己的將領,將自己的軍事思想普及到全國,而且還可以順便解決藩王問題,能讓自己獲得足夠的威望,解決朱元璋留下來的弊端。不涅槃何以重生,朱允炆相信自己能贏,當然必要的應對還是要做的。明天去武學看看吧,看自己的心血現在成長的怎麽樣了?
翌日,朱允炆早早的來見朱元璋,要請假兩天,去武學看一下,在城外呆一晚上,朱元璋思索了一下,就答應了,讓朱允炆帶足護衛,保證安全。朱允炆答應一聲,就出門了。
朱允炆帶上了劉振以及劉鐵等護衛,從錦衣衛抽調了四十個衛士,全部便裝,就出了太平門,往武學走去。
一路上,朱允炆發現出城往梅花山走的人很多,有點奇怪,就問劉振:“這條路的人怎麽多了這麽多,之前好像不是這樣子吧。”
劉振撓撓頭說:“殿下,小的也不清楚。要不小的去問問。”
過了一會兒劉振跑回來說,是因為那邊開了武學,武學的家眷、家丁很多,卻沒有地方住,就有商人去那裏開了幾家客棧,然後那裏就繁華起來了,武學的學員大多家境殷富,附近慢慢就形成了一個小市場,又由於臨近梅花山,去野外踏青的人本就比較多,有了吃的、住的,人就更多了,而且還有好多人專門去看武學的訓練呢。
朱允炆愕然,武學才開了兩個月啊,就有這麽大的變化?真讓人難以置信。不過也說明京師的人比較富裕,閑情逸致不少啊。
在京師,騎馬的人比較多,不過這麽一群接近五十個人的隊伍,大家都敬而遠之,因為知道這些人非富即貴,不敢招惹。一行人轉過山坳,迎麵有一條小河,一輛馬車陷在河裏,旁邊一個胖子騎著馬,指揮著幾個家丁喊著號子推車,但是車陷的太深,車廂都傾斜了。朱允炆看了一下,對劉鐵說:“帶幾個人上幫幫忙,車裏應該是女眷。”
劉鐵答應一聲,招過來幾個護衛,一起上去幫著推車,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車推到了岸上。胖子大喜,趕緊對劉鐵道謝,劉鐵道:“是我家主人讓我們幫忙的,要謝謝也是謝謝我家主人。”胖子才發現岸上的朱允炆一行人,趕緊跑過來道謝。護衛打算攔住他,朱允炆擺擺手,阻止了護衛:“不用客氣,出門在外難免的,互相幫忙吧。”
胖子是個自來熟,看到朱允炆騎的馬,不由得尖叫:“兄弟啊,好馬啊,標準的大宛馬啊。”
朱允炆笑道:“你認得?”
“不認識。”
“那你叫喚什麽啊?”
“我隻知道大宛馬,看你的馬神駿無比,一定是大宛馬。”胖子眨巴眨巴眼睛說道。
朱允炆哭笑不得,道:“兄台要去哪裏啊?我們去武學。”
“啊,那感情好,我們也去武學,我家在那裏開了個客棧,我和妹妹今天過去視察一番。”
“嗬嗬,好吧,我們同路,那一起走吧。”
由於有了輛馬車,以及幾個徒步的家丁,行走的速度就慢了起來。朱允炆也不著急,胖子也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就一邊走一邊聊天。正走著,馬車的簾子悄悄的開了一條縫,一個小丫鬟露出個腦袋道:“少爺,小姐讓我問問你,還有多久能到啊?”
“呃,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木兄弟,還有多遠啊?”朱允炆自稱姓木。
“白兄,大約還要半個時辰吧,遠遠看到的那座山就是梅花山,很快就到了。”
“好的,綠柳,和我妹妹說一下,還有半個時辰。”胖子掉頭對丫鬟說道。
“哦,知道了。”小丫鬟把頭縮回去,對車裏的小姐說道:“小姐,少爺說還有半個時辰,您病剛好,先休息一下吧。”
“沒關係,病了半個月,正好要散散心呢。”說話的女子大約十七八歲,膚色白皙,顧盼間秋波微轉,談笑間儀態萬端,容貌秀麗,嫵媚中帶著一股靈秀之氣,實為不可多得的美女。
“對了,小姐,剛才綠柳偷看了一下,救我們的公子好年輕啊,才十七八歲的樣子,很好看的樣子,不過騎著高頭大馬,比少爺的馬要高一頭呢,而且手下有三四十個壯漢呢。”
“哦,估計是京城的公候之家的公子吧,這種人不好結交,而且也看不上我們這樣的人。”
“怎麽會?小姐可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啊,上門提親的都踏破了門檻啊,要不是小姐不滿意,早就嫁出去了呢。”
“唉,綠柳,你不懂,白家世代經商,雖然富裕,但是公候之家,甚至書香門第都看不上白家的。”
“哦,好像也是,似乎沒有這些人上門提親啊。”
......
朱允炆自稱木文,和胖子邊走邊聊,很快就把胖子的底細打聽出來了。胖子姓白,白家祖籍歙縣,目前家已經搬到了南京,世代經商,主要經營鹽、米、穀、棉布、絲綢等,如今家財殷富,父親給胖子取名白望儒,希望他能夠走讀書這條路光宗耀祖,但他既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經商,整日裏就是一個流連花街柳巷的主,不過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白望儒自述,實情待考證。),這次武學開客棧倒是他一手操辦的,就是覺得好玩,白老太爺也沒辦法,就拿出錢來給他開了客棧,沒想到賺的也不少,就由得他去了。今天他的妹妹白芳蕤大病初愈,打算過來散散心,沒想到路上出了岔子,幸虧朱允炆幫忙。一路上白望儒喋喋不休的訴說心中的抱負,說現在父親的買賣太小,自己沒興趣,自己想做個更大的,但是沒有想好做什麽,允炆聽了微笑不語。
一路上有白望儒插科打諢,倒也過的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武學。不過朱允炆似乎有點不認識了,武學在梅花山下,門前是一個小湖,當時取名叫鏡湖,是用來給學員練習遊泳的地方,但是現在湖邊竟然出現了一排排的客棧,鱗次櫛比,人來人往,繁華無比,才相信了劉振所言不虛。白望儒把朱允炆帶到靠近梅花山的一家客棧,上書“悅來客棧”,朱允炆心說這名字夠俗的啊,還真有人敢起這麽俗的名字啊,不由的對白望儒的佩服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不過白望儒卻不覺得俗,還嚷嚷說:“木兄,你知道嗎?這個名字可是我靈光一閃想出來的,我才發現我沒考上進士,純屬沒興趣,否則的啊,狀元都有可能。”朱允炆苦笑,點頭稱是,身後的護衛也努力憋住,不敢笑出來。
白望儒正說的起勁,後麵一個女生傳來:“木公子,家兄心思單純,請公子見諒,另外芳蕤謝過公子路上解圍。”
朱允炆心頭一震,回頭一看,車上下來了一個女子,由丫鬟攙扶著,正在和自己說話,正是白望儒的妹妹白芳蕤,雖為女子,但舉止落落大方,頭梳桃心髻,身穿黃綠相間的絲綢長衫,身材婀娜,麵容嬌美。不過這不是最吸引允炆的地方,讓朱允炆震撼的是這個白芳蕤很像前世自己的愛妻清婉......
白望儒看了看朱允炆目瞪口呆的樣子,用胳膊肘輕輕的點了一下朱允炆,朱允炆不由得驚醒:“不好意思,在下失禮了。”
旁邊的白望儒卻擠眉弄眼道:“怎麽樣,木兄,老哥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和我妹妹挺般配的,要不要下聘做我的妹夫啊?”說的白芳蕤臉一紅,怕這個口無遮攔的哥哥瞎說,趕緊帶著綠柳逃進客棧。
朱允炆不由得連一紅:“白兄,此事開不得玩笑,不過在下的婚事無法自主,請白兄海涵。”
“哈哈,開個玩笑啊,木兄,你真的太認真了啊。”白望儒抱腹大笑。
朱允炆氣的不理白望儒,讓劉振去客棧定下客房,幾乎把大半個客棧都包了,然後一行人各自住進自己的房間,朱允炆住在最中間,劉振負責伺候。
白望儒也不在意,和朱允炆打了個招呼,就進客棧了。
朱允炆安頓好後,就帶著劉振和四個護衛往武學走去,正好被閑聊的白氏兄妹在閣樓的窗戶上看到,二人遠遠看到朱允炆一行人直接進入武學,隻能看到一個從人拿出了一個牌子,守衛就沒有攔他們,兩人不由得漬漬稱奇,因為他們都知道,武學是不許外人入內的,除非一些顯貴和特殊人物,看來這個木公子身份不一般啊。
白望儒不由的嘀咕,木文,這個名字很簡單啊,姓木,難道是沐家的人?除了沐家,京師沒有其他類似的權貴了啊。白芳蕤看了一下白望儒,道:“大哥,這位木公子定非凡人,但是既然他願意和你結交,就不要太深究了,窮追根底隻能讓人不快,反正隻要記得,我們其實是高攀人家了。”
白望儒定定的看著妹妹,拍掌道:“那也不一定啊,我看木公子看妹妹的臉色不一般啊,定是為妹妹的美色所震撼,搞不好會登門提親的啊。”
白芳蕤不由得臉紅起來,不過卻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說道:“木公子必是名門望族,剛才他也說婚事不能自主,豈會看上芳蕤,如果為妾,又豈是芳蕤所願。再說隻是一麵之緣,談這個似乎有些多餘了。”
白望儒看了看妹妹,知道妹妹心氣很高,父親也寵她,答應她任她自選夫婿,所有之前提親的都被妹妹拒絕了,所以至今尚未出嫁。但妹妹今年已經十八了,難道一直等下去嗎?唉,他歎了一口氣,拿妹妹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