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常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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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允炆的規劃中,東北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向東可以控製朝鮮,甚至日本;向西可以控製蒙古,與綏遠、山西、北平一線形成鉗形包圍圈;向南可以支援關內,在後世東北是重要的產糧區,這對於穩定華北至關重要;向北則可以逐步將西伯利亞收入囊中,再逐步向西北擴展。
所以朱允炆在東北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不僅向東北移民,還將前世記憶裏金礦,如夾皮溝金礦、漠河金礦等位置大致標注出來,命令工部官員前去勘測,同時鼓勵商人到東北屯墾、開礦、采礦,對糧食、紡織、煤炭、焦炭等行業實行三年免稅政策,對於金礦等行業實行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在對東北官員的考核中,人口、糧食、礦產的增長數字占很大比重,對於賦稅,朱允炆則期望不大,如果能夠在五年內持平,不需要朝廷注資,那朱允炆就要念阿彌陀佛了。
對於當地的駐軍,經過與王度、鐵鉉等人的商議,並接受了軍方的建議後,朱允炆決定將朝鮮軍隊調往東北,其家屬隨同屯墾;女真、蒙古軍隊調往朝鮮南部,負責圍剿李芳遠殘部。這些駐軍到了新的地方後,為了生存必然要打擊不服從朝廷王化的匪徒,而朱允炆也給了他們相應的權利。
最後為了防止其做大,朝廷在武器方麵對其有明確的限製,同時定期從中抽調精銳,編入近衛軍中,這樣既給了其中精銳上升的空間,又降低了剩餘軍隊的戰鬥力,降低了其反叛的可能性。
當然這些政策是逐步實行的,其效果要在幾年後才能顯示出來。
……
常遇春一生戎馬,可惜英年早逝,隻留下了三子一女,長女由朱元璋做主嫁給太子朱標為妃,生有兩子,長子朱雄英,可惜早逝,次子朱允熥,被朱允炆封在台灣,名號為台王。隻可惜常氏早逝,否則朱標死後,繼位的應該是朱允熥,因為他才是嫡子。
常氏早逝,朱允炆是最大的受益者,朱允熥是最大的受害者,因為呂氏被扶正,朱允炆順理成章的成為嫡子,才有了後來的建文帝。
常遇春性烈嗜殺,屢屢有殺俘之舉,按照道家的說法,有損陰德,而其後輩也命運多舛,長子常茂受封鄭國公,卻於洪武二十年被廢,後死於龍州;次子常升雖然繼封為開國公,卻能力平平,和徐達後人相比,遜色良多。
但是在禮法上,常升則是朝臣中與朱允炆最親近的人,朱允炆也經常對其以舅舅相稱,經常令其護衛京師,此次朱允炆北上時,政事交於鬱新、齊泰等人,京中兵權則交給常升。
常升雖然沒有父親的文韜武略,但卻遺傳了其兢兢業業、克勤克儉的風格,所以朱允炆離京後,常升每天的生活都是固定的,非常有規律。早上去宮裏給太後、皇後、太子請安,然後巡視宮廷守備,再巡視宮城外的諸衛的守衛情況,每過三天還會巡視一下京師的防務情況,剩下的時間則是陪著太子處理政事以及教習其武功,這也是朱允炆要求的,他希望自己的兒子不僅要熟習政事,還要身強體健,這樣才能承擔重大的壓力。隻可惜太子朱文奎似乎遺傳了他的父親的身體,一直比較瘦弱,皇後馬慧一談起這個來,就憂心忡忡,唯恐他出什麽意外。
雖然徐輝祖、平安等人率領大軍鏖戰於大漠和草原,為朝廷開疆拓土,但是常升並不羨慕,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而且皇帝也需要有人為其把守後方,常升也很願意做這樣一個人。
但是這種平淡的生活,卻在九月份被打破了,台王朱允熥和吉王朱允熞回到了京師,因為太後的關係,台王朱允熥經常入宮,而吉王朱允熞則幹脆住在宮裏,這引起了朝臣的不滿,紛紛上書,要求吉王朱允熞遷出皇宮,太後初期不肯,但在召見了方孝孺後,卻立刻答應將吉王遷出宮去,暫時平息了爭論。但兩王非常孝順,每天天剛亮就進宮,晚上宮門關閉前才出宮。
這樣常升每次請安時,都會遇到兩王。他們都很熱情,一口一個“舅舅”的叫著,最開始常升確實很高興,但是久而久之,他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尤其是鬱新有意無意的提點之後,他盡可能減少與兩王的會麵,請安時間盡量錯開,但收效不大,因為兩王大部分時間都在宮中,總會碰上的。
常升不知道怎麽處理才好,太親近不好,太疏遠也不好,他既得罪不起兩王,也不敢讓皇帝誤會,因為他知道皇帝的特務機構調查司和情報司必然會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這無關信任,隻是例行公事而已。
“徐老將軍,這裏是聚寶門,守軍三千,主將叫齊恒……,這裏是金川門,守軍五千,主將叫樂翔……”
老將徐凱連連點頭,在心中記下常升的交代,他是專門從朝鮮回來,接替常升主持京中防務的。
常升將事情交代完後,帶著徐凱沿城牆巡視,讓其熟悉地形、守軍及其主將。
南京城很大,所以徐凱花了一天的時間才勉強熟悉了環境。不過與常升不同,宮城防務不需要徐凱負責,由從北京趕回的錦衣衛指揮使劉鐵負責。
……
開國公府。
奔波了一天的常升長出了一口氣,將馬匹交給下人,吩咐其好好照料,然後徑直走向後宅。他知道,這個時候,妻子劉氏一定得到了消息,正在和兒子常繼祖等著自己一起用餐。
可是當常升進屋的時候,卻愣住了,因為屋子裏還有一個人。看到常升回來了,這個人立刻站了起來,微笑著走到常升麵前:“舅舅,小侄這這廂有禮了!”
看著鞠躬行禮的台王,常升愣住了,他轉頭看了一眼妻子,卻發現劉氏輕輕指了指朱允熥,微微搖了搖頭。
常升歎了口氣,連忙扶起朱允熥,正色道:“末將不敢,失禮之處還望吉王見諒。”
朱允熥其實隻是做個樣子,順勢笑道:“小王此次前來,是有事情要向舅舅請教,不知舅舅是否能給小王一個麵子?”
“請教不敢當,殿下有什麽事情,盡管說,隻要在下幫得上忙的,一定幫!”
“很好,很好,那本王就放心了。”朱允熥哈哈大笑起來。
劉氏命人擺上酒菜,然後帶著常繼祖退下,隻留下了常升和朱允熥兩個人。
吃了一會兒酒菜之後,有常升放下酒杯,抱拳道:“不知殿下所問何事?還望賜教!”
朱允熥笑了笑,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放下酒杯,突然抹了抹眼淚道:“舅舅,不知您為何對允熥拒於千裏之外,您是允熥唯一的親人,大哥早逝,母親因為小王難產而死,父親病逝,現在小王隻有您一個親人了啊。”
“殿下何出此言?”常升臉色變了:“皇上、吉王、徐王不都是殿下的親人嗎?”
“皇上?”朱允熥輕輕笑了笑:“小王想把皇上當親人,可惜高攀不起啊!他將小王封在台灣那個荒島上,任小王自生自滅,舅舅覺得他將小王當親人了嗎?”
常升有些好奇道:“殿下,台灣不是很富庶嗎?聽說那裏的甘蔗園日進鬥金,代王在諸王之中最為闊綽,難道殿下過得不好嗎?”
“嗬嗬,舅舅還不知道吧?為代王叔種植甘蔗的大部分都是土人,還有少量漢民,種甘蔗非常辛苦,土人每年累死的都有數百人之多,漢人也至少有數十人,那些甘蔗機哪裏是在榨糖啊,分明是在榨血啊!”說到這裏,朱允熥的眼圈濕潤了。
“那,”常升有些不明白了:“難道殿下沒有招募土人耕作。”
“也招募了,但是人數不多,所以收入也不多,而且大部分錢都花在延攬大儒上,本王希望能夠教化台灣土民,讓他們沐浴在大明的榮光下,可惜,皇上不讚同,而且還下旨申斥小王,令小王向代王叔學習。”
“這個,”常升心中有些鄙夷,這個台王的迂腐和皇上早年有一拚了,但皇上早就轉過來了,可這個台王還沉浸在那些腐儒的教誨之中。
不過他雖然這麽想,卻不能這麽說,他挾了一塊牛肉,放在嘴裏咀嚼起來,一邊咀嚼,一邊思考如何回答。
待牛肉下肚,常升終於開口,道:“皇上可能不了解情況吧,殿下沒有和皇上說明?”
“嗬嗬,小王雖然貴為親王,但見到皇上的機會卻比舅舅少多了,而且他更相信那些商人以及那個代王叔的話,不相信小王的話。”
“不過,此次入京,小王卻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朝臣大多支持的做法,不支持代王叔的做法,他們甚至主張派官員上島,為土人分配土地,令其耕作,不再受代王等人的壓榨。”
常升心中“咯噔”一下,朱允熥什麽意思?朝臣支持他?都有誰?這些事情怎麽自己不知道?
“哦,殿下所為,與儒家忠恕之道暗合,也許他們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是啊,如今皇上縱容商人,袒護他們,如今商人各個腰纏萬貫,反而我們大明朝的官員一個個過得清苦無比,如此下去,豈不是世風敗壞,民不聊生嗎?”
“這個,”常升猶豫了一下,也歎了口氣道:“是啊,末將也有同感,國公俸祿看起來高,但是和京師的大商人比,隻不過是九牛一毛,過得清苦無比啊。”
“是啊,小王打算向皇上上書,大力打擊不法商人,而且如今國家用兵東北,糧餉不足,正是他們報效朝廷的時候,這個想法也得到了朝中大臣的讚同。”
“朝中大臣?都有誰啊?”常升似乎有些醉了,眯著眼睛問道。
“好多啊,像戶部尚書鬱新,兵部尚書齊泰,刑部尚書侯泰,吏部尚書蹇義都讚同本王,這讓本王深受鼓舞,一定要向皇上直言,大力打擊不法商人,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還沒等朱允熥說完,就聽“撲通”一聲,定睛看去,常升喝醉了,一個沒扶住,摔倒在地,腦袋磕在桌腿上,“啊”的一聲發出慘叫。
還沒等朱允熥反應過來,就聽劉氏帶著丫鬟婆子衝了進來,扶起常升,連連呼叫。不過常升沒什麽大事,隻不過有些醉了,就聽常升大叫道:“我沒醉,我沒醉,我還要喝!”
劉氏皺了皺眉頭,朝下人道:“趕緊把國公扶到房中,備上醒酒湯,國公爺這次醉的不清,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仆人不由分說的將常升攙扶下去,劉氏回頭滿臉堆笑道:“殿下,國公有些醉了,恐怕無法入席了,還望殿下海涵!”
常升的筷子舉在空中,似乎打算吃什麽東西,但這時候也沒了興致,他苦笑一聲,拱手道:“舅母,那小王就告辭了,明日再來看舅舅!”
“好的,有勞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