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阿政通報情況 4

字數:5984   加入書籤

A+A-


    第四十五章阿政通報情況(4)

    (4)

    阿政接著說:直到八十年代,你爹哋已辦了技術移民到了加拿大。

    突然有一天,你爹哋在加拿大接到你嫲嫲的電話,要你爹哋無論如何都要回來一趟,是什麽事情在電話上卻沒說。

    回來後,你嫲嫲才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你爹哋。

    原來,你爹哋的親生父母原單位根據要平反一切‘冤假錯’案和‘右派’分子除極個別人外,一律‘摘帽’的政策,為你爹哋的親生父親‘平反’,恢複黨藉和公職,補發工資。而你爹哋的親生母親,也是當年受株連的,也一並恢複黨藉、公職和補發工資。

    當時,落實政策辦公室人員因無法找到你爹哋的親生父母及近親屬,所以就將‘平反’通知書和一係列的落實政策手續擱置起來。

    直到有一年的冬天,原在這省級醫院當院長、後調國家衛生部的一位老領導回觀東冬休,在與醫院老同事的一次茶聚閑聊中,得知你爹哋的親生父母的落實政策問題因未能找到本人或近親屬,所以尚‘掛’在那裏時,這位老領導很驚訝,他是與你爺爺是東江縱隊的老戰友,與你爹哋的親生父母也很熟,所以是知道當年‘托孤’一事的幾個知情人之一。

    這位老領導心想:你嫲嫲在這醫院工作幾十年,落實政策的那幾年她本人也還沒離休,為何就不把這事跟組織說明白?其中是不是有其他考慮?因此他也就沒馬上把內情說出來。

    事後,這位領導專門到家裏拜訪你嫲嫲,兩位老同事支開其他人,談了很長時間。

    這位領導再三詢問你嫲嫲,為何不將實情如實向組織報告,理由是什麽?

    開始你嫲嫲扯東扯西,就是不肯如實相告。

    最後,這位領導很誠懇地說:你還不相信我和老陶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情嗎?難道我不是當年的知情人?你不說明其中的道理,一定是有你的理由,或者是隱憂。你說出來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不是更好?

    麵對老同事、老領導這推心置腹的建議,你嫲嫲才說出來了自己的擔心所在。

    原來,你爹哋的親生父母‘托孤’的那一晚,四個大人在一起談了整整一晚,臨到天邊發白,你爹哋的親生父母才戀戀不舍地起身告別。

    但他們夫妻走到門邊時,你爹哋的親生母親卻整個人都像虛脫般地倒了下來,大家立即扶她坐到椅子上後,她從你嫲嫲手中再次接過你爹哋緊緊摟著,又悲痛欲絕地慟哭了起來。

    你嫲嫲等人在旁邊靜靜地等待著,一聲沒吭。

    後來,你爹哋的親生母親喃喃地對著你爹哋說:父母這輩子生兒不能養,還算什麽父母?今後你要好好聽聖詩媽媽的話,長大了要好好孝敬撫養你的爸爸媽媽。你父母有生之年,你都是父母唯一生育的孩子!

    說完,你爹哋的親生母親請嫲嫲拿來一把剪刀,讓嫲嫲幫忙剪下自己和丈夫的一綹頭發,將它放在了你爹哋的小手之中。之後,又乘嫲嫲不備,從桌麵拿起那剪刀,狠命地把自己的左手的一截小指鉸斷了,也放進了你爹哋的小手中。

    這駭人的一幕,讓你爹哋的親生父親和你爺爺嫲嫲震驚不已,他們一擁而上,你嫲嫲和你爹哋的親生父親急忙為暈過去的大人包紮傷口,你爺爺就搶著抱起啼哭的小孩。

    就為這,你爺爺和嫲嫲在你爹哋親生父母麵前發誓:有生之年那怕是以性命相搏,也要保住你爹哋親生父母的這一點‘血脈’!

    因為他們都知道,你爹哋親生父母的性格剛烈,是寧折不彎的人,不然也不會遭此‘劫難’。如果他們說了此生不再生育,就一定會做到的,那麽,你爹哋就真的可能是他們夫妻唯一的孩子了。

    因此,你嫲嫲擔心將你爹哋的身世說出來,日後不知會不會另有不測。

    畢竟八十年代的政策還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一旦遇到挫折,可能又會走‘回頭路’。你嫲嫲是有閱曆的老人,所以她為防萬一,就三緘其口,寧願不要那些平反‘證書’和各種‘補償’,也沒對單位說明相關情況。

    嫲嫲將以上情況說出來後,老領導的心情真的非常沉重,他勸慰你嫲嫲,說我們的國家是不會走回頭路的,這一點務必要有信心。同時他也非常理解你嫲嫲的憂慮,是不得不防。但事情又不能不解決,總這樣‘掛’著也不是辦法。

    後來,兩人老人商量了一個‘折衷’的方案。

    第二天,由這位老領導主持,請單位人事部門的一位負責人到你們家碰頭,你嫲嫲表示:如果人事部門保證,除組織之外,不向任何人公開這次談話內容,才可以提供相關情況。

    當時,單位的人事部門正為此事煩惱,因為當年有個規定,每個單位如有應落實政策的人未能落實政策,就屬於‘落實政策不力’,是要受通報的,其部門也確實為此受過批評。

    因此,在那位老領導的見證下,人事部門的負責人寫下了絕不將此次談話內容外泄的‘保證書’。

    之後,就有了請你爹哋從加拿大回來辦理相關手續的過程。

    其中,在單位履行簽字手續時,你嫲嫲堅持在那位老領導見證下,由她代簽,絕不讓你爹哋留下半點痕跡,不然就拒絕辦相關手續!

    說到底,你嫲嫲還是有些不放心啊。為了保護你爹哋,她老人家在最後關頭,把政治上、法律上的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就是防止日後你爹哋會被‘秋後算帳’……

    說到此,阿政停了下來,他喝了口茶,問陶卓然:“卓然,我說的基本沒錯吧?”

    陶卓然點點頭,然後從脖子上解下一條項鏈,鏈子有一個用金子包著的、如花生米大小的墜子。

    陶卓然小心翼翼地將墜子擺在餐桌上。

    楊大龍也是小心翼翼地問:“生母的……”他的意思是問:這是你母親的那截斷指?

    是……”陶卓然回答:“是從加拿大回來後的那天晚上,母親和大哥一起,第一次同我講起我的身世。當時我還不敢相信,待到大哥將父母和我的親生父母的合影,以及母親給‘斷指’拍的照片,親生父母叮囑我的書信,一隻小童鞋等物件擺在我麵前時,才不得不相信。”

    哪你當時是怎麽想的?”大龍問。

    還能怎麽想?”陶卓然神情暗然。他微微地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那天的場景,他自言自語地慢慢述說了出來……

    那天,他聽到母親和大哥告訴自己的情況後,整個人都懞了,等他醒悟過來,就按親生父母留給他的信上所要求的那樣,在母親和大哥麵前跪了下來,沒說任何的話,卻是恭恭敬敬地叩了幾個頭,然後又到父親和二哥的靈位前長跪不起,淚水長流。

    後來,嫲嫲讓大哥過來扶他坐回到椅子上,很冷靜地說:孩兒啊,事情已經過去了,太過傷心也於事無補,傷了身體就更是對不起你父母,你要想開點啊……

    第二天,陶卓然就跟著母親去單位辦那些手續,整個過程,陶卓然都沒著一聲,母親讓他怎麽辦他就怎麽辦。

    當回到家,陶卓然對母親說,他要靜一靜,然後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過了一天,陶卓然從房間出來,他見到母親和大哥坐在客廳休憩。

    原來,他母親和大哥擔心陶卓然,一直就坐在客廳守著。

    陶卓然出來後,母親讓他去刮胡子,又吩咐大哥將在娘家住的大嫂叫回來,因為他們不想讓家裏的其他人因這件‘陳年舊事’而對社會產生負麵印象,所以在說這些事的時候,事先就打發大嫂回娘家住幾天。

    等陶卓然收拾好出來,母親讓他跪下來。

    然後,母親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項鏈,很鄭重地掛到了他的脖子上,對他說:這是你親生母親留給你的‘骨肉’信物。你父親在當天就已經作了醫學處理,又用醫學矽膠密封,之後我找人用金子鑲了起來,從此就一直掛在我身上,一刻也沒離開過。‘喳喳’那丫頭曾問過我:嫲嫲這‘金豆豆’比那翡翠墜子更值錢嗎?我告訴她:是啊,她是無價的!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了。我和你大哥在你父親和二哥靈前曾發誓:在我們有生之年,都會跟他們一樣,繼續尋找你的親生父母,也希望在他們有生之年,你能和親生父母團聚。

    以上這些,陶卓然在這二十多年來,一直遵從母親的叮囑:除了自己的妻子和大嫂外,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家裏的第三代,暫時也不要對他們說,他們年紀還小,不知道會更好些。

    述說完,陶卓然‘噓’地一聲,長長地出了口氣,好象已將胸中那抑鬱之氣吐了出來。之後他又看著阿政,說:“老大哥,今天你把這些深藏在我心中的隱痛給‘挖’了出來,真是讓我重新又‘痛’了一次……不過這也好,有創傷就必須治療,家裏的下一代如今也長大成人,人人都心智健全,個個有分析和判斷力,讓他們知道過去的一些事情,相信他們有這個承受力,會客觀看待的。”

    說完,陶卓然用信任的目光看了看在座的幾位年輕人。

    ‘肥佬張’此時抽著鼻子,說:“卓然,我是個粗人,真的不知說些什麽才合適,但有一點,我祝你‘早日找到親生父母’這句話是一定沒錯的,來……我們大家都把酒杯端起來,為卓然兄‘早日找到親生父母’,幹杯……”

    眾人聞言都立即起身,端起酒杯一幹而盡。

    陶卓然喝完酒,連聲說:“謝謝……”

    而陶茵和荷紅兩人的酒,卻是和著淚水喝下去的。

    待眾人都坐下來後,陶茵就過來父親身邊,隻見她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條翡翠項鏈,央求地說:“爹哋,我和你換著帶吧,好嗎?”

    陶卓然不知女兒為何會有此一舉,他沒有立即答應,因為這條項鏈對他來說,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比的。

    旁邊的眾人見陶茵此舉,也覺愕然,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條項鏈對陶卓然來說是意味著什麽。

    阿政沉思了片刻,一個閃靈在心中倏然而起,他覺得這茵茵真是卓然兄的好女兒,所以臉上馬上泛起笑意。

    隻見阿政也站了起來,問:“卓然兄,我曾聞你說,你的家族中最、最……”

    說到這,阿政故意沒往下說,而是一臉笑意、眼定定地看著陶卓然。

    陶卓然聽阿政這樣說,又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笑臉上分明是若有所指。

    ‘哦,我明白了……’陶卓然立即毫不猶豫地將項鏈交給了女兒,以半認真半玩笑的口吻說:“乖女你一定要爭取再立‘新功’哦!”

    遵命……”陶茵聽了,非常高興,一把就將還在父親手上的項鏈‘奪’了過來,然後又將自己的項鏈‘啪’的一下,硬塞到父親手上,說:“有勞爹哋保管……”

    說完,就笑嘻嘻地將父親那項鏈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