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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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旭將沈滿帶回了知府府,徑直入了存書房。

    “陳知府或者有隱瞞我們的事情,趁他不在我們來這裏看看,或許能夠找到什麽線索。”寧旭一邊翻著書籍一邊道,提也不提為何單獨帶沈滿來此。

    沈滿原本以為他會問自己黑羽雞的事情,但現在看來,寧旭對此不是很在意。再者,就算他詢問自己為何能看見銅盆裏的東西,自己也是答不出來的。

    在牢中,雅舒刻意將陳止拉入這場漩渦中,並且臨走的時候給了自己一個提示,那個“小心”沈滿原以為是她讓自己“小心”,如今想來卻像是在提醒一個人,就是一直跟著自己的知府府的丫頭“小馨”。

    寧旭翻書的手停了下來,英俊的麵容上現出了濃雲愁態,“這州誌隻記錄到了十年前的慘案,在此之前的事情都沒有記載。而且,這書好像被人撕去了幾頁……”

    “陳大人之前從未提起州誌,但卻有先見之明地在州內收繳黑羽雞來防身,著實有些奇怪。”沈滿點頭道。

    “但奪舍之法一次隻能換一條性命,十年之前死的都是女子,那人現在應該是女子之身才對。而且……”寧旭目光深沉,“奪舍之所以為禁術,一則是因為奪取他人性命來為自己續命和恢複青春太傷天害理,二則因為施行奪舍本尊也會因此受到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苦,幾乎沒有人能夠承受。”

    沈滿還是頭一次聽見奪舍術的具體情況,“她要承受什麽樣的痛苦?”

    “找到合適的奪舍對象後,將自己和對方同時浸入一種特製的藥水中,泡足七日,那藥水極為霸刀,先是剝掉你的一層皮,再除去你內裏的肌理,據說這時候能夠看見經脈以及其中流動的血液……”

    沈滿不敢想象那種畫麵。

    寧旭繼續道,“七日之後,像是穿衣服一樣穿上對方的皮,再找到一個不能見光不能有水的地方,休眠四十九日方可醒來。醒來的時候,皮膚是紅色的,同樣不能陽光直曬,需要避光一年才能如正常人一般。”

    “那她原來的身體呢?”

    “必須完整無損,若是新的身體有強烈排斥,她又無法忍受的話隨時可以換回來。若是原來的身體有損害了,那她就隻能在新身體裏疼痛致死,或者是強行剝離死於舊日身體。”

    沈滿聽罷良久不語。

    寧旭望著她的側臉,陷入沉思。

    “既然如此艱難痛苦,為何她還要奪舍呢,難道活的那麽久,也不會孤單一個人覺得寂寞?”沈滿喃喃道。

    寧旭知道她失去了父母親人,如今正是孤單一人的境地,她發出如此感慨,或許說的就是她自己此刻的想法。

    “小滿,這一趟回去,你和我一道去見祖父複命吧。”

    沈滿一愣,抬頭看著寧旭。寧旭此語,顯然是給沈滿一個改變地位的機會。

    但不知道是不是沈滿的錯覺,總覺得寧旭的眉間正籠罩著一團黑氣,正是那些街頭算命先生常說的“印堂發黑”之兆。

    寧旭接著道,“現在的話,隻能出一招‘引蛇出洞’,用誘餌來誘捕那奪舍之人了。”

    “誘餌?”沈滿一點即透,急忙抓住了寧旭的手臂,道,“二哥,你不能冒險。”

    寧旭搖了搖頭,“你不知道……我來做誘餌是最好的。我是寧府大公子,身邊的護衛眾多,況且……”

    沈滿在聽他繼續講下去。

    寧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道,“況且我命格奇特,乃是萬中無一的‘紫星’之命,也就是說,無論奪命人需要的命格如何,我都能夠符合她的要求。”

    況且,這次還有你在,大門監從來不會失誤,你就是我的保命符。

    不論是巧合還是命中注定,我已經來到了這裏。那奪舍之人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但如果她找不到命格相合之人來施行奪舍之術的話,那麽我就是她最後一個選擇。她遲早都會找到自己頭上,那麽大門監派人來說的我命中的大劫便是這個了。

    沈滿,你是陪我來度過此劫之人,與其在這裏坐以待斃,不如引蛇出洞掌握主動權,對你對我或許都是好事。

    沈滿心裏突突的跳,總覺得有出乎意料的事情會發生。但此刻也沒有理由說服寧旭不這麽做。

    已經在陳州三日了,若再拖延下去不知道還會死多少人。

    “二哥,我懷疑陳大人和小馨。”沈滿嚴肅道,“若說奪舍之人是個女子的話,那麽很有可能就是小馨,陳止是個幫凶。”

    須臾,府中大堂。

    “什麽!”寧韜拍著桌子驚道,“二哥,什麽時候不去偏偏要晚上去?現在那妖怪還在到處找人呢,你怎麽要自己送上門啊?!”

    寧旭壓低聲音,環顧四周道,“你小聲點,隔牆有耳。”接著湊近寧韜耳邊道,“大都城來了人了,是大門監派來的,有他在身邊能夠助我一臂之力。眼下沒有安全的地方,去‘清香堂’更加方便。你放心,我晚上去去就來,有護衛跟著又有大門監的人在,你無須擔心。”

    他們正在說話的時候,聽見了走廊裏沈滿的稍高的聲音,隻聽她道,“小馨,你在這裏做什麽?”

    有人低低回道,“奴婢來看看兩位寧公子是否有什麽需要的。”

    沈滿道,“想必不會有什麽需要的,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言下之意便是要趕人走了。

    小馨道了一聲“是”便離開了。

    沈滿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神色並不輕鬆。

    稍後,沈滿挑簾入屋,正對上寧旭和寧韜的兩對眼睛,“二哥,三哥,是小馨那丫頭。”

    寧旭“嗯”了一聲。

    寧韜聽她如寧純一般喚自己三哥,心下不舒服道,“你來做什麽?”

    “是我叫小滿來,”寧旭道,“晚上還需她陪我到‘清香堂’一趟。”

    寧韜急道,“二哥,她一個丫頭會有什麽用,還是我陪你去吧。”

    “你留在知府府,我還有事要你去辦。”寧旭嚴肅道。

    寧韜瞪了沈滿一眼。

    沈滿假裝沒看見。

    是夜。

    知府府內的男子早早就躲了起來,這裏有專門準備的一處地窖,陰涼潮濕。關鍵是地窖裏麵有許多窖藏的老酒,陳知府故意命人灑了一些老酒出來,好用酒味遮住人的氣味。

    如寧韜這樣重要的人物,則是留在自己的房間中,用黑羽雞血保護。此刻寧韜正皺著眉,外披著一層油紙,油紙外麵層層抹著腥臭的雞血,安靜地坐在房間之中等候。

    寧旭命他留在知府府,就是為了留意陳止和小馨。隻要他們一有行動,他便找機會抓了他。到時候嚴刑逼供,不信會沒有結果。

    陳州城一到了夜晚便安靜到可怕。

    沈滿和寧旭走在街上,寧旭一身潔白的繡雲錦繡袍子,玉冠束發,玉樹臨風。而沈滿雖然也是男裝打扮,但站在身材高大的寧旭身邊,就顯得文弱了一些。

    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天上的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青石板的街道上,偶爾有一陣熱風攜著枯葉在眼前飄過。沒有人敢點燈,所以如果烏雲遮月,兩個人便是兩眼一抹黑,邊摸索著邊往前走了。

    “快到那個地方了。”寧旭忽然開口,眼睛緊緊盯著前方。

    沈滿一來便聽說在城中間有一口很古老的井,井邊有一棵枯樹。樹上掛滿了死人,死人的血流入井中,因此,這口井便成了一口血井。

    “小滿,不要怕。”寧旭感覺到她往自己這邊靠了靠,心生憐憫和愧疚,挽住她的肩頭安慰道,“有二哥在,暗處還有我的護衛,他們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

    “嗯。”沈滿點點頭道。

    但這個距離已經能夠隱約看見那掛在樹上的死人的影子了,半晦半明之間,似乎隱約還有一樹的、綠色的光投射過來,讓人覺得心頭一陣一陣瘮的慌。

    那些死人死相恐怖,有的沒有眼珠子,有的被開膛破肚,腸子露在外麵好幾天。由於百姓認為是妖孽作怪,故而這些屍首便被視為不詳,沒有人敢輕易動它,就任由它們掛在樹上腐爛,直至被蟲子和鳥類吃光,變成一具骸骨。

    沈滿手腳冰涼,又強撐著往前走了幾步,腳步微微一滯,低低問道,“二哥,你有幾個護衛?”

    “五個。”

    五個?!沈滿終於顫抖起來,她方才隱約聽見的呼吸聲明明有六個!

    是她聽錯了,還是在不知不覺間在他們的背後多了一個人?!

    多餘的那個人是誰?!難道就是那個殘忍地殺了這一樹人的凶手?!

    “二哥,我們還要走多久才到清香堂?”沈滿在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但音尾顯然已控製不住,在瑟瑟抖動了。

    寧旭聽出她的恐懼,卻以為她是在害怕那些屍體。於是道,“拐了前麵這個巷口就到了,你放心,我們不會接近那棵樹。”

    沈滿壓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影子,猛然間發現除了自己和寧旭的影子之外,又多出了一道又細又長的影子!

    一層層涼汗立即從額頭冒了出來,沁了一身。

    “二……二哥……”沈滿還在壓抑,讓自己表述清楚,“有人……有人……在跟著……跟著我們……”

    寧旭腳步頓住,也頓時覺得從背後吹來了一陣涼風,這陣涼風之中,似乎還帶了一絲腥臭味道。若說這臭味是從樹上傳來的,那風向不對。若不是樹上傳來的,那說明自己的背後……也死了人......

    而且是……

    不少的人……

    炎熱的夏天夜晚,兩個人的背脊都被冷汗浸透。

    明顯感覺到背後有人在靠近,兩個人卻因為恐懼而一動不敢動。

    “小滿,你聽我說,”寧旭聲音暗啞,“我的五個護衛都是大都城內數一數二的高手,若說有人能在瞬息之間殺了他們不留一點聲音的,我就是死也不會相信。但如今很有可能發生了……那即是說,我們要麵對的這個人,他真的不是一個人……他是妖魔……”

    沈滿在此刻又聽見了小聲的水流動的聲音。

    低頭一望,就差點暈厥過去。

    隻見地上,除了這三道影子之外,還滿滿地、流過來了一條條暗紅色的、帶著腥味的血液……

    這惡心的、粘稠的血液染紅了他們的靴子。

    原本是要引人到清香樓中,那兒已經埋伏了寧旭帶來的所有高手,還有一盆又一盆的黑羽雞血,隻要那奪舍之人敢來便是有去無回。但此刻,寧旭和沈滿怕是走不到那裏了。

    寧旭苦笑,袖子裏的手漸漸捏緊成拳,繼而優雅地、慢慢地轉過身。

    “小馨,陳止,是你們吧?!”

    寧韜貓著身,躲在街上巷口角落觀察著遠處的一個人影。

    他聽著寧旭的吩咐在知府府內等著,果然,跟蹤陳止的護衛很快就有了回音。陳止晚上一個人出了地窖出了府。

    寧韜便帶著人尾隨他一直追到這裏。

    但是奇怪的是,明明方才還走在街上的一個人,卻在眨眼間突然消失了。寧韜揉揉眼睛,吩咐護衛去尋,自己則裹著淋了雞血的油紙衣站著等。

    過了一會兒,隱約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寧韜趴在地上仔細聽了聽,又用指節敲了敲地麵,竟然發現下麵是空的。

    到處找了找,沒有發現下去的路。於是便叫人悄悄撬開了一些青石磚頭,下麵傳來了人的極為驚慌的聲音。

    “誰,是誰?!”是一個男聲。

    寧韜點了一個折子,拿在手上往下一望,最後頗為無奈道,“陳大人,您就算想要和府中的丫頭幽會,也不必用冒這麽大的危險用這麽爛的法子吧……你可真是害苦了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