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下 盈歌曲意平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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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下盈歌曲意平鷹路

    卻說這年的秋季,遼國征鷹使者前往生活在陶溫水、徒籠古水的紇石烈部落索取海東青,激起了紇石烈部落百姓的極大不滿。阿合版、石魯等人執殺遼國的征鷹使者,又將其隨從關押。遼國皇帝聞報,十分震驚和惱怒,立即派人帶了詔書,來見盈歌,要他即時帶兵,前往征討紇石烈部落,嚴懲殺害遼國征鷹使者的凶手。盈歌聽了,正要怫然而起,撒改一見,連忙以目止之。盈歌乃從容接詔,又厚待使者而去。送走遼國使者之後,盈歌問道:“遼國索取海東青,沒完沒了,未有竟日。我們女真人深受其害,聞之者莫不切齒痛恨,怒目相向。我剛才本想拒詔不接,國相為什麽又要阻止呢?”撒改說道:“遼國強於我們百倍、千倍,豈能觸怒於他,以致引火燒身,自起禍端。不如曲意事之,方為上策。”盈歌說道:“誠然如此之說,既已接詔,身處兩難之中,如之奈何!”撒改說道:“何為兩難之中?請節度使明言。”盈歌說道:“紇石烈部落的阿合版孛堇與烏春、桓赧諸人不同,他並沒有起兵與我們作對。遼國的征鷹使者為非作歹,觸起眾怒,阿合版孛堇憤而殺之,亦在情理之中。我今率兵討之,師出無名,於心何忍?但是,既然接了遼國皇帝的詔書,若不率兵征討,又如何向遼國皇帝交代?所以說,身在兩難之中,進前不得,後退不能。”撒改聞而大笑,說道:“節度使真可謂厚重之人。既可以曲意事遼,又為何不能曲意與各部落相處呢?若能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必能兩全其美,既使遼人不致疑心於我,又不會失和於各個兄弟部落,豈不是好?”盈歌說道:“妙哉,妙哉,這一場戲,就得我親自去唱了。”之後,盈歌不無憂慮地說道:“從我們離開阿疎城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覺得有塊石頭壓在了心頭。渾蠢水、星顯水那個地區並不太平,若是一旦有警,如何處置?”撒改說道:“這也是我所要說的。若是那一個地區起兵為亂,其引起的震動決不會小於阿疎的反叛。若不及時出兵征討,劾者所率領的圍困阿疎城的兵卒可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了。”盈歌說道:“若是一個部落為亂,你可獨自率兵伐之。若是數個部落為亂,你可與謾都訶分兵兩道伐之。”撒改說道:“節度使之言甚善,我當靜心而待,以應付突發之變。”

    且說在紇石烈部落之中,自從殺了遼國的征鷹使者,囚禁了其他隨從之後,一直處於非常緊張的氣氛之中。他們預料遼人必然不肯善罷甘休,一定會派大軍前來討伐。因此,他們充分作好了應敵的一切準備,深溝高壘,嚴陣以待。這日,忽然聽得部落外麵鼓聲陣陣,殺聲不絕,阿合版登高看時,卻是節度使盈歌率兵在那裏叫戰,便大聲喊道:“節度使,我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親自率兵前來,不知何意?”盈歌說道:“阿合版孛堇,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隻因為你殺了遼國的征鷹使者,又囚禁了其他遼人,所以特來問罪。”阿合版說道:“我殺了遼國的使者,又拘禁了遼國的其他人,這些事件件是真。自有他遼國人前來問罪,與你何幹?”盈歌說道:“我奉了遼國皇帝之詔,因此興師而來。”阿合版聞言大怒道:“遼國皇帝是你什麽人,你這樣效忠於他?他們為了索取海東青,無所不用其極,將我們這些部落坑害苦了。節度使既然一心一意要當他的爪牙,也就是我們紇石烈部落的敵人。休走,看箭!”說罷,張弓搭箭,直向盈歌射來。盈歌側身躲過,催馬急攻。

    阿合版孛堇知道盈歌驍勇難敵,便高懸免戰牌,據險堅守,隻不出戰。盈歌連攻數日,難以奏效。

    其時已是初冬季節,天氣極寒。盈歌見強攻難以成功,便又改變策略,挑選了十幾名善射者以勁弓利矢而射之。在他們的掩護下,二十多名敢死之士借著山崖壕溝的掩護,逼近大寨,縱火燒柵。一刹時烈火熊熊,煙焰滿天。盈歌率領兵卒,乘機而入。阿合版和石魯等人欲待逃走,卻被盈歌之兵緊緊逼住,束手就擒,當了俘虜。盈歌吩咐將他們關在一個偏僻的房子裏,嚴加看守。

    盈歌向部落中人問及所囚遼人的情況,這才知道死者過半,還有六七個被關在一間暗室之內,遂吩咐將其放出。遼人平日憑借威勢,驕橫跋扈,今日象囚徒似的被關了這麽多天,哪裏咽的下這口氣?當即要求盈歌嚴懲肇事之人。盈歌告訴他們:“凡是肇事之人,都已全部處斬。”遼人不信,盈歌領著他們來到一個十分荒涼的偏僻地方,但見新墳累累,果然有二十多座。盈歌他們說,這裏埋的就是那些肇事者的屍體。遼人聽了,餘怒未息,當下便要掘墓鞭屍。盈歌指者四周圍觀的紇石烈部落的百姓,對遼人說道:“這裏的習俗是最忌諱褻瀆逝去的遺骸,如若激起眾人之怒,我雖然有三頭六臂,也就難以保護你們了。”遼人一聽,心中畏懼,這才作罷。

    送走遼人之後,盈歌連忙吩咐釋去阿合版、石魯等人之綁,並向他們賠情道歉。阿合版說道:“遼國使者欺人太甚,殺他們幾個人,也讓他們知道我們紇石烈部落的人不是好惹的。如今節度使既然要為遼人說話,又要為遼人辦事,捉住了我們,要殺便殺,要砍便砍,作此情態,是何道理?”盈歌說道:“放走遼人者,是我盈歌。捉住眾位兄弟者,也是我盈歌。如今諸位兄弟如何處罰於我,我盈歌口無怨言。”阿合版說道:“遼人不但欺負我們紇石烈部落,也欺負你們完顏部落,他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節度使,隻要你明白這一點,今後不去給遼人辦事,那麽,這一次也就不去計較了。”盈歌說道:“阿合版孛堇說的十分有理。這次事件,也是我盈歌不得已而為之。遼國皇帝頒詔於我,我若拒不奉詔,他們必然要派大兵前來征伐。以區區紇石烈部落之眾,豈能阻擋得住?再說,你們關了幾個遼人,他們豈能善罷甘休,若派重兵而來,豈不也落一個玉石俱焚的下場?其中苦衷,還望各位諒解。”眾人聽了,大為感激,當麵謝過。

    卻說統門水和渾蠢水合流之處,生活著著一個部落,名叫烏古論部落。其時,烏古論部落中的頭領名叫留可孛堇和詐都孛堇。留可乃忽沙渾孛堇之子,詐都乃安春孛堇之子。這兩個人都是不安本分,膽大妄為之徒,看到阿疎起兵為亂,便也就蠢蠢欲動起來。繼而得知盈歌、撒改率兵南伐,便又把尾巴縮了回去,大睜兩眼觀望著事態的發展變化。後來他們又偵得遼使前來幹預,盈歌和撒改又不得不撤攻北歸,便覺得盈歌也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不可戰勝。兩個人密謀既久,遂誘使奧純、塢塔兩部之民作亂。烏古論部落的敵庫德和紇石烈部落的鈍恩得知二人圖謀反叛的消息之後,因為報仇心切便也前來與之聯係。他們相聚在一起,互相鼓勁道:“徒單部落之黨十四部為一,烏古論部落之黨十四部為一,蒲察部落之黨七部為一,合在一起共有三十五部之眾。而完顏部落也不過十二部而已,以三十五對十二,也就是三個人對一個人,以多勝少,我們必勝無疑。”遂擇好吉日良辰,舉兵而反。這時,原於劾裏缽在世之時已經降伏的部落也都離心離德,大都打算依附叛者。隻有烏延部落的斜勒孛堇和統門水溫迪痕部落的阿裏保孛堇、撒葛周孛堇等為數不多的人持觀望態度,但因眾寡懸殊,他們也不敢公開站出來與之相抗。他們於無奈之中,派了急使向完顏部落求援,他們說道:“我們必不從亂,但若不派兵討伐,等到他們羽翼豐滿,那時就難以製服了。”

    其時盈歌遠征在外,隻有撒改一人主持事務。留可、敵庫德及鈍恩等人的反叛也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並且也已相應的製定了應敵方略。撒改當下親自擔任都統,以習不失、斡帶、阿裏合懣為副將,往征留可,詐都、塢塔等人。斡帶乃劾裏缽第三子,阿骨打之胞弟,其時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極為驍勇。阿裏合懣乃烏古廼第八子,其母姓溫迪痕氏,名叫敵本,和盈歌算是同父異母兄弟。其是年紀也不過二十多歲,為人聰明辨給,健捷善戰。另一路則以謾都訶為主將,以石土門為副將,往伐敵庫德。

    且說撒改率領眾軍,過了斜寸嶺,進至潺春水畔,召集眾將商量進軍方略。習不失以為應該先攻取邊地部落的城堡,然後再攻拔留可城,此為上策。而斡帶和阿裏合懣則以為,應該先取留可城,邊地部落的城堡自可望風而下。撒改見兩種看法都極有理,難以決斷。於是,一方麵繼續催軍前行,一方麵派急使速返完顏部落,請阿骨打火速到軍前議事。

    盈歌回到完顏部落後,得知撒改已經分路南伐,約有數日之久了。心中雖然覺得是勝券在握,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當即召來阿骨打,與其商量南伐之事。阿骨打前腳剛至,撒改所派急使接踵而來。盈歌得知軍中實情之後,對阿骨打說道:“軍中有疑難之事,議不能決,必欲賢侄前往決斷。”阿骨打說道:“此次南伐,勝則南部皆伏,敗則南土皆失。事關重大,不可不謹慎從事。軍中若有疑難之事,遲遲難以決斷者,此乃取敗之道。軍中實情如此,使人心急如火。恨不得即刻啟程南下,以解軍中之疑。”盈歌說道:“怎奈部落中已無兵卒,如之奈何?”阿骨打問道:“搜刮淨盡,能得多少人馬?”盈歌說道:“最多也不過七十甲兵。”阿骨打聞言,大喜道:“有此七十人,何愁大事不成?”其時夜暮已臨,圓月當空。阿骨打率眾踏著月色,離村而去。

    阿骨打一路上日夜兼程,不敢少留。這一日到了斜堆甸,在路邊選了一個背風之處,又去林中撿來了枯樹敗枝,點起了篝火,燒烤山羊之肉充饑。吃罷,又催馬上路。正行之間,忽然看見有兩騎迎麵飛奔而來,刹那間,已到眼前。阿骨打認出是部落中人,便叫四個兵士橫於路中,將馬攔住。騎馬的人瞪圓了雙眼,正要用馬鞭抽那四人之時,阿骨打高聲叫道:“休要傷了自己人!”兩位騎馬者認出阿骨打,急急地說道:“休要阻攔,我等有十萬火急之事,需要返回完顏部落。”阿骨打問道:“有什麽事,這般緊急?”騎馬人說道:“回去搬取救兵,若有延遲,便會誤了大事。”阿骨打說道:“完顏部落裏已經沒有一兵一卒了,所有的人都被我帶來了。”兩個人聽言,便同時跳下馬來,對阿骨打說道:“我們兩個人是謾都訶將軍派的,是回去搬求救兵的。”

    原來,謾都訶與石土門奉命同伐敵庫德,而敵庫德所部正在米裏迷石罕城中。翻過把忽嶺之後,兩個人相約,分道而進,最後會軍於米裏迷石罕城下。謾都訶之軍先到,等了一日,還不見石土門軍至。城中人不知道謾都訶之軍的虛實,堅守城池,不敢冒然來攻。而附近部落中的土著百姓卻蜂擁而至,與謾都訶相鬥,打算將他擒拿,送與敵庫德。謾都訶守住營寨,不與交鋒,但因兵力單薄,隻怕難以持久。現在,謾都訶所麵臨的局麵越來越險惡,若無救兵相援,大概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阿骨打說道:“完顏部落餘下的兵卒都在我這裏了。如果謾都訶那邊出了事,使敵人得誌於他,那對整個戰事的進程會起到很大的影響。即就是將來我們勝了,將米裏迷石罕城變成一座墳墓,把我們的敵人全部埋葬在這座墳墓之中,那又有什麽用處呢?”當即決定,從僅有的七十名士兵中抽出四十人,往援謾都訶。之後,他又給兩位信使每人送了一條燒烤羊腿。兩人一邊吃著,一邊飛身上馬,帶領四十名兵卒如飛而去。

    阿骨打見眾人吃飽了,喝足了,便率領著剩下的三十名兵卒啟程而行。這日從塢塔城的城外路過,有兩個人帶者鐵鍋落在了後麵。塢塔城中的人見了,有三四個人突然來襲,將兩個人擊倒馬下,又將鐵鍋奪走了。阿骨打停住了馬,以馬鞭指著那幾個人說道:“這些鍋是我們作飯用的,快還給我們!”那幾個人齊聲說道:“你們能夠從遠處來到這個地方,還怕沒有吃的喝的嗎?何乃如此小氣,連一口鍋也舍不得!”阿骨打聞之,笑著說道:“你們聽著,要將我的話記住。且待我破了留可,再來從你們手中取回此鍋。”那幾個人笑著說道:“好吧,我們就等著你來取。那時,也許太陽真的會從西邊出來呢。”阿骨打也不再去理會他們,催馬又行。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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