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上建國號祭天登帝位

    卻說阿骨打凱旋而歸，已經是十二月中旬了。吳乞買、撒改、習不失率領官屬諸將奉勸他登極稱帝，願以新歲元日恭上尊號。吳乞買乃是劾裏缽的第四子，和阿骨打算是一母同胞。其時，完顏部落中人自稱按出虎水納葛裏村為“內地”。吳乞買出生於遼國太康元年，初為盈歌養子。阿骨打自從決策伐遼之後，兵事迭起，連年征戰不休。吳乞買遂奉命居守“內地”。再後來，又因為戰火焚燒到了遼國的腹地，為了使內地安穩，又派習不失為其輔佐。

    當下吳乞買說道：“節度使舉兵伐遼，連戰皆捷，足係天下眾人之望。如今早登大寶，實乃眾望所歸。望節度使上應天時，下順民意，早作定策。”

    國相撒改說道：“遼主荒淫失道，天怒人怨。如今節度使替天伐罪，名正言順，所至克捷，連戰連勝，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天之所以降大任於節度使。常言道：‘順天者昌，逆天者亡。’望節度使順應天時，早登大位！”

    習不失說道：“節度使定策伐遼之際，振臂一呼，萬人響應。各部落將士之所以追隨節度使忠心不二，出生入死，不避艱險，其本心就是為了建功立業，有益於家國，留名於後世。望節度使早定大計，且莫辜負了將士之心。”

    阿骨打聽了，笑著說道：“好我的弟兄們，你們給我阿骨打的肩膀上壓了幾座山。我即使有再大的力氣，哪裏就能挑得起來呢？什麽天心、人心、將士之心，我阿骨打乃世間一個庸人俗物而已，才既不高，德又太薄，既怕負了天心，又怕負了人心，更怕負了將士之心。要是真的成了那樣的話，我阿骨打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三人聽了，齊聲說道：“時勢至此，將節度使推到了這樣的地步，這也是大勢所趨。如今，節度使已經不是代表你自己了，你代表的是一個整體，你代表的是完顏部落的利益，你代表的是全部女真人的利益。現在，特定的局勢已經把你推到了這樣一個沒有一點回旋餘地的位置，隻有進路，沒有退路。倘若退後一步，便會是萬丈深淵，完顏部落也許會因之而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從此就會一蹶不振。若是到了那種地步，節度使也許真的就成為千古罪人了。這樣的事實將會十分冷酷，也毋容置疑，望節度使三思！”

    阿骨打聽完，驚出一身冷汗。這個在千軍萬馬麵前不曾眨過眼睛的血性漢子，如今可真的誠惶誠恐起來了。作為節度使，他把自己的命運和完顏部落的命運始終緊密地連係在一起。寧可為它拋一顆頭顱，灑一腔熱血，但絕不會犧牲完顏部落一絲一毫的利益。現在，如果因為他的一時決策失誤而給完顏部落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災難，他寧可去死，也不願苟且偷生。他不斷地用手擦著額頭的汗珠，連聲說道：“好我的兄弟們，你們不要再逼我了，讓我想一想，再想一想！”

    又是這樣一個月夜，依然是按出虎水畔那塊有光又滑的大石頭。阿骨打坐在石頭上，默默的注視著在他身旁靜靜吃草的烏龍駒，傾聽著按出虎水潺潺的流水之聲。銀白色的月光傾瀉在他的身上，給他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環。他靜坐不動，象是一尊活脫脫的雕像。

    這時，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馬的嘶聲，烏龍駒的情緒似乎受到了感染，變得十分興奮，也昂起頭，伸長了脖子，大聲地嘶叫起來。阿骨打的直覺告訴他，這些馬是衝著他而來的，不用說他也猜得出來，這些馬的主人是誰了。

    果然，馬蹄聲消失了，馬嘶聲又在他身後的大道上響了起來。從馬背上跳下來幾個人，直朝阿骨打走了過來。阿骨打佯作不知，不去理會他們。

    過不多久，一個粗曠的聲音在他的身後說道：“我們到處尋節度使不著，原來卻在這裏坐享清閑！節度使，整個完顏部落都沸騰起來了。可是，你倒是象一個沒事的人兒似的，一個人在這裏消遣自在！”

    又一個聲音說道：“節度使，你到底想好了沒有？如今我們前來問的就是這件事兒。”

    幾個人圍著阿骨打而坐，原來卻是斜也、粘罕、阿裏合懣、蒲家奴等諸人。

    阿骨打明明知道他們問的是什麽，卻又洋裝不知，故意問道：“好我的兄弟哩，問我什麽事想好了沒有，你們倒是說明白呀？，別把人蒙在鼓裏！”

    粘罕說道：“什麽事，就是當皇帝的事。節度使，你今天當著大家的麵把話說清楚，這個皇帝，你到底當還是不當？”

    阿骨打說道：“說心裏話，我隻想打敗遼人，替我們完顏部落解一解恨，出一口惡氣。其實，並不曾想到要當什麽皇帝，我想那個皇帝並不一定好當。當了皇帝，那就要淩駕於萬人之上，哪能象我們兄弟這樣在一起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斜也說道：“好吧，老大哥，今天咱們把話說定了，這個皇帝，你不當，我當！”

    阿骨打聽了，笑著說道：“好！咱們當著諸位兄弟的麵一言為定，這個皇帝就讓五弟來當好了。不過，在完顏部落裏，我是節度使，你即使當了皇帝，也得聽我的。”

    斜也說道：“那不行，聽說當今世上，除了老天爺，就是皇帝大了。我當了皇帝，還的聽你節度使的，要是這樣，即使當了皇帝，也沒多大意思。好了，我也不想來當這個皇帝了，還是大哥來當比較合適。我手中的這杆槍，還是用來替大哥保駕吧！”

    蒲家奴說道：“記得先祖之時，這個節度使的職位還是他們從雅達手中用錢和馬換來的呢。如今既不用花錢，也不用以馬去換，隻要大哥你答應了，兄弟們就這麽一歡呼，你這皇帝就當成了。這樣容易的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阿骨打說道：“諸位兄弟，都別再嚷嚷了，讓我再想一想。如果當了皇帝，，對咱完顏部落有好處，我就當。如果不會帶來好處，反而有害，我就不當。”

    粘罕說道：“當了皇帝，哪能給完顏部落帶來壞處呀！大哥也不想一想，大哥要是當了皇帝，我們這班在前麵衝鋒陷陣的兄弟，也就是大元帥、大將軍了。若是遇上了遼兵，嘿嘿，咱們那個神氣勁就別提了。”

    在諸人之中，阿裏合懣算是輩分最高的，也是最年長的。他是烏古廼的第八子，算是阿骨打的叔父輩了。他看到阿骨打一再推辭，便又鄭重其事地說道：“如今遼政日衰，完顏部落日強。取遼而代之，這是必然的趨勢。如今大功已建，各個部落無不賓服，若不及時建號，無以係天下之心。”阿骨打說道：“叔父所言，實乃關係完顏部落前途和命運的大事。但人言‘千足之蟲，死而不僵’。遼國建國日久，且疆域遼闊，人馬極眾，以今一二次的小勝，就來斷定輸贏成敗，未免過早。我的想法，並不在乎現在當不當皇帝，而是什麽時候稱帝最為合適。諸位請勿勉強，讓我再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眾人聽了，默默而退。

    此後，在完顏部落裏，不管是宗室耆老，還是三軍將士，乃至庶民百姓，都處於一種期望之中。他們盼望著自己所崇拜的節度使阿骨打能夠早一日登基稱帝，這樣以來，他們就可以和遼國在名義上處於抗衡的地位，至少可以說是平起平坐，不分高下了。一百多年漫長的欺壓和淩辱，給他們祖祖輩輩人的心靈深處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屈辱和難以磨滅的傷痕。如今，他們寄希望於他們的節度使阿骨打。也就是說，從這一代起，不但要擺脫遼人的奴役，而且要推翻他們的統治，擁立自己所信得過的人當皇帝，開辟女真人嶄新的天地。

    然而，一切看來似乎是那樣渺茫，又是那麽遙遠。阿骨打一直沒有露出一點口風，甚至連他那寬闊的背影都很難見到。完顏部落的百姓們都陷入了困惑甚至不安之中，他們猜不透那個平日胸懷坦蕩，言談豪邁的節度使此時此刻心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到了第三天，完顏部落裏來了一位客人，但見他高挑身材，長形臉，鷹鉤鼻，雙目如電，胸前三縷長須隨風飄拂。身披大氅，走起路來身輕如風，倒象有七八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他一走進完顏部落，就高聲嚷嚷著要找真主。部落中人不明其意，便領著他來見阿骨打。阿骨打見其人相貌奇異，言吐不俗，便以貴賓相待。言談之間，問其來曆。其人說道：“我名楊樸，祖籍鐵州，遷居渤海，世為大族。曾為進士，官居校書郎之職。遍遊遼國各地，最後到了上京臨潢府，見遼國大數已盡，王氣蕩然無存，敗亡之象隨處可見，心知其破國亡家已經是數年內的事情。遂返回渤海舊居，退隱林下，以避世亂。又從梁福、斡答刺口中得知女真人部落日漸強盛，其節度使又以忠信待人。未來之世，必為女真人之天下。因此一路尋訪而來，到了按出虎水，進入完顏部落，果然看到的是一片興旺的景象。此地真是一個藏龍臥虎之地，所遇路人，皆為將帥之才。群雄聚居，其間必出真主。”

    阿骨打聽了，仰天大笑道：“哈哈，說得這般奇妙，簡直就象天書中所寫的一模一樣。我就不信你們所說的真主就會在完顏部落！”

    楊樸說道：“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相信的。如今我足跡踏遍遼國之境，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衰敗之象，所見之人都不過是一些行屍走肉罷了，這難道僅僅隻是偶然的嗎？其後，又到了白山黑水之間，這裏所呈現出來的勃勃生機頓時使我的耳目為之一新。到處所展現出來的欣欣向榮的氣象又不得不使我的精神為之振奮不已。難道我所看到的一切又都是偶然的嗎？當然不是。因此，我會肯定地說，真主就在完顏部落之中。”

    阿骨打問道：“既然如此之說，我再冒昧地問先生一句，你所見到的真主又是誰呢？”

    楊樸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眾星捧月，百鳥朝鳳，節度使就是真主，真主就是節度使。”

    阿骨打聽了，心中一動。思索許久，便又說道：“現在，我就以先生之言為真。要是登基稱帝，什麽時候最為合適？”

    楊樸說道：“早些時候時機不到，晚些時候又貽誤時機。現在算是不早不晚，正當其時。過了此月，登基建號，最為合適。”

    阿骨打又問道：“建何國號，最為妥當？”

    楊樸說道：“所謂‘按出虎’者，是黃金之意。按出虎水發源於完顏部落，水之出處，稱之為金源。遼國以镔鐵為號，取其堅固之意；镔鐵色黑，所以遼國崇尚黑色。可是，镔鐵雖好，終亦變壞，唯金始終如一，不變不壞。金之色白，完顏部落可以以白色作為崇尚之色，以金製鐵，以白代黑。無所不克，無往不勝。因此，所建國號為金，最為合適不過。”

    阿骨打聽了，點頭稱是。當下即以楊樸為心腹之人，每逢大事，必要與其商量。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