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上 假狩獵希尹逐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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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回上假狩獵希尹逐夏兵

    且說西夏國王李乾順於天會二年三月派遣巴裏公亮為使者,向金太宗吳乞買獻上誓表,誓表之中有“其或征兵,即當順應……或經當國道路,亦不阻節”之語。這年的閏三月,金太宗吳乞買亦遣阿海、揚天吉出使西夏國,往賜誓詔。誓詔中有“其依應征兵,所請宜允”之語。

    為此,西夏國王李乾順和金太宗吳乞買還都立有重誓。天會三年十月,金太宗吳乞買詔命東西兩路軍分道伐宋。粘罕在發兵之後,忽然想起了西夏王李乾順。他心中暗想,若是李乾順能夠在西邊動起手來,無疑會牽製宋軍的相當一部分兵力。

    粘罕從掌握的大量消息得知,在北宋和西夏國漫長的邊境線上,北宋駐有重兵。如果這些軍隊源源不斷地入援太原,那就將會給他帶來難以想象的困難。要是李乾順能夠將他們拖住,使得一兵一卒也難得渡過黃河,他就可以集中兵力圍攻太原,別無後顧之憂。那麽,如何才能夠使李乾順動心呢?經商的人喜歡的是財寶,當國王的愛的是土地。以土地誘之,必然能夠使李乾順上鉤。更何況還有李乾順所獻的誓表作為約束條件,想來李乾順不會輕易就好拒絕的。

    想到這裏,粘罕當下就決定派遣撒母出使西夏國,相約出兵進攻麟州,而交換的條件則是將天德、雲內、金肅、河清四軍及武州等八館之地歸於西夏。粘罕是一個惜土如金的人,現在要把這些大片大片的土地割讓給別人,真比剜他的心頭之肉還要痛苦。可是,事到如今,他又不得不這樣去做。不過,他心中依然這樣想道:“土地不象吃的、用的東西一樣,吃了用了也就沒有了。而土地卻是在這裏放置著的,現在歸了別人,什麽時候想要,再以借口把它取過來就是了。”

    西夏王李乾順聽了粘罕所給予的條件,當下十分高興,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商議。有的大臣說道:“兩國剛剛交換了誓表,在大的事件上還沒有采取過共同的行動。這是第一次的配合,因此,不能不表現出極大的誠意來。”有的大臣說道:“金國西北路都統粘罕答應將四軍八館之地割讓給我們,這個條件不可謂不優厚。不過,正因為這個條件太優厚了,也就使人不能不表示懷疑,這能是真心實意的嗎?”

    西夏王李乾順聽了大家之言,說道:“不管怎麽說,這次是金國提出來要我們出兵以為聲援,這些條件也是他們主動答應。兩國之間剛剛建立了和好的關係。誓書的墨跡猶然未幹。如果我們不答應出兵,那我們暫時還提不出來正當的理由。要是他們拒絕割讓給我們所答應的四軍八館之地,那就是他們的不對了。”商議的結果,最後還是決定出兵。

    天會四年的二月,西夏王李乾順派兵進攻北宋保安軍所守的杏子堡,當時擔任北宋鄜延路馬步軍副總管之職的是劉光世。劉光世乃劉延慶之子,出身於將門,頗懂韜略,在軍中屢立戰功。當他聽得夏人入攻,即刻率軍趕往杏子堡增援。

    杏子堡建在一個穀口之處,在它的前麵有兩座大山,相對而峙,十分險峻。西夏之兵若要進攻杏子堡,必須要從兩山中間穿過。劉光世領軍先到了一步,他顧不得進堡,便搶占了兩處山頭。據高臨下,控製了險阨之道。

    西夏兵到達之後,看到險阻之處已被宋軍占據,初時還試圖強攻,但很快就發現,強攻不但無濟於事,還會造成大的傷亡。便也不再進攻,似乎放棄了攻取杏子堡的打算。傍晚時分,他們朝山上放了一陣冷箭,便再也沒有什麽聲息了。此日淩晨之時,劉光世派人前去偵查,這才發現西夏之兵已經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其實,西夏王李乾順派遣軍卒南下進攻杏子堡,隻是一種誘騙之術,他真正的目標還是關注著粘罕所答應給予的四軍八館之地。果然,幾乎與此同時,西夏王李乾順親自率領一萬精騎,從河清、金肅二地東渡黃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短短的幾天之內,便席卷了天德、雲內、金肅、河清及武州等四郡八館之地。簡直可以說是所向披靡,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強有力的抵抗。

    之後,李乾順又乘機侵掠河外諸地。在經過五次三番的試探之後,李乾順進圍北宋邊防重鎮鎮威城。鎮威軍離府州有三百多裏路,地處偏遠,最為孤僻。其時,朱昭為鎮威城兵馬監押,攝知城事。當他看到西夏之兵蜂擁而來,便親率全城老幼嬰城防守。西夏兵四處攻打,戰鬥異常激烈。朱昭招募驍銳兵卒一千餘人,對他們說道:“西夏兵對城中的虛實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城小兵弱,有輕我之心。如果出其不意而攻之,可一鼓而潰。”

    這天晚上,直至夜深人靜之際,朱昭縋兵而出,突襲西夏兵的營寨。西夏料想不到敵人會乘夜襲營,一時驚慌失措。城上鼓噪助陣,斬殺其眾。朱昭收軍回城,大加犒賞。

    西夏王李乾順先失一陣,十分震怒,遂令兵卒以木鵝梯衝臨城攻之。朱昭一見,急令以箭射之。當下飛矢如雨,木鵝梯衝難以接近城下。西夏大將悟兒思齊身著介胄,並以氈盾為掩護,來到城下,邀請朱昭會話。

    朱昭身著常服,登上城頭,披襟而問道:“你是何人,卻裝出這幅熊樣子,讓人好笑。欲想見我,現在我就站在這裏,你有何事,就請說吧。”悟兒思齊聽了,去了盾牌,趨步向前,曆數宋朝失信之過,說道:“大金約我夾攻京師,為城下之盟,劃河為界。太原旦暮且下,而麟府諸壘也都全部歸我所有。公有何峙,卻堅守不降?”

    朱昭答道:“上皇知道奸邪誤國,改過不吝,現在已經禪位於皇太子。如今新天子朝綱一新,難道你還不知道嗎?”說罷,又取出傳禪詔赦之文,大聲讀之。西夏之兵聽了,無不愕然。

    其時,附近諸城降者極多,朱昭的故人從旁說道:“天下之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作一個忠臣,又有什麽用呢?”朱昭聽了,怒斥道:“爾輩背義偷生,不異豬犬,還敢在這裏以言相誘,我隻有一死而已。”乃大罵不止,並以箭射之,眾人逃奔而去。

    西夏兵圍城四日,日夜攻打不止。城牆多被毀壞。雖然隨之修補,但已經是力不從心了。城破在即,朱昭遂與諸將盡殺家人,納屍井中,以示義無反顧之心。西夏將誘降守城宋兵,遂得借機登城。

    朱昭率眾巷戰,自暮達旦,西夏兵傷亡甚重。朱昭躍馬從缺口而出,馬失前蹄,遂墜塹中。西夏兵意欲生擒活捉,但看到朱昭怒目仗劍,無人敢前。便以亂箭射之,遂為國捐軀,鎮威城即為西夏所取。

    完顏希尹為元帥右監軍,驅軍南伐。其時,遼國天祚皇帝已被捉獲,而耶律大石在被俘逃走之後,糾集殘部,據說已經西至可敦城,並在那裏自立為帝。而西夏國王李乾順卻又屢次給婁室書信,責備諸帥背盟,常常發生軍入其境之事,並多所掠奪。

    完顏希尹曾經上奏金太宗吳乞買道:“聽說西夏人曾經派人與耶律大石相約,共取山西諸郡之地。以臣觀之,西夏之盟不可輕信也。”金太宗吳乞買看後,對此事頗為重視,特意與完顏希尹書信道:“西夏之事應該根據實際情況,靈活、慎重地把它處理好。西夏說我們軍入其境,亦不知是不是事實,可調查清楚。至於西夏人和耶律大石合謀之事,這倒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不可不察,更應該嚴加防備。”

    從此,凡是有關西夏的事情都由完顏希尹出麵處理,粘罕以四軍八館之地欲賜夏人,主要目的還是想引誘西夏出兵攻打麟州,以策應金兵攻打太原之役。作為軍事上的一種應變策略,應該說毋容置疑。可是,西夏人卻又借題發揮,從中漁利。不先派兵策應,卻先出軍收取了四軍八館之地,這件事使完顏希尹感到十分震驚。其時,完顏希尹尚在太原軍中,而粘罕已經隨軍南下。完顏希尹騎馬離了太原,來見粘罕。

    粘罕看到完顏希尹僅僅帶著幾名護衛,兼程而來,料知必定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當下說道:“好一個右監軍,長話短說,有什麽話就直截了當地說吧!”

    完顏希尹說道:“都統有所不知,我們受了西夏人的愚弄了。”

    粘罕聽後,搖了搖頭,說道:“想他一個區區西夏之國,有何能耐,竟然能耍弄我們!”

    完顏希尹說道:“都統盡管不信,可是,這件事卻是事實。毋容置疑,是鐵的事實。”

    粘罕聽了,睜大了雙眼,頗感驚異,問道:“西夏人竟有這樣大的膽量,右監軍,你就說個明白。”

    完顏希尹說道:“按都統原來的想法,西夏人應該先出兵麟州,然後,我們再酌情將四軍八館之地賜割於他們。可是,西夏人現在卻把這件事顛倒過來了。他們先派兵搶占了四軍八館之地,其驕橫之態,簡直可以說是目中無人!”

    粘罕聽說,大為惱怒,說道:“這西夏人也太過份了,他們視我們為何等樣人,竟然把我們的話當成耳邊風!哼,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就不知道我粘罕之為人!既然他們能把四軍八館之地搶占去,我們就能把四軍八館之地奪回來。對,再奪回來!我要叫西夏人別衝昏了頭腦,而應清醒清醒。李乾順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凡他想要的土地,除非我們賜給。否則,他想得到它,比登天還難,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右都監,你就去辦吧,教訓教訓西夏人,把他們搶占的土地奪回來。”

    完顏希尹聽言,遲疑了一會,說道:“都統,這件事還須從長計議。既然我們已經和西夏人有了盟約,而且還有都統所許的出兵割地的諾言。若是因此事而引起兩國的不和,或者引發了戰爭,那時的局麵就不好收拾了。”

    粘罕聽後,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右監軍,你真是思慮慎密,謀事周全。正因為你的眼光要比別人看得遠,所以才讓你去辦這件事情。這一次,你一定讓西夏人看一看我們的手段,讓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好了,就是這樣,既要達到我們的目的,又不要留給西夏人以口實。”

    完顏希尹聽了,心中暗暗想道:“都統,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現在,金、夏兩國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這件事難辦,難辦呀!”不過,他知道拒絕是沒有用的,他還是頗有自信能夠處理好這件事情。於是,告辭而出。

    完顏希尹路過太原,和負責鎖城長圍的金將銀術可見了麵,並告訴他另有它事,將要離開太原一段時間。銀術可未加多問,隻是會意地一笑,點了點頭。便也未加停留,催馬北去。

    從太原向北,地勢漸高,山嶺一個接著一個,連綿不斷。山上林木蔥蘢,其中常有野獸出沒。正行之間,完顏希尹忽然對身邊護衛兵說道:“看,那裏有幾隻野鹿,去把它們抓上兩隻,我們正好來一頓豐盛美味的野餐。”

    三位護衛奉命,急馳而去。這時,正在樹林邊上自由自在地吃草的五隻野鹿似乎警覺起來,先是昂起了頭,豎起了耳朵,惶惶不安地四處張望著。突然間,它們又叫了幾聲,便撒開四蹄,向西如飛而奔。三位護衛緊催坐騎,從後緊緊追了上去。過了不久,他們便在完顏希尹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當幾位護衛一無所獲,垂頭喪氣地來到完顏希尹的馬前的時候,隻見他麵露喜悅之色,高興地自言自語道:“好,就這麽辦,就這麽辦!”

    衛護聽了,頗為不解地說道:“右監軍,你在說些什麽呀,看的出來,你的心境不壞!”

    完顏希尹笑道:“嘿嘿,這是與你們無關的事情。保密,保密,不能告訴你們。”

    護衛說道:“右監軍,野餐是吃不成了。那些野鹿跑得飛快,我們在後麵追著,追著,就看不到它們的蹤影了。唉唉,真是慚愧,我們真沒有能耐,連幾隻野鹿都抓不住。”

    完顏希尹又笑著說道:“沒關係,這一次你們算是立了大功了”護衛聽了,也一齊笑了起來,說道:“嘿嘿,沒有能耐也算是立功,真新鮮,這倒是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