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陽台路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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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購買率40%以上不受影響, 不滿請等待72小時。  這是個什麽怪癖, 說不上來, 反正每到這時候他就有那興致, 把她束得好好的頭發全都拆了。比方薛夫人養的那京巴兒,平時毛長, 拿帶子綁個揪揪豎在頭頂上。等薛夫人哪天想起來給它順毛了,那揪揪就得解開, 沒的主子不稱手, 掃了主子的興。

    她在太子眼裏, 可能和京巴兒沒什麽兩樣。

    雲腳蝦須釵拔了下來, 太子一手舉著,拇指百無聊賴地在蝦背點綴的碧璽上摩挲了兩下,“多大的人了, 還戴這個……每回看見那須兒,就叫我想起喇喇蛄。”

    喇喇姑當然不是好東西, 聽見它叫,莊稼就種不成了。拿害蟲比喻她的發釵,她雖不大高興,嘴上也不敢說什麽。

    “是, 明兒就換。”

    “那今兒呢?”太子想了想,把那兩根須一撅, 撅斷了, 遞還給她, “這就行了。”

    蝦須釵躺在她手心裏,她盯著那光禿禿的蝦頭,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是。”

    花冠拆下來,擱在了炕幾上,兩根纏枝小簪是綰發的最後法門,太子信手一拔,也給卸了。

    沒了管束,長發傾瀉而下。她的頭發實在養得很好,稠密、順滑,燈底燭火一照,頂上還有一圈黛藍色的光。太子把手覆在那隱約的光環上,輕輕撫了一下。

    像夠著了喜歡的寵物,什麽都不想計較,語氣莫名有種慵懶饜足的味道,“尚衣局熏錯了香,這麽輕易翻篇兒,不似你的作風。”

    頰下枕著的那一小片緞子漸漸焐熱了,她有些倦,嗡噥著:“後宮的冠服全歸尚衣局打理,今天放了恩典,以後興許有用得上的時候。”

    太子哦了聲,“我以為你寧折不彎,一味隻會蠻幹。”

    她窒了下,知道他是故意拿話呲打她。當然嘴是不能回的,但不妨礙她心裏大大的不舒坦。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抿她的頭發,隔了會兒忽然道:“你猜猜,我這個太子還能當多久?”

    她頓時一驚,很快坐直身子回望他,“主子何出此言?”

    太子的姿勢沒有變,一手支著頭,波瀾不興地看著她。太生動的臉,生盡了恭皇後所有的長處,即便眼裏沉沉如死水,也掩不住那道驚豔。

    關於恭皇後的長相,為了彰顯帝王家重德不重貌的家風,載入典籍的基本都是“賦質溫良”這類字眼。但星河見過恭皇後的畫像,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一,她都要隨侍太子上奉先殿進香。奉先殿裏供著開國以來十二位皇後,恭皇後的畫像在這群皇後中最拔尖,朝服朝冠,弘雅端莊。

    美人之美,有的在皮,有的在骨。恭皇後的美就在骨相上。那張供奉的畫像據說是當年禦筆親繪,結發夫妻的感情,不是現在任何一位得寵的姬妾能體會的。

    太子的眼睛隨皇後,堅定、深邃、悠遠;嘴唇也像,唇形精致,色澤溫暖。然而生在他身上的所謂的美,最初成就的僅是少年漂亮的五官。天長日久逐漸滲透,這種美轉換成一種疏離的氣象,直到最後,徹底養成了帝王家的尊貴和可望不可即。

    固然常見,甚至耳鬢廝磨,也沒有熟稔的感覺。這種人天生是站在雲端上的,你看不透他所思所想。如果看透,那他就不是他了。

    話題沉重,卻不影響太子的心情,“左昭儀有稱後的雄心,如果成事,將來枕頭風吹起來厲害。你說皇父會不會廢了我,改立她的兒子?”

    “簡平郡王?”她斟酌了下,笑道,“枕頭風以前未必沒吹過,主子不還好好的嗎?如果當真封後,更要注意言行操守,吹起來反倒有顧忌。再說主子有什麽可讓人詬病的?就算她有心,也拿不住主子錯處。”

    太子仰唇,笑起來眉眼如畫,“救命的良方兒還有三分毒性呢,要拿人錯處,太容易了。”

    “主子不同,不是尋常人,要給主子上眼藥,得瞧這人夠不夠分量。”她嘬唇想了想,“昭儀娘娘即便封後,按著祖製,簡郡王出生在封後之前,到天上也不能和主子論高低。皇上要廢嫡立庶,內閣那群元老們頭一個不能答應,主子隻管放寬心吧。”

    他聽後頻頻點頭,“是啊,我不能被廢,廢了控戎司就落到人家手裏了,還怎麽縱著你飛揚跋扈?”

    他一頭說,一頭丟過一個飄忽的眼神來。話裏有戲謔的味道,星河卻深知道這欲揚先抑的慣例。

    她不說話,他也沉默。宮燈透過回龍須的流蘇,投下斑斕的光點。他忽而一笑,“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她斂神回話:“十年了。”

    十年,白駒過隙,倏忽而至。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同樣年歲下,姑娘要比小子沉穩許多。那年他十二,冬至站在牆頭打雀兒,大雪紛揚,底下呼聲一片求他下來,他不願意,因為發現了這座皇城以前從來沒有展現過的婀娜。

    再好的地方,人一多就變得世俗。他對宮廷的印象,以前一直停留在忙碌擁擠上。雖然並不真的擁擠,但人多也是事實。你去看,宮裏縱橫的長街和夾道,沒有一條是閑置的。宮裏的房子也一樣,進進出出,門庭從不冷落。白天要想讓那些宮人不走動絕無可能,一下雪,卻如做過一場徹底的清掃,把每個角落裏帶喘氣的活物都洗刷幹淨了。

    天上大雪下得熱鬧又安靜,地上勾頭瓦當、彩畫紅牆,濃豔也濃豔得詩意浪漫。

    廊廡那頭,幾個太監小跑過來,凍紅的鼻子不住吸溜,蝦著腰向上回稟:“太子爺,快別玩兒鳥啦,皇後主子給你送來個大姑娘,可漂亮啦。”

    他沒有理會,仰起臉,閉上眼睛,雪沫子落在臉上,能聽見消融的沙沙聲兒。

    小太監不死心,不住聒噪:“爺、爺……您快瞧,人來啦。”

    然後一個脆生生的嗓門響起來,說:“臣宿星河,奉旨伺候殿下飲食起居。”

    好聽的嗓門漂亮的人,這些都尋常,不尋常的是她的名字。宿星河……名和姓連了個巧宗兒,格外有精巧的況味。

    太子垂眼一顧,見她站在廊外,大冬天裏穿得不顯臃腫,一件茜紅棉紗小襖,頭上兩個髻子,各戴一枚荷葉蜻蜓的簪頭。以手加額向他行禮,拜下去,跪在了冰天雪地裏。

    “你不上廊子底下去?”他皺了皺眉。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主子冒著雪,臣沒有背風的道理。”

    這麽一來倒叫人不好意思了。他躍下宮牆讓她起來,這會兒才看清她的臉,漂亮是真的漂亮,尤其那雙眼睛和名字應上了,出奇明亮,星星似的。

    “大學士宿寓今是你什麽人?”

    她俯首,“回主子話,是家父。”

    所以一個府門裏出來的xiǎo jiě,奉命照顧他的起居飲食,他覺得有點可笑——都是孩子,談什麽誰照顧誰,做做伴就完了。直到現在,他的想法還是沒有變,做做伴。不過她的誌向遠不在此,他自然是知道的。

    拍拍膝頭,她重新依偎過來,可能閑得慌,問主子腿酸不酸,“臣給您捏捏?”

    那就捏吧,小小的手,不似太監那樣咬著牙較著勁兒,一寸一寸下來,也有理所當然的溫情。

    “後兒會親?”太子想起來,該問問下屬家事,這樣顯得比較禮賢下士。

    她說是,“我已經八年沒見過我娘了。”

    畢竟是有銜兒的女官,可以宮裏衙門兩頭跑,但絕不允許順道拐回家看看,這是規矩。

    太子很體恤地提了個建議,“我把西池院借你吧,把你母親接到東宮來,吃個飯,說說體己話,用不著大老遠的回家。”

    這麽為人著想的主子,還有什麽不足意兒呢。星河暗暗順了兩口氣,說是,“多謝主子。我娘頭前兒入宮伴過皇後娘娘,後來娘娘崩了,這麽多年,宮裏什麽樣都快忘了。”

    太子嗯了聲,收回手道:“時候不早了,你去吧。明兒上朝你不必送我,把差事辦好是正經。”

    她領命起身,把花冠和簪環都收拾起來,捧在手裏退了出去。

    晚間值夜的人掀掀眼皮,重又耷拉下來。宿大人在殿下寢宮停留了有陣子,出門發髻散亂,已經不是頭一遭兒了,大夥見怪不怪。

    星河氣定神閑,也不在乎那些宮人的看法。闔宮都知道宿星河和太子爺不清不楚,怕是早弄到床上去了。這髒名兒她擔了五六年,正因為這個,東宮那些司帳司寢才近不了太子身。

    他不愛勾纏內廷,究竟為什麽,她不得而知。隻知道即便是縱著她在控戎司弄權,也不過彌補她名譽上的損失罷了。畢竟清清白白的姑娘讓人嚼舌根,不是什麽光鮮事兒。換個人,早鬧得一天星鬥了。

    年輕的姑娘,誰願意自己長太多肉,星河說不,“我用飯有節製,不愛胡吃海塞。主子說以後讓我侍膳,先謝謝主子信得及我,可我恐怕不能領這份差事。年下衙門裏事兒多,我總得裏外幫襯著,沒的說我靠著主子的排頭上任,光當甩手掌櫃,不正經辦差。我得給主子長臉不是?況且年前就那麽點日子了,暇齡公主府裏的案子還沒辦完,回頭萬歲爺問起來不好回話。所以您瞧,我沒法子每頓服侍您進膳,估摸著忙起來就在衙門裏湊合了。主子政務上也忙,叫他們小心伺候著,等過完了年,衙門裏清閑了,我騰出空兒來,再隨侍主子左右。”

    太子聽完擱下了筷子,拿手巾掖嘴,半晌才歎道:“給你指派個差事,反倒讓你忙得顧不上東宮了。今兒皇上發了話,叫收繳你手上批駁文書的權。也沒什麽,章程就是章程,不光你,連我也得守。左右春坊往後就不用再去了,專心辦控戎司的差事吧。駙馬遇刺那件案子,這個月尾上給我呈份證供來,該報就報上去。不管怎麽,人命關天,高尚書都哭成淚人兒了,瞧著實在可憐。”

    星河嗬腰應了,心裏感慨,果然還是談公事輕省。她情願釘是釘鉚是鉚,即便做錯了挨罵,也不願意麵對個使性子的主子爺。這位爺,常有讓人無法理解的好勝心,像誰是發小這件事,計較起來簡直莫名其妙。非得什麽都是獨一份兒,活著也怪累的。

    因為是初雪天氣,大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從今兒就算進嚴冬了。嚴冬頭一天,宮裏和外朝有關聯的衙門都放值,連皇上和娘娘都可以上外頭散散。太子爺下半晌有他的忙處,他是儲君,即便再尋常的人事往來都透著政治的味道。皇父發了話,朝中幾位三朝元老上了年紀,讓他一家一家登門拜會。門閥這種東西,曆朝曆代都有,到了大胤雖然已經削弱,但累世高官依舊有那麽幾家。

    嚴格說起來,宿家也算,畢竟他們高祖時期輝煌過一程子。後來的慎齋公門生故吏遍天下,隻可惜人不在了,門庭漸次冷落,但朝廷對他們有優恤,子孫可以受祖蔭,所以星河才得了進東宮的恩旨。

    他有安排,星河也有正事要忙,沒法像往年似的,跟著替他送拜帖了。她踏出暖閣問清由誰陪同,千叮嚀萬囑咐讓好生伺候,這才收拾妥當上控戎司去。

    葉近春照舊在宮門上死守,天太冷,他又站在不避風的夾道裏,凍得嘴唇烏紫。星河看了他一眼,他擠出個僵硬的笑容,連牙關都快掰不開了,哆哆嗦嗦說:“大人上衙門麽?快上轎,轎子裏暖和,奴才給您預備暖爐了。”

    宮裏的太監大部分很淒慘,錦衣輕裘是天潢貴胄的權力,像這些當下差的,麵上葵花圓領袍,裏頭的老棉襖又沉又厚不能禦寒。太陽出來的日子拿到外頭曬,曬上三天還是實墩墩的。逢著陰雨又吸潮氣,夜裏要是不架在炭盆上,第二天能給你凍硬嘍。

    星河對近身伺候的人一向不錯,見他耳朵尖上新生的凍瘡一個接一個,發話說:“回頭上庫裏領件新夾襖,就說是我的吩咐。”

    葉近春一愣,沒想到這位不苟言笑的大人能有這份心田,頓時滿腔的感激寫在了臉上,磕磕巴巴說:“宿大人……您心眼兒……真好!奴才給您道謝了。”

    她沒言聲,上轎放下了轎簾。

    小轎走得艱難,雪大,路上的積雪鏟了一層不多會兒又積一層,轎夫們的皂靴踩上去既滑且響,平時兩盞茶工夫能到的,今天花了近半個時辰。藍呢的轎圍子遮光,天氣不好裏頭就黑洞洞的。星河捧著手爐坐著,忽然想起來,隔窗叫了葉近春一聲,“太子爺今兒傳你問話沒有?”

    葉近春說沒有,“奴才一直在宮門外候著,不知道大人用不用轎子,一步也沒敢離開,從卯時等到這會子。”

    她徐徐長出一口氣,自己也是傻,控戎司裏不可能沒有他的耳目,他想知道的事,沒有一樣能瞞得住他。

    轎子打著飄,終於到了衙門口。葉近春給她掀起棉簾,遞過胳膊來讓她借力。她隨意搭著下轎上台階,邁進大門就看見戟架旁的空地上跪著一個頂磚的人,跪了有時候了,頭發眉毛都糊滿了雪,乍然一掃眼,活像外頭的石獅子。

    她喲了聲,“這是誰?”走近了看,訝然道,“南大人……您這是幹什麽呢?”

    南玉書因太子那句頂磚,就真的跑到衙門裏頂磚來了。正衙簷下站了好幾位千戶,個個麵有戚色,因為是太子爺的口諭,也沒人敢上去勸他。從暖閣議完事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冰天雪地裏的兩個時辰可不是好玩的,要不是練家子,早就凍趴下了。

    星河卻覺得好笑,她眯眼瞧簷下那幫千戶,平時個個都是左膀右臂,跟著南玉書抄家拿人,得了不少好處。可緊要關頭,上司在風雪裏頂磚,他們遠遠兒站著看戲法似的,至多皺著眉頭表示一下同情,連個上去給他打傘的都沒有。

    她接了葉近春遞過來的油綢傘,在上方替他遮擋住,溫言說:“南大人這又是何必呢,這麽大的雪,回頭再受寒。”

    南玉書受了她的坑害,嘴裏說不出的苦,隻咬緊牙關不回她的話。

    星河無奈,轉過頭問徐行之:“是太子爺的示下?”

    徐千戶搖頭,“屬下不知道,南大人回來就自罰,咱們勸了幾句,也不頂什麽用。”

    唉,主子的令兒,誰敢不從呢。即便南玉書這樣的漢子也得照著辦,回過頭來一想,就覺得自己先前的侍膳不算什麽了。和人比慘,世上總有比你更慘的。

    她好聲好氣勸慰:“南大人快別這樣吧,先頭太子爺和我說起昨天的事兒,我聽著口氣並不十分激烈。他隻說南大人辦事欠妥,房有鄰府上那事急進了些,並沒有怎麽怨怪南大人。就算一時惱了責備兩句,大人也犯不上和自己過不去。這又是風又是雪的,您在這兒自罰,太子爺那頭恐怕還不知情呢。興許他老人家不過順嘴一說,您倒當真了。快起來吧,您受罪事小,叫主子背個嚴苛的名兒就不好了。”

    一壁說,一壁給他手底下的千戶使眼色,“還站著幹什麽,快把南大人攙起來。”

    跪了那麽久,膝蓋頭子怕是不聽使喚了。星河給他留了點麵子,沒有巴巴兒看他打不直腿的樣子,自己轉身朝衙門裏去了。南玉書那頭的千戶傾巢而出,到這會子才想起他們上峰來,她這頭的人給她拽過了炭盆兒,熱熱的一碗茶已經送到手上了。

    她正襟坐在圈椅裏,八位千戶兩旁肅立。因大家合夥幹了一票,目光往來間極有默契,臉上神情不變,但一眨眼也知道是什麽意思。

    南玉書像個殘疾似的被攙進了堂室,堂堂的武將倒驢不倒架子,到星河麵前時推開眾人,一瘸一拐還要勉強挺直腰杆,在星河看來每一步都透著累。好在距離不遠,幾乎熬出一腦門子冷汗來,最後終於坐在了自己的座兒上。

    他的人給他上茶,他揚手微微格開,先向她抱起了拳,“南某技不如人,讓宿大人見笑。先前從暖閣出來,太子爺讓我謝謝宿大人,南某是個粗人,不會說漂亮話,便以茶代酒,敬宿大人一杯。”

    都不傻,聽得出話裏的鋒棱。言下之意要不是太子讓謝,他可能會撲上來咬掉她一塊肉。技不如人,察覺了是她下的絆子,無所謂,要是他到這刻還稀裏糊塗,那就真的該死在職上了。不過太子這人也是顛倒,特意這麽說,想是有謝她手下留情的意思吧。

    南玉書衝她舉起茶盞,她隻好舉杯回敬,“所幸有驚無險,我就知道有太子爺在,必定能讓大人全身而退。隻是主子回來教訓了我一番,怪我不該把東宮的陳條偷著給您。我那時候猛聽說司裏出了亂子,想來想去隻有這個法子,就沒顧及那許多。後來才知道,萬歲爺險些因此怪罪大人,倒叫我汗顏了。要早知如此,我何必多費那手腳。”說著真誠地前傾了下身子,“南大人……想是很怨怪卑職吧?”

    南玉書臉上的表情也像外頭的天氣一樣,陰霾無邊。他扣上了杯蓋兒道:“哪裏的話,宿大人分明是幫了我的忙,否則昨晚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我也不好和皇上解釋。關於陳條,忙亂之中略有偏頗,誰也不是神仙,沒法子滴水不漏。今天受太子爺教訓,是我的確辦事魯莽,該當受罰。”

    星河聽了,慢慢露出一點笑意來。她可不信他的這番話是真心話,這種陽奉陰違的調調,比起暴跳如雷來更值得揣摩。她靠向椅背,呷了口茶,“事兒過去了,皇上也沒追究,接下來隻要嚴加審問房有鄰就是了。”

    南玉書唔了聲,“這個太子爺有示下,說叫宿大人一同審理。想是怕我有不周全的地方吧,畢竟才出的亂子。宿大人心思縝密,有您在,不至於叫房有鄰鑽了空子。”說罷狠咬槽牙,一字一句都從齒縫裏擠出來似的。“我一直鬧不清,為什麽房家在咱們抵達之前就早有準備,難不成他在控戎司還有探子?這回審問,非掏出他的下水1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裏走漏了風聲。事關肅清衙門,宿大人身為副使,斷沒有不親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