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且醉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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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購買率40%以上不受影響,不滿請等待72小時。  嬤嬤在前麵引路,見她駐足,陪著笑道:“大人快別看了,這院子出了事陰氣重。您是千金萬金的姑娘,千萬別克撞了什麽。”

    星河聽了莞爾, “我來辦案子, 不能忌諱那些。這院兒既然出過事, 為什麽不叫封起來?”

    嬤嬤是個多嘴多舌的人,絮叨著:“原是要封的, 不是案子還沒結嗎。況且一個地方久不住人,沒鬼且招鬼呢,我們主子下了令,越性兒叫幾個嬤兒進來看屋子。”

    她聽完長長哦了聲,複又看了眼才舉步前行,“到底屋子髒了, 讓人進來住, 心裏不怕麽?”

    嬤嬤囫圇一笑,“咱們這號人,哪講究這個!主子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她點了點頭, “倒也是的。好在有二爺照應, 府門裏還不算冷清。”

    這回嬤嬤再不順嘴閑扯了, 隻是提醒她過門檻, 留神腳底下, 徑直引進了公主的院子裏。

    星河抬眼看,畢竟是帝王家的女兒,就算自立門戶,該享受的待遇仍舊一點都不降低。公主府的正殿和王府一樣,都是銀安殿的等級,連同後麵用來起居的院落,廊簷底下也有高規格的和璽彩畫。這樣寒冷的時節,即便萬物蕭條,公主府依舊紅牆碧瓦鮮亮異常。大到殿頂琉璃瓦,小到徑旁鵝卵石,沒有一處不是精雕細琢。

    大概為了彰顯公主的優雅,抑或是高二爺往來可以避人耳目,回廊外側密密懸掛著檀香簾,從遠處觀望,裏頭什麽情形一樣都看不真周。難怪那幾個千戶夜探公主府,沒能深挖出類似“小叔子夜半慰寡嫂”之類的橋段。星河記得上回來時這簾子還沒有,入了冬的天氣裝竹簾,真沒有欲蓋彌彰的意思麽?

    再往前,將要到廊下時,裏麵侍奉的女官迎了出來。卷起簾子,嘴上熱絡著:“宿大人來了?我們主子等您半天了,快請進吧!”

    宿家一向為簡郡王辦事,這個暇齡公主是知道的,所以她到這裏,還算受到了一點禮遇。

    星河道謝,登上台階入簾下,裏頭並不因為照不到日光就顯得陰涼。公主過冬的地方,地龍子火炕燒得旺旺的,殿裏又燃香,那香氣被熱氣一熏,濃得幾乎要醉人。可能極致的脾氣,才喜歡這樣極致的香氣,乍一嗅見,真叫人覺得頭暈。星河抬眼看,公主還在梳妝,倒也沒有假他人之手,自己蘸了口脂在指尖,一層一層地,將那嘴唇敷成了水紅色。

    銅鏡裏一雙妙目瞥過來,星河向她肅禮,“給殿下請安。”

    公主有條嬌脆的喉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到她嘴裏也獨具恃強的味道。

    “宿大人今兒怎麽有空上我這兒來逛逛?”

    星河含笑道:“臣還是為那案子,上回臣去鳳雛宮請安,昭儀娘娘的意思是快快結案。眼瞧著時候差不多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再來勞煩公主一趟,也就完了。”

    暇齡公主照舊上她的妝,這裏補上一點粉,那裏再敷上一層胭脂,連寡居的樣兒都懶得裝。那張臉,在黃銅鏡裏永遠是黃櫨色的,慢悠悠地應付她,“早早兒結了好,我這公主府都成了跑馬場了,你們控戎司進進出出,好看來著!”言罷一頓,又問,“宿大人眼下升了錦衣使了,宗女有個好歹都歸你管?”

    星河做小伏低地一揖,“全仗昭儀娘娘的賞識。”

    公主哂笑:“我看不盡然,你本就伶俐,若說非從宮裏挑個人出來任這差事,我也覺著宿大人最合適。既然要結案了,宿大人心裏可有成算?”

    星河道:“臣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畢竟關乎皇家體麵,這個……府上人多,未必沒有那種心思歹毒的奴才,借著伺候飯食的時機往菜裏下毒……”

    她說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觀察公主的表情,很意外,竟沒發現一絲一毫的如釋重負。

    她隻是點頭,“你說得很是,皇家體麵要緊,拖著不結案,總不是個事兒。”

    星河道是,看了邊上侍立的人一眼,“臣有兩句話,想同殿下單獨回稟,可否請殿下屏退左右?”

    暇齡公主合上胭脂盒,精瓷相擊悠然脆響。抬起柔荑擺了擺,殿裏人領命,卻行退到了簾外,她這才轉過身來,平心靜氣望向她,“宿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星河也願意開門見山,“這裏隻有殿下和臣,話不避人,駙馬遇害之前,是否與殿下有過爭執?”

    暇齡公主想了想,“你問的是哪一回?我們爭執的次數多了,連我自己也記不清了。”

    “那麽駙馬欲與殿下敦倫,殿下是否在寢室內……貼滿了駙馬高堂的名諱?”

    當著滿牆爹娘的名字還做得出那種事的,興許是牲口,任誰處在駙馬這樣的位置,都會又羞又憤。

    暇齡公主愣了一下,大約沒想到閨閣裏的事會被控戎司查出來。星河以為她會甩臉子,沒想到她卻哧地一聲笑起來,“宿大人究竟想問什麽?難道懷疑是我毒害了駙馬?換成你,想叫他死,還讓他死在自己府上?外頭天大地大,哪處溝渠不能填埋百十來個人,非讓他髒了我的地方。”

    要動手,自然不會是她親自動手,橫豎星河此來不過是敷衍一番,回頭好找推托之詞。

    她微頷首,“眼看到了年下,刑部和都察院的案子都要匯總起來,交承天門西南甬道十二處複審。按例控戎司承辦的也要走一遍,但因事關公主府,臣瞧能不能盡量斡旋,請幾位主筆閉堂過審。隻要人犯認罪,後頭的事兒就好辦了。”

    公主很稱意的模樣,“這是你們控戎司的拿手戲,一切有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死了一位駙馬,不論是否和公主有關,都沒有影響公主的心情。星河含笑應是,心裏隻感到悲哀,怨偶到最後都是生死仇家,這世上的炎涼,人心早就捂不暖了。

    她略猶豫了下,複道:“臣和底下千戶在門外等候時,見高少卿從府門上出來,不知……”

    這話實在是不好問,可為了後頭好辦事,不得不去捅那灰窩子。

    暇齡公主這回倒沒有正麵回答她,倚著妝台似笑非笑道:“我也聽了一個傳聞,說宿大人在太子爺跟前是獨一份兒,太子爺愛重宿大人得很呢。”

    星河道是,“臣是太子爺禁臠,不清不楚由來已久,其實已經不是新聞了……”

    暇齡公主沒想到她會反將一軍,一時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和她細談,忽然發現有個身影倚門而立,篾簾外早已站了好幾位嬤嬤,因為不敢回稟,一個個縮著脖兒,揣著雙手,滿臉又哀又怨的神情。

    公主和星河俱一驚,公主紅了臉,站起身賠笑,“二哥哥怎麽來了?”

    太子爺嗯了聲,“我來瞧瞧你,近來沒見你入宮,不知你好不好。加上今兒是宿大人第一回單獨辦案,我怕她唐突,不盯著不放心。”

    這話……前半句是敷衍,後半句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公主笑得諱莫如深,星河卻被雷劈了似的,心道他這時候出頭是什麽意思?她回頭就要辦高知崖了,他是唯恐暇齡公主不誤會宿家倒戈,有意來添油加火麽?

    “主子……”

    太子看了她一眼,“禁臠沒資格說話。”

    她不得不把話咽了回去,這算又給揪著小辮子了,為什麽他總要在她威風八麵的時候冒出來掃她的興呢。

    後頭自然沒有她吭聲的份兒了,她老老實實靠邊站著,看太子和公主粉墨登場,上演親兄熱妹的戲碼兒。雖不是一個媽生的,好歹同屬一爹,太子在不那麽熟悉的rén miàn前,永遠可以保持高潔的形象。他囑咐公主:“事兒過去了,心裏別記掛著不放。也別聽那起子混賬的胡話,說身上有熱孝不能進宮,我東宮的門一直開著,你厭了就來走走,哥哥不能嫌棄你。”

    暇齡公主聽後大為感動的樣子,“多謝二哥,不瞞您說,我近來活著都沒什麽趣致了,外頭人指點,娘家又回不得,這麽下去好好的人都要給逼瘋了。”

    太子又是一通開解,皇兄虛情假意,皇妹賣慘抹淚兒。星河覺得瞧他們做戲,還不如瞧案頭上那隻西洋鍾,玻璃罩殼裏兩隻琺琅鳥並肩站在一根黃金枝椏上,看著真是恩愛逾常。

    太子其實也沒那麽好的興致和這個不貼心的mèi mèi閑話家常,你來我往了幾句,公主不耐煩應酬,他也不願意再坐下去了。拍了拍膝頭,起身道:“成了,來了半天,該回了。你好好養著吧,自己身子最要緊。”

    暇齡公主站起相送:“哥哥難得上我這兒來,再坐會子吧。”

    太子說不了,“下半晌還有晤對,不得閑。”一麵走一麵把眼兒瞧星河,“你的差還沒辦完?不跟著伺候?”

    星河心裏苦悶,眨巴了下眼睛衝公主肅禮,“臣叨擾殿下了,臣告退。”

    公主微微頷首,看著她跟在太子身後出了院門,回身一笑道:“這麽個人物,太子跟前避貓鼠似的。”

    那廂太子走得很快,她不得不小跑著跟上。一路無話,出得公主府,那些千戶和番子都沒入他法眼,倒是一眼瞧見了對麵胡同裏的樓越亭。

    堂堂儲君,沒有主動和人搭訕的必要,隻需靜靜站著,自然有人過來請跪安。

    果然陰影裏守候的人知道無可避,上前來掃袖行禮,太子掖著手,聲氣兒很溫和,“樓將軍怎麽也在呢?”

    樓越亭是不卑不亢的脾氣,也沒有刻意找借口的必要,一板一眼回稟:“臣是受樞密院副使所托,公主府畢竟不是等閑之地,擔心宿大人不能全身而退,特在外候著。”

    太子意味深長地點頭,“宿星海為這妹子操碎心了,恰好孤也是,所以很能夠體會他的心情啊。”

    所有人都在品味太子話裏的含義,這句“孤也是”,到底是指他像個哥哥一樣關心暇齡公主呢,還是像宿星海一樣,關心宿星海的mèi mèi?

    星河低著頭一言不發,可能這世上隻有自己能解讀太子此刻的心情。連“孤”都用上了,如果沒猜錯,這主兒正琢磨怎麽在越亭麵前抹黑她。她心裏七上八下,“主子,您不是還有晤對嗎,臣送您回宮吧。”

    太子露出一點含蓄的笑,“天兒還早著呢,你忙什麽!有什麽話,夜裏再說不遲。”

    星河被看得發毛,心裏還是有成算的,在這類rén miàn前不能太老實,越老實她反而越起疑。

    “娘娘可是有什麽示下?”

    昭儀說沒什麽,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然後兩手交疊按在膝頭,赤金嵌翡翠滴珠的護甲探進一片光帶裏,邊緣細微的波浪紋,看上去有種崢嶸的嶙峋。

    “宮裏人多,你是知道的,人多了話也多,雞一嘴鴨一嘴,越傳越不成個體統……我聽說,太子爺不願意親近跟前幾個女官,倒是對你,有些另眼相看。”她忍不住提點了一下,當然是點到即止,說完了解圍式的微笑,“原本是件好事,女孩兒嘛,誰不願意攀高枝兒,那可是太子爺……但宿大人別忘了,郡王府和你們一家子都有交情,你又是明白人,不能因男女間的些些小意兒斷送了前程,宿大人知道我的意思吧?”

    星河忙站了起來,“娘娘的教誨,臣絕不敢忘。太子爺有時候不尊重,他是主子,臣不敢違抗。可正因這個,更叫臣明白,臣這樣的人,在太子眼裏玩意兒似的。誰願意當玩意兒呢,請娘娘明斷。”

    昭儀的笑容從那種含蓄的、透著深意的揣測,轉而變成了一種大愛無疆式的圓融。

    “我知道你心氣兒高,想當初你家老太爺啊,那可是個寧折不彎的好官。後來可惜了……”複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一下,“宮裏的女人,但凡出挑些個,都是這樣的命,委屈宿大人了。太子這脾氣,也真是狗啃月亮。先頭指了婚的那個死了,轉年再聘一個就是了,任是感情深,總不能一輩子不娶,你說是吧?”

    星河諾諾稱是,關於這個她也想不明白。當初皇帝是指了宰相家的xiǎo jiě為太子妃,但這位太子妃大婚前香消玉殞,如果太子和她有情,消沉拒婚也是應當,可兩個人連麵都沒見過幾回,就此打光棍,也太說不過去了。

    左昭儀自然不是真的關心太子婚配問題,要依著她,太子爺一輩子不娶才好呢。原還猜測,是不是他和宿星河之間真有了情,轉念一想又說不通,主子要個把女人還不容易麽,看上了就收房,偷雞摸狗小來小往,哪兒來那麽大的趣致!

    反正道道暫且摸不透,她也懶得費那神。看看時辰鍾,差不多了,“說了這半天話,沒的叫人起疑。成了,你去吧,好好給主子辦差。”她輕飄飄打了回票,因為給鳥喂食兒的時候到了。

    星河又背了一身黑鍋出來,想想這宮裏,除了太子本人,大概真沒人覺得她是清白的了。

    對插著袖子走在夾道裏,太陽不怎麽耀眼,但袖口的金絲繡線曬久了,觸上去也發燙。深深歎口氣,白霧茫茫在眼前鋪陳開,霧氣消散了,那紅牆碧瓦,一山又一山的巍峨,還如她初進宮時一樣濃麗冷漠。

    左昭儀提到她祖父,那是臉架子早就模糊,但身形格外清晰地篆刻在腦子裏的人。瘦高的小老頭,府上養了個躺著比站著高的先生。平時沒什麽大愛好,閑了喝喝小酒、下下圍棋,年紀再大點兒,含飴弄孫,連應酬都極少。可就是這樣的人,受了冤枉,下了一個月大獄。後來接出來,自己和自己較勁兒,沒過多久就謝世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老古話真是千年萬世都不過時。就像現在的情境,太陽照得到的地方一片光明,照不到的地方,譬如這牆根兒,陰影底下又冷又濁。

    祖父那時候任京兆尹,斷的全是皇城裏的案子,一輩子剛正又審慎,口碑也極好。他別號慎齋,所以京裏人都管他叫慎齋公,直到今天,當初打過交道的老人兒提起他,還直豎大拇指。可皇城根下,撿起一塊磚砸進人堆裏,十個有八個和皇上沾親。京裏的案子不好斷,光照律法辦事反倒容易,然而有時候律法也隻是幌子,皇上要誰生,要誰死,你心裏得有譜兒。萬一時運不濟,上意偏頗了,宮裏的主子下不來台,那窟窿由誰來填?當然是你。

    慎齋公就是給填了窟窿,出獄是皇上念他“著有微勞”,並非翻案。但事實如何,皇上心裏有數,因此給他的兒孫們一再加官。他們這些人呢,得忘了好歹繼續活著,不能記仇,還得感激主子皇恩浩蕩。

    星河嘲諷地一笑,連她這個官,也是踩在慎齋公的肩頭上得來的。本來不需要優恤,優恤到最後一家子和簡平郡王牽扯不清。左昭儀的那句“好好給主子辦差”,主子並非指太子,是指簡平郡王。

    聽主子的話才是好奴才,可惜她一點都不想當奴才。進入控戎司後逐漸嚐到了甜頭,權力那東西,沾染了會上癮。原先還隻是在文書上轉圈子,一旦拿住實權,大展拳腳的時候才真正來臨。

    抬眼看日頭,已然散朝了,她加緊步子趕回東宮,過嘉德門便是崇教殿,那是太子理政的大殿,左右春坊矗立兩旁,宮門都有站班的侍衛,一個個甲胄加身,威風凜凜的模樣。通常宮女不許從這裏進出,女官卻沒有限製。星河不屬於這兩個機構,但常跟在太子身邊,同舍人、讚善等都算相熟。

    路上恰好碰見一位司直郎,問太子爺何在,司直麵有菜色:“殿下今兒不痛快啦,剛才發了一通火,踹了德全一腳,這會兒回麗正殿去了。”

    她不知道那通火從何而起,又不好多問,心裏直犯嘀咕,步履匆匆趕向了麗正殿。

    及到丹陛下仰頭看,德全抱著拂塵,眯覷著眼睛在滴水下鵠立。見她來什麽都沒說,容長臉兒都快拉到肚臍眼了。伸出一根手指頭朝裏指了指,表示主子在殿裏。上頭的脾氣喜怒無常,這是當權者的通病,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好置喙,挨了踹,連揉都不敢當著主子的麵揉一下。

    星河提袍進殿裏,殿宇深深,門窗都開著,陽光在金磚上投下或大或小的金色的菱形。正殿裏滿室靜謐,幾個侍立的宮女垂著頭,連喘氣都加著小心。往西邊去,西暖閣裏有太子的書房,星河拿眼睛詢問垂簾外站班的司門,她微微頷首,替她打起了軟簾。

    炮仗要炸,得有個點引線的人,誰沾上誰倒黴是肯定的。星河硬著頭皮進去,瞥見窗前一片鴉青色的袍角,也沒敢細看,掖著手向上回稟:“臣從鳳雛宮回來了,昭儀娘娘已然大安,看精神頭很好,臣特來向主子複命。”

    窗前的人沒言聲,依舊靜靜立在那裏。星河微抬起眼,觸目所及的步步錦隔窗前,細小的微塵在光線裏上下浮動,有種如夢般的惆悵。

    “主子……”等不來示下,她壯膽叫了聲,“要沒旁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窗前的人話很簡短,“別忙。”

    地上鋪著上好的芙蓉寶相栽絨毯,腳踩上去如在雲端。太子負手踱步,袍角帶起一片清幽,和爐裏正燃的白梅勾纏,調和出澹遠的香氣。

    “我今兒聽人念了一首詩。”金玉般的聲線總有一股涼薄的味道,不緊不慢地低吟,“仕途鑽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1常豐。莫談時事逞英雄,萬般人事須朦朧,駁也無用,議也無用。”

    星河訝然抬起眼來,“主子從哪裏聽來的?”

    “從哪裏聽來的?外頭都傳遍了。”他冷冷一哂道,“叫我心驚的不是旁的,是這詩裏透出來的那股子明哲保身的腐朽味道。我要這王朝鼎盛,京官盡忠遠不夠,那些外放兩江的,督察鹽政錢糧的,短了哪頭,朝廷都受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