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憐可恨

    小童朝二人行了個禮:

    先生，夫人，我家先生前兩日去山上采藥了，且還得過幾日才回來呢。”

    原來這個小童是看門的，不是程寧的忘年交。

    那你告訴你家先生，說老程來過了。”

    程寧看來與這小童也是認識的，很熟練地交代於他。

    隻是，這，老程是什麽意思？

    好的先生。”

    小童也很自然地回答，又行了個禮，就把門給關上了。

    竟然連邀請我們進門都不邀請？

    就這樣把我們晾在門口了？

    程寧扯著還不明所以的蘇氳，扭頭便走，一邊走一邊解釋:

    睢先生雖然年紀大，但脾氣也不小。如果他不在家，那小童是絕對不敢放我們進門的。哪怕天王老子來敲門也不行。”

    咳，可不就是天王老子來敲門嘛。

    看來程寧還很享受這種被拒之於門外的感覺。

    莫非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睢先生是一位高人，你不要胡思亂想。”

    程寧又插了一句話。

    怎麽程寧現在越來越懂我內心所想？

    到底誰才是妖怪？

    是——少爺——”

    蘇氳拉長了嗓子，今天出來這一趟，見到的怪裏怪氣的人還真是不少。

    是我考慮不周了，本來前幾日就該來看望睢先生的，卻是因事務繁雜，拖延了幾日。”

    喲嗬，聽程寧這意思，還是在幫那什麽睢先生開脫了。

    難道我還敢責怪少爺的忘——年——交不成？”

    蘇氳鼓起小臉，嘟囔道。

    好了好了，我們是不是還得去西城兵馬司？看一看那個無賴是怎麽一回事？”

    見程寧又想拿手指戳自己的臉，蘇氳連忙扭過頭快走幾步，說起旁的事情來。

    如果今天不帶她去看，她必然掛念好久，起碼念叨個幾天，說不準還想得睡不著覺……

    已經對她的性子有了些了解，程寧也不拗著她了。

    走吧，俠女。”

    蘇氳這才覺得，兩個小腿在發脹發酸。

    今天站的時間、走的路程可不少。

    卻見程寧吹了一聲響哨，一陣“軲轆軲轆”的聲音由遠而近。

    一輛馬車？

    在這麽窄小的巷子裏，這馬車還能自如行走，而且向他們駛來。

    待到馬車走到跟前，蘇氳發現，駕車的是今天跟來的一個侍衛。

    上來吧。”

    程寧大步踏了上去，又伸手來扶她。

    早就知道你該累了，所以預先叫他們雇了一輛馬車備著。”

    少爺，您怎麽這麽機智，這麽貼心！”

    蘇氳一臉狗腿，靠在程寧肩上。

    然後，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節奏裏，蘇氳竟然就這麽睡著了。

    待到了西城兵馬司，程寧把她喚醒時，蘇氳才發現，為了讓她能夠靠著睡覺，程寧居然一直保持著那個坐姿一動不動。

    而且……程寧的肩膀上還有些可疑的水漬。

    不忍直視啊。

    蘇氳扭過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程寧憋著一臉笑意，也不去揭穿她。

    孫裏已經帶著一堆捕快，站在兵馬司門口恭迎聖駕了。

    隻是程寧微服私訪，不願意張揚，孫裏也不敢叫破他的身份，隻能跪著行禮之後，含混著叫道:

    黃大人，下官管轄之內，竟然出現這種無法無天的惡行，實在是慚愧之極！”

    好了起來吧，不要說這些廢話了，這件案子審理出什麽結果了？”

    程寧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是來聽這些官樣文章的。

    畢竟，他的琴兒還在偷偷打哈欠呢，時間也不早了，該回宮了。

    是是，請黃大人和……夫人到正廳中，容下官詳細匯報。”

    原來，那無賴婦人名喚趙二娘，剛剛嫁人不久就死了丈夫，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又沒有生育一兒半女。

    夫家嫌她命硬克夫，把她從家裏趕了出來。

    趙二娘的親生母親早已亡故，繼母當家，自然不願意再養著她，也不願意接納她回去。

    無家可歸的趙二娘，隻好流落到了京師。

    一開始，趙二娘也是願意去幹些活計的。

    隻是，願意雇她的多半都是些幹不長久的雜活，想進高門大戶做工，又沒有那麽容易。

    高門大戶雇傭下人，來曆必得查得清楚，手腳幹淨長得利落等等，她連門檻都進不去。

    京城居，大不易，趙二娘隻能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混飯吃。

    也不知道怎的，偶然間，被趙二娘發現了碰瓷這條發財之路。

    通過這樣訛詐一些外地來的富商、書生之流，竟還過上了不錯的生活。

    趙二娘也是有選擇性地挑選訛詐的對象。

    富商多半不太計較錢銀，又怕報官之後，被官府敲一筆更大的錢財，都願意破財消災。

    而書生，進京多半是為了考取個好前程，更怕惹上什麽官司，寧願給點錢了事。

    人心不足蛇吞象，生活好起來以後，趙二娘不願意再弄傷自己，就去抱養一些沒人要的孩童，把他們弄傷之後，用來榨取錢財，有時，還逼著這些孩童去偷。

    這一次，趙二娘正是無意中聽到了那張遠喬與其他攤檔的小販說話，知道了他是從外地來京趕考，就起了賊心，準備榨他一筆。

    誰想到，該她被抓，踢到了塊硬骨頭，栽在了蘇氳和程寧手上。

    那小男童手上的傷，自然是趙二娘事先給弄破的。

    那張遠喬的荷包，也是小男孩撞上去的時候趁機給偷走的。

    ……

    聽完這個故事，蘇氳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趙二娘本也是個命苦的可憐人，她之前的遭遇也讓人很是同情。

    可她卻通過去禍害別的可憐的人，來改變自己的生活，變成了一個可恨的人。

    真是天命難測，造化弄人。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嗎？

    趙二娘的行為，實在可惡，隻是……

    那你準備如何了結此案？”

    程寧沒有再說旁的意見，直接隻問結果。

    那些孩童，下官已經命捕快全部帶回，準備送往保育堂。財務也已悉數歸還於書生張遠喬。至於這趙二娘……胡言亂語，罪大惡極，是否該處以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