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暗花明心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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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轟”的一聲巨響,繼而是怒吼“走!”

    白鬧帶著一團血氣從古樹上飛躍而下,順便拔劍,落地的震蕩加上利劍的揮舞,周身瞬間空曠了許多。

    這是一個喘息的機會,然而三隊依舊擁擠在那條狹窄的小道裏,哪怕是白鬧也不足以說服眾人。停滯不動,是的,王五還有氣息,他們不能撇下不管。威信有時候是個好東西,有時候卻也礙事,比如現在。

    王五識得白鬧的聲音,他在轉頭,很費力,鼻尖磨著土和殘根過來,居然劃破了皮。他想說什麽,然而張不開嘴,不上不下,不生不死,想來他此刻也在怨恨自己的身體強度吧,隻能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白鬧,這個讓他賞識的年輕人。

    默契足夠了。白鬧能讀懂王五的眼神,有對家裏妻兒的關心,有對三隊兄弟的擔憂,其間也有一種決然!而這種決然白鬧不忍去看,他隻能裝作不懂得樣子,將頭撇向一邊。

    “殺呀!”終究是先有人衝了出來,嘶吼著奔向那群密密麻麻的碧水蛇妖。然而大家都清楚,這種一時意氣帶來的戰鬥力不過是短暫的。於是有人倒下去,再有人衝過來,止不住的殺戮和填不滿的黑洞,卻是有限的生命。

    突然,王五的尖叫聲傳來,眾人回頭望去,隻見他將手伸向了自己的胸膛—那顆顫抖的心髒。

    王五想要捏爆它,但是力量也就到此了,連表膜都劃不開。

    白鬧看在眼裏,眼睛緊閉,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縱然身軀隱藏在血海中,但也可以看到起伏的胸膛,長劍起,落!劍刃順著王五的指縫穩穩的插進了他的心!

    “兄弟們,我會帶出去。”

    王五再沒有掙紮,雙目放心的閉上。至於他的妻兒,他相信隻要三隊有一個人還活著就不會置之不顧。

    “白崽子,你個天殺的東西!”白鬧的舉動唬住了在場的所有人,謾罵自然湧來。

    白鬧隻是簡單的回應了一個字:“滾!”

    呆,癡,怔,所有人不外乎這三樣,腳步仍然不動。“滾!”白鬧又一聲喝出,轉身那翻湧的血海加上通紅濕潤的雙眼,很是壯烈也很可怕。有人被嚇得退了一步,然後有一兩人忍痛轉身離去。意誌開始鬆動,後麵的人拉了拉前麵的人,退後的人越來越多。

    吞雲豹看著人族的反應知道這場戲可以落幕了,畢竟已經意外的上演了一場自相殘殺的戲碼。“呀,戛哇馬!”這是妖族的語言,詰詘聱牙,不過從碧水蛇妖的舉動來看就可以知道衝鋒的意思了。

    白鬧站在戰場正中,表情越發扭曲,如同不穩定的血海,有痛苦,有肅穆,有憤怒,有無力。他不再對人群做過多的理會,轉身蹲下來,手按在王五的心髒上,因飽滿而輕易被壓製的吸力瞬間放開,王五的血液全都注入他周身的血海,屍骨則被包裹,然後與大頭的一並扔給了撤退的兵卒。

    “老哥,這和我們並肩作戰沒區別吧!”白鬧的聲音變化很大,仿佛有刺哽喉,難聽,刺耳,“當年你是帶著我,現在換我帶著你了!”手撩起一捧血液,他分不清楚哪一部分是屬於王五的,淚腺徹底爆發,白鬧隻能緊緊咬著下嘴唇,哪怕流血也不能出聲。

    “準備好我要上了!”

    血海深處一聲巨響,無數的血液衝出來,附在他的槍上,劍上,那因為血液濃重而腥臭的味道四散開來,轉眼間席卷了這一片戰場。

    隻見得白鬧不閃不避,直撞碧水蛇妖。前方刀叉扔來,源源不斷,而血海如堅牆一豎就護住周身,不僅如此,那觸碰血海的兵器都被紅練捆綁,待得碧水蛇妖走近之時,如天女散花,又如冬日飄雪,白花花的兵刃直接回到了它們主人的手中,順便收走了它們主人的命。白鬧冷笑一聲,從那血牆中走出來,左手血劍,右手血槍,背後紅練當空!

    隻見得上下翻飛,如入無人之境,槍劍過處,寸草不生,滴血不留。紅練連槍,白鬧穩穩的控在手裏,或擲或刺,或紮或劈。先還見長劍藏於左手,如伺機毒蛇,再見時早已經遊離在血海,旋轉於身,凡靠近者皆被劍鋒虐殺。心念一動,而劍飛千裏,心念一動,而槍亙萬空。

    在視野之外,吞雲豹的身形悄悄的隱去,繼而半空中有一朵烏雲移動,藏在漆黑的天色裏顯得毫不起眼。突然那雲開始加速移動,而地上的白鬧正背對著。

    吞雲豹,比猥狐更為高級又更為厲害的刺殺種族,他們精通的不是變幻,而是偽裝。白鬧深知這個物種的力量,所以他時刻留著個心眼觀察著戰局。當背後稍微刮起一道微不足道的冷風時白鬧就槍頭一轉在紅練的推動下直直地向身後刺去,與此同時長劍也快速的轉回到右手裏,緊握著守護自身。

    槍飛半截,空氣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般停住。白鬧血海更是毫不留情的全部傾瀉,紅練粗壯了一大截,力道自然大了數倍,推著長槍一往無前。然而槍尖仍然刺不進去,槍身彎出了一個美麗的幅度。白鬧眉頭緊皺,額頭隨著時間的流逝凝結出一顆豆大的汗珠,經眉毛,過眼皮,流進眼角,白鬧趕忙拿手去擦,就這一秒鍾,他背後的空氣猛然被撕裂,縱然回頭夠快,回防利索,但怎麽敵得過蓄力一擊,長劍直接被震碎,一塊塊明亮的碎片隨著血海浮沉,來不及豎牆,那隻爪輕易穿過了血海,白鬧隻感覺腹部一緊,吞雲豹的爪子就已經插了進去,血海感覺到危機立刻聚攏收縮,暫時的遏製了吞雲豹的攻勢。

    力量的拚搏到此為止,雙方你來我往卻也難有進展。吞雲豹那張充滿邪氣的臉上寫滿了不甘,於是手段齊出。白鬧隻感覺到槍身上的紅練瞬間瓦解,而那尖槍也一寸寸崩壞,他艱難的轉過頭去,待看得隱藏在黑暗中的是綠色的魂珠時,他暗罵自己的大意。沒了槍尖的爭對,吞雲豹的妖魂自由了許多,盡管有紅練相纏,但絕不會有破滅的可能,這下吞雲豹就可以從妖魂上汲取一些力量以做己用。

    黑暗中白鬧看不見那道道黑色的氣息,隻感覺到吞雲豹的爪子正在掙脫血海的束縛,一點一點,遲早的事情。死亡的陰雲籠罩在頭頂,白鬧的神智超乎尋常的冷靜,他不慌不忙地調動著血海防禦,腦子裏則不斷地盤算著如何一擊必殺。隻有一次機會,趁著吞雲豹妖魂與本體不能融合的間隙,白鬧有信心一拚。

    現在,他需要一把劍。目光掃視戰場,遍地都是,隻是,沒有一個在近處。

    吞雲豹不知道白鬧的盤算,身為一個實力碾壓的刺客,直覺賦予他忍耐和穩重,所以爪子仍然保持著緩慢的移動速度,倒是給了白鬧一絲機會。

    想來容易,但做起來難。白鬧一麵要專心抵製那討厭的爪子,一麵又要分出血練去遠處拾劍,以他的精力怎麽可能如此完美的操控。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伴隨著的還有白鬧身體血液的流逝,以及肉屑的掉落。白鬧不做理會,縱然那爪已經觸及了肝腸。

    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來?現實給了白鬧答案。半空中日曜閃現,真元顯得狂暴,道痕緊隨其現,立刻安穩了許多,矛頭一變,直指吞雲豹的妖魂。又白趕回來了!

    與此同時,長劍飛來,正好搭在白鬧那伸出的血練上。

    吞雲豹看到又白的舉動心裏邪火發作,這個殺不死的螻蟻,攪局的能力真是令妖作嘔。當下就舍了白鬧轉而去防守自己的妖魂,急切到都沒有注意白鬧剛剛睜開的雙眸。吞雲豹把後背留給了白鬧,白鬧也不會讓他失望,血練收回,無窮的血液刹那包括長劍,那是一把足有一百五十寸長的血劍,沒有任何花紋的修飾,隻有跳動的血液宣誓不凡,三十寸長的劍首隱在手腕的部分連接著血海,劍格僅有十五寸寬,奔騰的血液自劍首而來遇劍格分為三,兩邊如瀑布斷流朝地五寸戛然而止,中間則一衝而下,活生生衝出了一百二十寸長,十寸寬的劍身,最後匯聚為一點而成劍尖,再倒流而上又凝聚十寸寬,左下右上,好不快活,而那把長劍隱在其中像極了胎兒,這一招,白鬧謀劃已久。

    來不及暗喜,白鬧背後紅練齊出,似是魔鬼的爪牙,半空中直接鎖住了吞雲豹的四肢,然後猛地一拽,將他拉下地麵,與此同時又仗劍而上,鋒利的血劍輕易地破開了吞雲豹的防守,鑽進了他的身體,貪婪的吮吸著他的血液。

    另一邊,又白也告捷,手段齊現,原來那日曜中還藏著一隻三足金烏,足足的天地道法相,翅膀一振則萬火自燃,光和火齊齊燒灼著那汙穢的妖魂。

    吞雲豹撕心裂肺的呼喊,以至於碧水蛇妖全都恐懼到不敢對二人出手。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妖之將亡其行也狂。吞雲豹不知哪裏來的力量,直接震碎了白鬧的血劍,轉身攻向又白,身形快到開化的又白都難以跟上。

    “轟!”又白遭到吞雲豹的重創,如斷線風箏,半天中掉了下來,白鬧趕忙前去將他接住。說來也怪,周身的血液對又白居然沒有不良企圖,這讓白鬧對自己的這條路總算是有點希望了,畢竟他可不想得到了力量卻成為了一個殺人機器。

    “嘶拉!”又白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身後將包裹的嚴實的長槍抽了出來,或許是這銀白的長槍給了日曜折射的機會,兩人緊靠在一起時,紅黃交相輝映,隻見得一輪曜日高掛血海之上,金烏展翅嬉戲其中,頗有朝陽初升,萬物複蘇的意味,美不勝收。

    吞雲豹不甘落後,將那殘缺的妖魂一把抓住吞咽了下去,整個身體頓時黑霧彌漫,並且不斷的擴張伸展,自下往上,活生生地造出了一片虛無的夜,其間隱約可見那暴漲的身軀和咧開的巨嘴。

    “殺!”白鬧一身怒喝,紅練直衝進黑霧,他腳踩在上如滑行般跟進,無所畏懼。又白緊隨其後,曜日懸掛和那黑霧爭奪著這天地的主權,三足金烏則隱在血海中隨時出擊,一杆銀槍露,萬千黑暗退。

    隻見得,光暗碰撞,天色昏昏沉沉,黑夜與白天輪番上演。三足金烏穿梭其中,時而可見血花綻放,時而可見真元消散,血海一陣陣的爆發,近乎無理地剝削掠奪,哪怕碧水蛇妖身體完好血液也都爆體而出,惹得大地萬物厭。但凶險的並不在這裏,兩道身影,一槍一劍,銀槍點點,破得鬼魅魍魎,鋪出片光明大道,血劍道道,斬得貪嗔癡怨,殺出個朗朗晴空,而觀吞雲豹身軀似山,臂如古樹,稍動一下就是天昏地暗,山河震蕩。一眾碧水蛇妖隻敢遠遠捕捉其中的身影,進一步的勇氣都難生。

    吞雲豹妖魂進體之後戰力飆升,辛虧又白之前損壞了大半,不然兩人一個照麵就會被虐殺。縱然如此,白鬧和又白都感到十分棘手,七進七出,而出完全都是被吞雲豹扔出來的。

    戰鬥的終結從三足金烏開始,幾近於透明的它關鍵時刻撕下來吞雲豹的一塊肉,疼痛難忍的吞雲豹心神不寧,導致曜日挺進,驅散了黑霧。白鬧和又白趁機強殺,銀槍突刺,血劍穿插,直取胸膛。“啊!!”吞雲豹吃痛尖叫,久久回蕩於山穀間,驚得野獸瑟瑟發抖,他心一狠,直接舍了白鬧,兩根指頭夾住銀槍,另外一邊則一巴掌向又白頭頂拍下,又白不能動彈,情急之下自腰間掏出一把軟劍,直刺上去。這軟劍鋒利無比,輕而易舉就穿透了吞雲豹的手掌,不過吞雲豹發狠還在乎得了許多?不避不讓,終究是一巴掌落了下去,將又白拍了個半生不死。白鬧支援不及,隻能趕忙先將又白的身影踢了出去,讓他免受禍端,至於踢到哪裏他可沒有功夫管,繼而轉身抓住又白的軟劍,血劍瞬間與其合二為一,從爪中破出,劍刃指向吞雲豹的頭顱。吞雲豹眼色冷冽,張開了血盆大口,白鬧的身影直接被吞噬進去。

    三去其二,激戰落下了帷幕,天地間好像歸於了虛無,一切的震蕩都消失了。曜日沒有了,血海沒有了,隻剩吞雲豹巨大的身軀在搖晃。

    沒有了壓力,碧水蛇妖的尾巴瞬間就得到了舒展,他們歡呼雀躍的圍在吞雲豹身邊,還沒來得及道喜,吞雲豹身體裏猛地傳出一聲巨響,繼而處處血霧爆發。

    “嘛上雅西。”翻譯成人族的話語就是:“什麽東西!”。先有一隻碧水蛇妖距離太近,臨被震死前尖叫著,然後眾妖不敢停留,四散而逃。

    不到半刻,吞雲豹徹底炸裂,似是有什麽東西也跟著被炸飛,所有幹癟的肉屑像是枯葉,和那一片鮮紅的衣角在這空氣中隨風飄揚,終而落入泥土,風一吹,被搖頭晃腦的野草遮蓋。

    了無蹤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