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麒麟，還有夢遊。擁有先天體質的白鬧好似一塊外焦裏嫩的肉，夢遊於是變成了餓極了的野獸，風雨無阻，一日都未缺席。

    白日裏，常見得其住所或有雷霆萬鈞，或有萬火滔天，或是生機勃勃，引得旁邊的草樹都翠綠盎然，或是柔情纏綿，讓人誤以為置身汪洋，又或是戰意衝天，驚得野獸上躥下跳。而入夜，又是另一番風情。透過那小窗可以清晰地看到白鬧和夢遊的身姿，相對而坐，一個身懷天下道修大數心法的少年，一個境界高深窺探世界奧秘的長者，有時兩人辯駁的麵紅耳赤，有時兩人又齊齊鼓掌叫好，為了將道痕和血脈齊齊開發到極致，二人不斷地推敲，磨合，各家名流的寶貝都被拆解的不成樣子。

    先有夢遊斥責，再有白鬧進取，一劍也不敢閑著，得到白鬧作為回贈的一道山《千化心決》後，白天練體，晚上斂道，或是天姿卓絕，一劍短短時間就擁有二百一十道道痕且完成開化，可惜白鬧和夢遊正醉心於檢驗，對此毫不知情。

    出穀的日子被一拖再拖，反複間已經四個月了。無聊的一禾光是給白鬧和他的血靈起的名字就換了無數個，最終在一劍陰險的建議和白鬧無效的抗議下定為了“小白，龍一和龍二。”龍一自然是白鬧本身的那條血脈，龍二就是那個不聽話的。

    除了白鬧常常的疼痛難忍，一切安好，井然有序，隻是再也不見碧水麒麟調皮的身影，哪怕是一劍和一禾出穀都不見送行。

    萬法殿外人群擁擠，殿內卻是冷清，僅僅有一禾，一劍，白鬧，夢遊四人，皆端坐於蒲墊，一如既往。

    “窮穀弟子出穀有三禁忌，一不許殺淫擄掠，二不許提及出身，三出不得返！”夢遊前麵說得風輕雲淡，最後四個字卻是一字一頓，毫無人情可言。

    一禾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一劍卻是驚慌失措，他茫茫然從蒲墊上站起來，身形搖晃，嘴唇蠕動，半晌才擠出兩個字來：“師尊！”後麵還要說什麽，可夢遊強行打斷：“無需多言，即刻啟程。”一揮手，便空氣晃動，活生生的在三人麵前消失。

    常人無法理解，但白鬧可以。漂泊四海，好不容易有安身之處，最後卻是永遠的離別，像是硬生生的割肉刮骨，痛徹心扉。一劍轟然跪倒，磕扣在地，可惜的是練體的優勢就是萬法不侵，以血明誌很不現實，尋常石板焉能傷身？

    “哎呀，你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幹嘛呀。你將來要是頂天立地，名揚四海了，師尊還會擋著你回來嗎？”一禾一邊和白鬧拉扯著一劍，一邊擺出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如雷貫耳！蘇一劍立刻醒悟，他推開兩人的扶持，躬身對前方行禮，然後朗聲道：“出發！”

    外麵的弟子不知道殿內的情況，一個個興奮的樣子，恭喜和膜拜之聲不絕於耳，一劍強裝喜悅，每每回應都顯得生硬。少年遠遊，近人隻有讚語無離愁。

    推推扯扯，三人好不容易才擠上了投車，隨著最後一聲“珍重”以及投車那邊的令號，三人直接被扔上空中，鼎沸的聲音不可聞，穿過密密麻麻的古樹枝的攔截，不知道驚擾了多少生靈，也不知道震落了多少碩葉，三人先後跌落在地，砸上古樹根身體居然有些痛感。

    “咯吱，咯吱，咯吱！”一禾一個翻滾，從懷裏掉出個生物，搖頭晃腦的站在一邊。白鬧好奇的湊過來，一劍則是訓斥道：“你怎麽把小五帶出來了！”所謂小五，是一隻毛茸茸的猴子，通體發黑，唯有眼球是深紅的，是一禾在窮穀藏洞的深處發現的，當時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樣，幾經救治，後來動用了碧水麒麟的靈氣方才保住性命。白鬧得知這段曆史後也是嘴角抽搐，這丫頭，隻要經手的不是小五，就是小四，而他就是小白

    聽得一劍的喝聲，一禾佯怒，抓住小五狠狠地拍了一下屁股，又轉過身來對二人做了個鬼臉，嘴裏嘟囔著：“小五就我一個朋友，我怕他一個人在穀裏寂寞嘛。”

    一劍無奈的拖著額頭，竟然是無力反駁，於是轉而對白鬧說道：“小白，我們現在往哪邊走？”

    白鬧掃視這叢林一圈，雖然初來乍到，但營門裏長時間的浸泡讓他對方向很是敏感，東南西北了然於胸，指了一個方向，三人便起身前行。

    此時的夢遊正站在碧水麒麟麵前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一劍，一禾我派出去了！”

    碧水麒麟不應，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您放心，當年的事情我不會再讓發生了。”

    碧水麒麟仍是無情的模樣。

    “這十幾年來我無不自責心痛，您說得對，我慫則他橫。一劍此番若是能攪動風雲，窮穀便不會沉寂！就算是天塌了，我夢遊也會出山替他扛。”

    這一次，碧水麒麟有了點反應，但很快就又是無聊的樣子。

    或許是幾個月來的安逸讓白鬧身心放鬆，居然忘記了這叢林裏的危險，也多虧一劍心細，行剛過百裏就發現了妖族的蹤跡，三人小心翼翼的從旁邊繞了過去。

    至此，白鬧心神緊繃，好似剛出營門的模樣，敏銳的感知著每一分潛在的危險。一路上來，雖說膽戰心驚，倒也是有驚無險。

    忽而前行轉角，隻見得前方有旗幟鮮明，在幽綠的森林裏顯得格格不入。一劍拍了拍白鬧的胳膊，說道：“是不是人族？”

    白鬧不敢應承，隻是繼續往前走著，身形更加隱蔽，一劍拉著一禾緊緊跟在背後。

    越是接近，白鬧越是心驚，最後甚至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被碧水麒麟壓製的血龍開始在身體裏折騰。

    “哎，真是人族哎！快，小白，上！”從這個角度，三人的視野可以直直的穿過森林，那裏是一片草甸，隻不過此刻旌旗蔽空，顯得比這原始森林都擁擠。

    一劍按住了躁動的一禾，給了個眼神，順著看過去，是一群黑壓壓的生物。“什麽鬼！這就是妖族嗎，一個個人頭獸身的樣？”一禾緊緊的抓住白鬧的袖子，顯然有點害怕，“不過，他們在瞅什麽呢？”

    “不知道，看不見，這些樹太礙眼了。”一劍四下張望，不遠處就有一顆巨大的古樹，其枝葉繁茂，它樹不能比，攀爬而上必然能一覽無遺。“走走走。”一劍拖著兩人就往過走去。

    本都是練體之人，徒手爬樹很是輕易，更何況前麵還有小五捉蟲驅蛇。不費吹灰之力三人就爬上頂端，靠著樹葉的遮掩悄無聲息地觀察著四周。

    頭頂有巨大的身形來往，幾次擋住日光投下陰涼，三人趴著難以仰頭，直到那身影出現在前方時才看的清楚。

    “這是？”對於生長在窮穀的一禾一劍來說，震撼一詞也不足以形容感受，前方似是有一頭大鳥飛過，兩爪似雞，雙翅震開如鶴，除了屁股是一戳五顏六色的毛外，都是暗淡的深綠，五頭，嘴尖眼小，無鼻，有一張人臉隱藏在那脖頸之初，渾身著幽冥暗炎，說是壯觀偏顯得詭異。

    “幽冥雀！”白鬧和一劍不約而同的叫出聲來，相視一眼，彼此的驚意掩蓋不住。

    突然，頭頂又有一道陰涼來襲，三人目送，是名人族，金甲紅袍，一身將軍打扮，身後為巨鱷法相，剛一出現就攪得天地真元一片混亂，看其周身道痕，密密麻麻，很是威武。

    白鬧不識來人，隻是屏息以待。

    空氣中隱隱有氣流湧動，奇怪的是，風不吹雲不移，一片祥和。忽然間幽冥雀動了，翅膀如錐，如刀，如槍，花樣百出，五頭擺出小雞啄米的樣子，至於身上的藍焰也是燃的凶猛，在身後留下一串痕跡。將軍打扮的人自是不俗，右手一捏，大數真元盡歸己有，道痕轟然加之於法相，那巨鱷的身形越發的凝視，衝著幽冥雀一聲怒號就飛撲而上。

    已經接近戰鬥的尾聲。兩方都是竭盡全力，互不相讓，巨鱷一往無前，大尾橫甩，血口大張，就連短小的四肢都加入了戰鬥。幽冥雀更是心狠，那火越燃越旺，若不是沒有毛發燒焦的味道，白鬧都要懷疑他已經準備活祭了。“砰！”其聲如地裂，巨鱷又一次撞上了幽冥雀，真元和妖元的碰撞，瞬間將四周的天地元氣一擠而空，強烈的衝擊吹彎了樹梢，吹落了樹葉，白鬧三人的身形瞬間顯現，好在眾妖都盯著幽冥雀，暫時沒有人發現。

    “咚！”一聲巨響，隻見得幽冥雀龐大的身軀率先砸向地麵，一個大坑，小妖尖叫著，紛紛跳入那坑中實施搶救。至於那名人族將軍，身形在空中晃了幾晃才徹底倒下，倒向人族軍隊，如風中飄絮，煞是好看。

    白鬧本就心中生疑，此刻一來發現獲勝的人族死一般的沉靜，二來看見圍繞在那將軍落點周圍的人族正有狂熱喜悅之色，他大叫一聲“不好！”然後麒麟牙直接出竅，開啟了那血海的大門，一道紅練憑空而出，速度飛快，將那下落的將軍卷住，“快撤！”白鬧領著兩人立刻踩著樹頂向前奔去，紅練則帶著那將軍緊隨其後，橫七豎八的撞了許多才回到近前。

    眼看著到手的食物飛了，妖族怎麽能不氣，一個個退去了人族士兵的模樣，漏出了鋒利的獠牙，前赴後繼的衝過來，和白鬧預料的一樣，正是猥狐。如若不是白鬧出手，估計這名先前還叱吒風雲的人物還會傻傻的相信下麵的人族完好無損，然後光榮地躺在戰友懷裏，最後被妖族一個小族的小人物滅殺。

    待的那將軍身體過來，白鬧自血海裏又伸出兩條紅練，將這名將軍死死地固定在自己身上，如此一來逃跑或是手段才有空發揮。

    樹上掉著，地下追著，有些強橫的種族已然振翅升空，白鬧心裏不由得暗暗慶幸那幽冥雀的受創，不然，以他們三人的實力哪有逃跑的資格。

    目標被鎖定，圍堵也是時間問題，縱然白鬧出手果斷，撤退及時，這血腥一戰恐怕也是躲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