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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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有些惱火地看著李麻子,喉嚨裏好像咽口水一樣,也或者有東西卡在喉嚨那裏。

    片刻,他點頭說:“好吧。”然後把紙幣收好,從另一個挎包裏掏出一包錢幣。李麻子取出幾枚銅幣在燈光下晃了晃,喜滋滋地對客人說:“對數了,馬上幫你裝貨。”

    這時,中年漢子又問:“老板這裏有朱砂不,對了還要有生石灰。”李麻子說貨有,但要再加幾枚銅錢。漢子說:“銅錢全部給你了,身上隻有紙鈔了,要不多付你一點。”

    李麻子也不想關係搞僵了,畢競朱砂和生石灰都不值錢,送給對方也無妨。於是就叫兒子去稱了朱砂和生石灰。

    然後,李麻子跟兒子兩人把棺材搬下貨架,堆到小院子裏。我想叫林昌有一起下去幫忙,但由於李麻子之前特意再三交待,沒有叫下去絕對不要下去。所以就隻好窩在閣樓,眼晴不眨盯著下麵動靜,不敢吭聲。

    外麵風吹得有點大了。幾個青年人兩個一對把棺材往碼頭抬,中年人也動手幫忙。木大門一開,一股強風吹進來,我看見中年漢子的頭發皮居然被那陣風吹起來了。

    “你頭怎麽了?”李麻子兒子看見了隨口一問。我暗自心驚。

    “沒事,我脫發曆害,帶的是假發,”漢子說。

    李麻子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每人遞上一根。幾人並不抽,隻拿在鼻子下聞聞,連說:“好煙,好煙來的。”

    他們運走最後一具棺材的時候,我終於熬不住困倦,一倒在床上,呼呼地睡到天亮。一夜無夢。下了閣樓看見李麻子坐在廳堂發呆。忙了一夜也不見他疲態。“李老板早呀,”我跟他打招呼。他微笑點頭。

    “你要的貨我給你趕出來了,”他指著一付新棺材對我說。

    棺材在我們老家也叫壽木。全杉木打造。家境富饒的,用四根整木方料做壽器,稱“四角”,即蓋板、底板和邊板用整塊方料做成,棺木內有一塊由7顆星連成的抬屍板,稱“七星板”。此外,還有“六角”、“八角”壽木,即由6根或8根木料做成。中等人家一般製做“十個角”壽木,選用的木料比“八個角”略小。一般人家做“十二角”壽木,即由12根小木筒做成,比“十個角”方料又稍小一點。壽木做好後,家境好的會請漆工及時涮上油漆。

    黃胖子當了鄉長,再怎麽也算是富裕人家吧。來時林桂蓮也特意交侍要選最好的。錢不是問題。昨天我跟林昌有也特意去李麻子貨倉選了四根又粗又長的杉木,叫他做“四角”的。

    由於做好的壽木還沒上漆,具體多少塊板都數得見。

    李麻子拿來二罐黑漆對我們說:“漆就來不及刷了,油漆可帶回去,來不及的話壽木刷一下漆好點。”

    “為什麽是刷黑的,其他顏不行嗎?”我問。

    李麻子說:“按照風俗,末過花甲而身亡的稱短命,一般都不能享用棺木安葬,隻能用幾塊木板釘成棺材狀,稱火板子安葬的。死者黃胖子應該還沒到花甲吧,再說也是正常死亡。死因不明者,棺木一般都是涮黑。”

    照古來說法,黃胖子就該幾塊雜塊安置,擱在一個草溝窩草草埋葬。但他是鄉長,也不能大草率吧。

    李麻子叫兒子拿來墨鬥,兩枚五寸鐵釘。將上下兩塊合板用鐵釘釘住。他說:“我們做壽木,第一枚釘一定得我們釘。回去後,把釘撬出就行了。”他兩父子又忙碌半天,用墨鬥在壽木周遭彈上墨線。

    “這樣保證你不會抬棺在外無故受外靈侵奪了,”他說。

    “不會吧,連這個都還會搶,”我問。

    “難說哦,以前就有這樣的事。買了個新棺木,路過一個亂葬崗,有個邪靈鑽入了棺木。棺木抬回家後,邪靈侵奪了死者家屬祭祀的所有紙錢,財物,連墓穴都占領了,把真正的墓主人趕到外麵做了孤魂遊鬼。後來子孫去靈婆處通靈才方知緣由,重新啟棺把附體邪靈請出去,燒了無數錢鈔才安附下來。”李麻子見多識廣,這方麵沒人比他懂。

    “李老板,昨夜發大財了哦,”我轉移話題問他。他咳了一聲,神秘地說:“你都看見了?”我說我一直醒著,都想下來幫你呢。

    “好在你沒下來,不然今天我又得多做二付棺材了,”李麻子拍拍胸口說。

    “這麽邪呀,”我嚇了一跳。

    “你千萬不能去外麵說昨晚的事,以後你若在哪個地方見到了昨晚的那十二具棺木,你也千萬別說見過。切記,切記,”他神態莊重的叮囑我。過了一會,他掏出兩枚銅幣交給林昌有和我各一枚。他說:“冥財錢見者有份,所以給你一枚。”

    他說,此銅枚你們不能出售或送人,不然有損你以後財運。我看銅幣上兩條龍活靈活現,顯然是龍幣,應該價值不菲了。李麻子得了幾十枚,算起來應該是發了一筆小財了。不過按他說,隻可保藏不能使用,豈不是白白歡喜一場。

    “可是你又不要他紙鈔,而是要銅幣?”我問。

    他從櫃台上拿起幾張冥幣問:“這個錢鈔你要麽?”夜裏看是真鈔,白天看是冥鈔,換做別人這一單生意就賠了。

    但我們付的肯定是真鈔了。李麻子備了一根長方木綁在壽木上,我跟林昌有扛著上了路。

    林昌有這年輕人,人高馬大,看來力氣還不如我半老老頭。走了幾步路就說大重了,受不了了。原先他在前,後我跟他換。他在後麵也說更重。

    “你們這代人真是一點苦都受不了,”我說他。他不服氣說:“我算是蠻吃苦的一個了,平時我挑一百多斤擔也不覺得累。”可是今天這壽木也不到二百斤吧。我們把棺木放在路邊,撩起他衣裳看。他的肩膀被摩破了,肩上一塊血跡。

    “這難道是鬼壓肩?”可是我又沒事。林昌有肩膀挑爛了,這樣是抬不回去了。無奈我隻好打電話叫林斌開皮卡車來拉。

    林斌知道帶了糯米來。在棺木前後點了香燭,燒了紙錢,然後撤一把糯米。糯米濺落在壽木上,絲絲地有響聲撲起。我們並不費力地把壽木放置在車後廂。

    大榕樹下停著黃誌華的遺體。一塊白布遮住,旁邊一個大鐵鍋燒了一大堆紙錢。由於胖子是橫死在外麵,按照風俗不得移入廳房,隻得在房前榕樹下臨時搭建了靈房。

    昨晚是林斌帶胖子一個侄子守靈的。林斌說那個小子半夜哇哇大哭,說胖子摸了他的臉,打死都不肯守了。半夜就跑了。平日裏胖子是喜歡摸捏子侄輩小孩的臉的。“人都死了,還改不了毛病。”

    在死者沒正式放入棺材期間,家人是要晝夜輪流守護在死者身側的,叫守靈,也叫“困棺材”。

    上半夜,林桂蓮守。下半夜她叫我帶她小兒子守。我跟胖子隻是有合作關係,走得比較近而已。也犯不著為他守靈吧。可是看林桂蓮可憐巴巴的表情我又心軟了。她小兒子才十歲不到,做為朋友能幫就幫了。

    為了不讓他象昨晚那個小侄子一樣嚇得哇哇大笑,我把他摟在懷,安撫他讓他早點睡覺。他在我胳膊上漸漸熟睡過去。我也有點困了。林桂蓮臨走說:“實在熬不過,就帶九兒回房來睡,我不拴門。”

    意思就是我雖然可以登堂入室。黃誌華老娘被大女兒接回自已家。一幢花式別墅裏唯有林桂蓮一個女人在。

    當然,我沒有起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