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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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旨的時候怎麽了?”陸言蹊將手中的小竹簽放下, 將蟋蟀提了起來,仔細地觀察著, 對於觀言的問題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你有空關心小爺我接旨的時候怎麽了,還不如去關心關心我的雷雲怎麽了,要是過幾天我還不能騎著我的雷雲出去,仔細小爺我扒了你的皮!”
說著陸言蹊將蟋蟀提了起來,隨手在觀言腦袋上敲了一扇子,手勁兒不輕不重, 讓觀言有些吃痛, 但是又不至於頂著一頭包。
敲完之後, 陸言蹊就提著蟋蟀, 搖著扇子走出了房門,他可沒有忘記,前幾天他就已經和夏思浩約好了, 過幾天要鬥蟋蟀, 自己現在不好好照顧照顧這個家夥,過幾天它蔫了, 自己找誰說理去?
“是, 小的現在就去看看雷雲!”聽到這話, 觀言立馬將心中的好奇放了下來, 轉頭向馬廄跑去, 生怕走慢了一步,又被自家少爺給敲一下。
前段時間陸言蹊的愛馬雷雲不知道是吃壞了什麽東西,一個勁兒地拉肚子,這可就苦了陸言蹊房裏的下人們,雷雲一直不好,陸言蹊的脾氣也就好不了,好不容易前兒個好轉了,獸醫卻說還要養上一天,這可把陸言蹊給急壞了,這不,今兒又提起來了。
陸言蹊提著蟋蟀一搖一搖地向院子外走去,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帶上了一絲諷刺:自己接旨的時候為什麽那副做派?還不明白嗎?當然是為了讓天下人看看,看看當今是怎麽對有功之臣的,看看當今是如何亂點鴛鴦譜的!
如果不讓自己的父親表達他的觀點,如果接旨時不是那副做派,又怎麽告訴天下人,陸家的態度,又如何向天下人表示,陸家忠心耿耿?
……
當然,這一道聖旨之下,心有不滿的,不僅僅是隻有陸家人,與陸遠一樣,同樣無法接受的,還有前太子太傅兼內閣首輔,俞正羲:
此時的俞府之內靜悄悄的,即使是平時喜歡聚在一起閑聊的廚娘們,都人人自危地收斂起了平時八卦的心思,生怕自己什麽地方做錯了事情,觸了主人的黴頭。
而在全府上下,唯一一個有動靜的地方,就是俞家的家主——俞正羲的書房。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俞正羲衣袖一掃,直接將桌上的茶杯全部掃落在地,任由製作精美的茶具跌落在地被摔了個粉碎。
而門外的下人們在聽到屋內傳來的聲響之後,都打了個激靈,自從昨兒個開始,老爺的脾氣就變得暴躁了,今早還處置了兩個犯了錯的下人,現在是沒人想要觸主子的黴頭,但是聽到了聲響又不能不問,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哆哆嗦嗦地在門外應著:
“老爺?”
“滾!”俞正羲一個字打發門外的下人,轉頭看著坐在位置上絲毫不受影響的安景行,緩了緩,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才重新開口,“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喝茶?現在和我一起進宮!”
就算是努力壓製著心中的怒火,也不難聽出,俞正羲心中的火焰依舊沒有熄滅。也是,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能輕易接受。
而在俞正羲的對麵,端坐著一位眉眼如畫的男子,手中描金茶杯輕輕一碰,發出叮咚一聲清響。神情怡然自得,衣袖中攏著一絲墨香,與一般的讀書人不同,他的眼中帶著一絲貴氣,而身上散發著的淡淡的龍涎香似乎也在說明著主人的身份。
“進宮說什麽?”安景行輕輕將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既然外祖不喜歡,他不喝就是了。外祖現在這個樣子似乎氣得不輕,自己是不是應該表現得義憤填膺一點?
俞正羲簡直要被自己外孫這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氣得背過氣去:“自然是賜婚的事!先不說將一個男子嫁與你作為正妃是有多不合適,就說陸言蹊那個人,成天惹是生非,真要進了太子府,你府上還不得翻天?”
俞正羲說著將桌子拍的“啪啪啪”地響,言語之中滿是對陸言蹊的看不上,也是,京城中誰提到陸言蹊的第一反應不是皺眉?連帶著對陸府的感官也不好,但凡陸言蹊人品好一點點,俞正羲也不會這麽生氣,這不明擺著想要借著陸言蹊毀掉安景行嗎?
常言道娶妻娶賢,像陸言蹊那樣的禍家精,別說賢良淑德了,就是讓他少闖點禍,恐怕都比登天還難!
“他來我府上翻不翻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父皇不會收回成命。”安景行說著唇角彎了彎,想到了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便心生歡喜,麵上帶了笑,襯得他眉眼愈發溫潤。
安景行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早在九年前就已經將陸言蹊放在心中了,那一年宮中舉辦宮宴,安景行的生母還在,看著坐在陸遠身邊粉粉嫩嫩一團的陸言蹊,安景行就忍不住想要靠近,那時安景行的母親還拿婚約出來說過事,安景行那時雖然年幼,卻也明白了婚約的道理,甚至心裏想著,待自己長大了,就要履行婚約,將粉團子娶回家。
後來安景行知道了,即使自己喜歡,也不能將粉團子據為己有,因為他是太子,他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而一國儲君的位置,也不允許他娶一個男人為妻。在認知到這一點之後,安景行隻能將年幼時,那一點點的少年心願,死死地壓在心裏。
直到兩年前,安景行從鬧市中走過,看到那個在街上打馬而過的紅衣少年,安景行騰然發現,當初的團子已經長大了,活得那麽張揚,那麽肆意瀟灑。
本以為已經已經將心思放下的安景行才驀然發現,他對當初的粉團子,還是喜歡的,即使粉團子,已經成為了小魔王。自那之後,安景行就忍不住想要去關注陸言蹊的一言一行。
雖然每次的消息傳回來,不是小魔王又闖禍了,就是小魔王又把誰誰誰打了、小魔王又仗勢欺人了,但是安景行依舊將這個小魔王放在了心上,甚至覺得陸言蹊仗勢欺人的樣子,也那麽引人注目。本以為這隻會是少年時的一場不可言說的妄念,誰料父皇卻賜下了這一道賜婚聖旨。
安景行看著暴跳如雷的外祖,自然是不會說自己非常滿意這場賜婚,怕給予這個一生操勞的老人家再一次刺激。
“是外祖沒用……”俞正羲在房間裏轉了兩圈之後,才深深地歎了口氣,是他過於沒用,才會讓自己的外孫陷入如此境地,也是他太過沒用,才會讓自己的外孫貴為太子,卻在朝堂上舉步維艱。
“外祖說這個做什麽?這也不是外祖能預料到的,而且現在俞家能夠安然無恙,已經是萬幸了。”安景行對於俞正羲的說法卻不讚同,外祖曾貴為太子太傅同時又是內閣首輔,可以說是權傾一時,可為了俞家,在官途最盛時無奈選擇急流勇退。
說到底,還是因為皇上起了飛鳥盡,良弓藏的心思,起了這樣心思也就罷了,偏偏又還想做出一副君明臣賢的樣子,令人作嘔!
“皇上他還是……”俞正羲說到這裏,歎了口氣,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再向下說,就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語了,即使是在自己府上,俞正羲也深知隔牆有耳的道理。想到這裏,俞正羲轉了個話頭,回到了最初自己講外孫叫來的目的:
“那陸言蹊……”
“遂了父皇的願又如何?”安景行笑了笑,似乎真的對這件事不甚在意,但是心底卻在想著:
遂了我的願,又如何?
對於父皇的想法,安景行自然也是明白的,自己的正妃若為男子,那麽自己在繼位之前就絕不可能擁有嫡子,儲君沒有嫡子……就足夠讓言官們彈劾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父親若是鐵了心想要廢太子,即使他不願意迎娶陸言蹊,也不能改變什麽。
同樣,他安景行若是想要皇位,從來都不需要依靠一個女人,一個嫡子來完成!父皇想要借此來給安承繼掃清障礙,也得看自己願不願意!
安景行略帶滿足的笑容,在俞正羲眼中卻成了自嘲,握了握拳,卻沒有再說什麽,的確,自己能夠把俞家保下,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就是這樣,皇上也視俞家為眼中釘,若是現在再與皇上發生什麽衝突,恐怕……
俞正羲想到這裏,看著自己一臉淡然的外孫,最後也隻能歎了口氣,要是當初,自己沒有選擇將愛女嫁入皇家,是不是今天,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了?
“不可能!”安景行皺了皺眉,陸家hé píng常的大家族不一樣,陸家人口簡單,偌大的威遠將軍府隻有陸遠以及他大哥兩房人,陸遠隻有雲婉儀這一個妻子,別說是小妾,就連通房丫鬟也沒聽說過有一個。
而從剛剛在陸府觀察的情況來看,陸將軍這一房人,應該是在一起用膳。人口簡單,用膳統一,怎麽可能會莫名其妙就中毒了?
白石白了安景行一眼,對於安景行的話有些不置可否,自己摸出來的脈象不會有問題,若不是知道安景行的性格,白石這都要認為安景行這是在質疑他的醫術了:“有什麽不可能的?陸公子的脈象顯示就是中毒!就是不知道誰會下這種毒……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種毒?有什麽問題嗎?”安景行自然也是明白白石的醫術有多高深,若不是白石,自己一母同胞的五弟,此時墳頭的草估計都有一人高了。既然白石如此篤定,那麽應該是沒有出錯的。
“說有用也有用,說沒用也沒什麽用,與其說是毒,還不如說是藥,藥方是我那師弟想出來的,最開始的作用是用來裝病。”白石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是想到什麽不好的回憶。
安景行想到了許多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樣一種:“裝病?”
“咱們一師門都是學醫的,若是望聞問切哪一點有了破綻,都會被察覺到,為了不露破綻地裝病,這東西我小師弟當初還研究了不短的時間,於身體倒是沒什麽害處,就連服藥之人,也隻會感覺是睡了一覺,就是外人看起來覺得凶險,過個三五天的,自然就好了。”白石擺了擺手,這東西若不是當初在師弟那地方見過,今兒個自個兒也會被難住。
就是不知道,陸家公子的這個藥方,是從什麽地方拿到的了,畢竟當初,就連師父,也沒能從自己師弟口中,問出具體的藥方。
“那你給陸將軍的藥方?”安景行可沒忘記,剛剛白石是用給陸遠的那張藥方換了自個兒書房裏的那套孤本。就是因為自己所說的那句“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就一張普通的補藥……而……已……”白石說到最後,眼睛瞄到了被放在書桌上的那一套孤本,最後兩個字音量小得幾不可聞,在安景行反應過來之前,一個箭步衝到了書桌前,將孤本抱在了自己的懷中,“反正你的要求我也達到了,沒事兒的話我就去休息了,明兒個我還得替你弟弟診脈呢!”
說著,白石連忙從安景行的身邊躥了出去,那靈活的樣子,哪兒像花甲之年的老年人?
對於白石的動作,安景行也未曾阻止,白石拿走的,是一套前朝太醫院院正留下的手劄孤本,醫書這東西,於他無用,本就是為白石準備的,要走了也就要走了。
但是對於剛剛白石的話,安景行倒是有些念念不忘——裝病?
若是真如白石所說,此藥於身體無害,並且三五天之後藥效就會消散,那就不應是仇家下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言蹊自己做的。
但是從陸家人的反應來看,他們應該是不知情的,因為無論是陸將軍還是陸夫人,亦或是陸大公子的,臉上的表情以及眼中的擔憂,都不似作假。那這件事就應該是言蹊自己所做了?言蹊為什麽要這樣做?
“病危啊?這不正好,剛好可以擺脫那個……”
此時,安景行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了得知言蹊病危之時,夏一鳴的反應。正常人都會這樣想吧,那反過來想,是不是言蹊,也是想要用病危之事,來擺脫與自己的婚約?
……
對於安景行的想法,陸言蹊此時時毫不知情,若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大呼冤枉。
此時的陸言蹊,其實也不如白石所說的那麽輕鬆——
陸言蹊隻覺得自己全身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禁錮著,絲毫沒有辦法掙脫,而前世的種種,如走馬觀花似地從自己眼前劃過。
陸言蹊又看到了自己的大哥屍骨無存的畫麵,看到了自己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聲嘶力竭的痛苦,看到二哥因為聽聞大哥的死訊,匆匆趕回,卻還沒等到大哥入土為安,就被皇上一張“滿門抄斬”的聖旨送上了斷頭台。
而這中唯一的溫情,大約隻有自己剛進入太子府之時,安景行對自己的有應必求,而自己卻因為婚事斷了仕途而對安景行滿腹恨意,對安景行的示好不僅毫不領情,反而認為這是安景行對自己的挑釁……
到了最後,陸家敗落了,本以為安景行也會如同他人一樣,一腳將自己踹開,誰知他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不停地為陸家奔走著,即使因為陸家的原因被皇上降了罪,也沒有絲毫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