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中秋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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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購買超過60%的章節就可以即時顯示, 否則請耐心等待三小時 徐鴻達來到昨天讀書的屋子, 發現室內完全變了樣, 原本靠窗的紅木雕雲龍紋的書桌不見了蹤影,牆角處那磊著滿滿書的架子也沒蹤跡, 隻有兩張明顯是為幼童打造的祥雲紋展腿方桌放在屋子中間, 而文道人慣用的那張禪椅大約離兩個桌子兩米遠, 與書桌遙遙相對。
徐鴻達有些發懵,轉頭問童子:“我坐哪兒?”
朗月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隔壁屋子:“昨兒你睡覺那間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 往後你在那兒讀書。”
徐鴻達:……這就給換了地方了?
朗月領著徐鴻達到了隔壁, 桌椅架子都已擺好,隻是屋子不大, 顯得略微局促了些。朗月點上醒神香, 又給他倒了盞茶, 又把茶壺放桌上,告訴他:“喝沒了自己倒, 我今天忙著呢,沒功夫伺候你。師傅吩咐,讓你將昨日學的書背過以後, 便從架子上拿曆代的史記來讀。”說著就跑掉了。
徐鴻達看著滿滿一架子的史記, 有些懵逼……
朱朱和青青兩人拉著手跟在文道人身後進了書房,朗月已經過來在案旁點燃上了香, 聞著比徐鴻達書房的那支醒神香的味道更加清爽一些。
朱朱和青青見屋裏有兩張桌子並排擺放著, 好奇地跑過去, 摸了摸上頭的筆墨紙硯和書本。
文道人也不管她兩個,坐在自己的禪椅上問:“在家可讀過書?認識多少字?”
青青說:“會背《三字經》和《千字文》,認識百十個字。”
朱朱則有些心虛:“正在讀《大學》。”朱朱也算是個有靈性的孩子,人也聰明,但是就不愛讀書。打三歲起,寧氏給她啟蒙,教她背《千字文》,朱朱一背就打瞌睡,字也不好生認,完全顯露出學渣本質。
雖說不用參加科舉,但寧氏認為,女孩子總得認識字懂得道理才行,就是以後嫁人也能理清家裏的賬冊,不至於被人蒙騙,因此死壓著她每日讀兩個時辰書,甚至說不好生讀書不許再去廚房看做點心,朱朱這才稍微收了心,磕磕絆絆地跟著寧氏學到《大學》。
文道人掃這兩個丫頭一眼,就知道這兩人是什麽水平。讓青青背了《三字經》和《千字文》,又考問了朱朱《大學》的內容,朱朱想了半晌隻能說出個大概。
文道人說:“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讀書之法,在循序而漸進,基礎至關重要,我們今日便從《三字經》講起吧。”
文道人的講課速度極快,《三字經》這種東西在他看來就和chéng rén會說話一樣簡單,張口就來。青青聽的仔細,朱朱也不敢含糊,不過小半個時辰,文道人就將《三字經》給二人通了一遍,便放兩人到院子裏去學五禽戲。
那邊徐鴻達也從屋子出來了,看著兩個女兒手拉手蹦蹦跳跳的,心情難以言喻,這個情形怎麽這麽像爺三一起上學堂呢。
醫道人依然是從五禽戲的第一式開始教,徐鴻達體力明顯有了進步,朱朱平日就愛蹦愛跳的,五禽戲也跟的上;難得的是青青小小孩兒一個,居然也做的有模有樣,動作比她爹還標準。喜得醫道長摸著胡須直誇:“有天分,是個好苗子。”
朱朱正學的開心,醫道人就停了下來,打發他們回去繼續上課。朱朱一步三回頭地往文道人書房挪,青青使勁拉著她的手:“姐,快點,文道長都瞪你了。”朱朱抬頭果然看著文道長麵無表情地看著二人,嚇得忙縮起脖子,幾步就從文道長身邊竄進了書房。
文道長:……雖然人懶得點,但還挺識時務!
好容易在文道長這上完了課,朱朱舒了一口氣,行了禮後一個健步竄出去直奔廚房找食道人去。青青則一板一眼的將書收好,擺放整齊,躬身向文道人行了一禮。
文道人不知從哪裏摸出四本字帖遞給青青,認真地囑咐:“回去比著好生練字,待練出七八分像的時候,我再給你旁的字帖!”
青青看著封麵上龍飛鳳舞地“王羲之”三個字,手都僵硬了,顫抖著翻開一看,四本皆是王羲之真跡,分別為隸、草、楷、行各體。
青青:“道長,我筆還拿不穩呢,隻會寫大字。”
文道人擺了擺手:“無妨,拿紙蒙上,描就是了。”
青青:……把王羲之真跡當描紅,真的不會被人打死嗎?
小院的廚房裏占了極大的一間房,童子虛無蹲著灶台旁,不停地往五個灶坑內添著柴火。隻見食道人取下豬肋骨上的肉細切粗斬,將肉切到如米粒一般大小方才停下來。將和好的稀澱粉倒在肉裏,搓成肉圓,再拿了洗淨的大青菜葉子包裹起來,放在鋪了幹淨肉皮的陶罐燜缽裏,再放入幹貝、冬菇、春筍、風雞等物,蔥、薑、酒、秋抽依次撒上,蓋上缽蓋。
朱朱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滿臉興奮之色:“道長,您做的這是什麽菜?”
“紅燒獅子頭。”食道人說著,到一邊水盆裏舀水洗幹淨手,問朱朱:“青青呢?”
“在和文道長說話。”朱朱小鼻子聳動,四下裏看了看,將目光盯在一個小瓦罐上:“道長,你煮的粥嗎?聞著似乎是白米粥,可又不像,白米粥怎麽可能有這麽香甜的味道?”
食道人看了眼朱朱:“鼻子倒是好使,可是餓了?”
朱朱摸著肚子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聽了一個時辰的書,還練了半個時辰的健體術,腹中確實餓了。”
說話間,一個小腦袋從門口伸了進來,一臉好奇:“食道長,你在做午飯嗎?”
食道長朝她招了招手:“快來,先給你們盛碗粥吃,墊墊肚子。”說著,拿起一個網子往水缸裏一抄,一條六七斤重的草魚在網子裏掙紮跳躍。食道人拿起一把刀,快速的旋轉著魚身,幾個呼吸間,原本還活蹦亂跳的草魚已經被開膛破肚去幹淨了魚鱗,靜靜地躺在案板上。
食道人又去洗了手,擦淨手上的水珠,換了一把刀過來,隻見他手起刀飛,快的看不見手影,片刻間,一條草魚就被剔了主骨去了細刺片成薄片。朱朱偷偷伸手拎起一片,隻見魚肉晶瑩剔透,薄能視物。食道人用幹淨帕子將魚片上的水分吸幹,放在大碗裏,加上些許醬油,胡椒粉,再下生薑絲、醬薑絲、釀薑絲、茶瓜絲、蓮藕絲、在放上炒熟的香芝麻和熟鬆仁,澆上瓦罐裏熬煮的白米粥,頓時鮮味撲鼻而來。
食道人將粥分好,給童子虛無、青青、朱朱一人一碗,叫他們在廚房的小桌上吃。青青舀起一勺粥,微微吹了吹便送進嘴裏,略微有些燙舌的生魚片粥在舌尖上跳躍,米濃魚鮮配料味香,甜美鮮嫩的味道充斥著口腔,青青一邊張著嘴吸氣,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好吃!好吃!”
熱乎乎的一碗粥下肚,食道長又將獅子頭端了上來,原本這道獅子頭得蒸上三個時辰味道才算最濃,也不知食道長用了什麽法子,爐子的火舌整個將陶罐燜缽包起,不到一刻鍾時間,肉香就散發出來。
食道人走到灶台旁,也不怕那火燙,直接上手去摸,火舌遇到他的手掌瞬間退縮了回去,食道人掀開缽蓋,將青菜包著的獅子頭小心取出來出來,又拿碗給她們一人盛了一個。
青青剛喝完粥,滿足的打了一個嗝,一隻躺在翠綠青菜間的紅燒獅子頭就送到了她的麵前。青青拿小勺將紅潤油亮的獅子頭一分為二,瞬間醇香味濃的湯汁將肉丸裹起,散發出撲鼻香氣。
青青滿足的吸了一口飄散在空中的香味,這才輕輕下嘴去咬,一口嫩香腴潤的獅子頭入口,隻感覺油而不膩、滿嘴肉香……
朱朱一邊狼吞虎咽地咬著獅子頭,一邊內流滿麵:太幸福了,好想一輩子都呆在廚房裏,我不想學《大學》,嚶嚶嚶嚶……
醒神香燃燒到了最底端漸漸地熄滅了,沉浸在書中的徐鴻達慢慢回過神來,方才覺得腹中饑腸轆轆。將書放下,起身推開窗子,偷偷往從窗縫往外看,隻見虛無一邊打著嗝一邊在擺桌子。
要開飯啦!徐鴻達麵露喜色,從窗邊蹦噠到淨室洗手,準備吃飯。
飯桌上,文道長、醫道長、畫道長、徐鴻達及朗月、星辰、萬物默默地看著桌上明顯分量不足的菜肴,又轉頭靜靜地看著不停抱著肚子打嗝的食道長、朱朱、青青和虛無……
朗月學他師傅麵無表情臉,瞪著滿嘴油光的虛無,虛無和他對視了一眼,立馬別過臉去,假裝無辜地望著桂樹:嗝……
朗月:……
由於朱朱吃的太多,隻能一邊打著嗝一邊看著專門為她做的藥膳發呆,萬物怨念地看著盤子裏分量不足的菜,十分毒舌的攻擊朱朱:“你隻不過有些先天不足,脾胃略微有點虛寒罷了。不過我看你這麽能吃,這藥膳吃不吃也沒什麽必要,我怕你把脾胃補好了,再來十盤菜都不夠你吃的。”
朱朱轉頭看了他一眼:嗝……
萬物:……太討厭了有木有!他最愛的獅子頭呢,明明之前聞到味道了,怎麽一個都沒見到。
青青看了看徐鴻達一勺一勺喝著湯,又看了看朱朱麵前的瓦罐,有些委屈地看了食道人一眼:“為什麽沒有我的藥膳。”
醫道人大汗:“你的身子骨極好,沒有什麽要調養的地方,正常吃飯就行了。”
青青撅起小嘴:“可是他們都有啊!”
醫道人無奈地轉頭看食道人,食道人笑眯眯地端出一盞蜜水來:“這個是給你的,我自己釀的百花蜜,你嚐嚐。”
青青雖吃不下菜,但是蜜水還是能喝下去的。青青啜飲了一下口,甘甜清涼的百花蜜剛一入口,味蕾便率先品嚐到那絲滑甘美的味道,花香和甜蜜交織在一起,滋潤了喉嚨,潤澤了五髒。
不知不覺中,一碗蜜水已經喝盡,食道人笑眯眯地看著她:“我這百花蜜是用靈峰采了數百種花釀製而成,數十來年才得一小瓶。明日起,我每天給你衝上一碗,隻需喝上一個月,不僅能美容養顏,也有肌膚生香之功效。”
青青摸了摸小臉:我才三歲半,現在美容是不是早了點?
朱朱看了看青青的空碗,舔了舔舌頭:“……我能來一碗嗎?”
食道人很糾結地看著她,半晌才心痛地點了點頭:“就一碗啊!你和我的蜂蜜八字不合,喝多了對你身體不好。”
朱朱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就嚐嚐啥味。”
青青:……和蜂蜜八字不合,道長,你太能扯了!
特別聲明:獅子頭、生魚片粥一段的作法,參考了唐魯孫先生的《酸甜苦辣天下味》卷二一書。
小劇場1:
徐鴻達:……你們真的是去幫食道長去洗菜嗎?
青青:嗝……
朱朱:嗝……嗝……
徐鴻達:……
小劇場2:
青青:道長!
文道人:怎麽叫道長?沒禮貌,叫師傅!
青青:是,師傅。
徐鴻達:師傅?
文道人:叫什麽師傅,沒禮貌,叫道長!
徐鴻達:……
“哎呦,我的孫女呦”徐婆子有些心疼,忙叫丫頭打水給她們洗手洗臉換衣裳,又和徐鴻達說:“明日你和道長說說,她們實在太小幹不來活,讓老三買兩個伶俐的小子上去。”
徐鴻達原以為道長真的叫丫頭們去做活,心裏還奇怪有童子在,哪裏用這麽小的孩子做這事?但今天一到小院,徐鴻達就瞧出不對來了,文道長鄭重地給兩個女孩準備了書房,食道人說是叫倆人洗菜,但兩個丫頭據說連水都沒沾,就光坐那等吃了!醫道長以翻曬藥材為名,給她們講解藥材和醫理。至於畫道人,昨天徐鴻達隻跟著文道人讀書,並沒有踏入畫道人的畫室,直到他今天過去接閨女……
徐鴻達雖不善繪畫,但家裏娘子善丹青,文人聚會也時常品鑒一番,多少也略懂一二。往常他覺得省城書畫鋪子裏那些幾百兩一幅的畫作已經很好了,但今天進了畫道人的畫室,他才知道什麽是繪畫,什麽叫震撼。
從畫道人的曠世巨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閨女並不是在調什麽顏料,而是在學畫。縱使徐鴻達再愚鈍,他也明白過來,道長是不知聽說了什麽,想要點撥女兒一二……
徐鴻達講事情細細說了,徐婆子有點不著頭腦,想了半晌說:“是不是咱村邊上清華山道觀的廣城道長和這聚仙觀的道人說了咱家青青送百神上天時的異像,道長覺得稀罕,才叫青青去的?你不是說一開始道長隻叫青青沒叫朱朱嗎?”
徐鴻達也摸不到頭腦:“也許是吧。反正也是倆個丫頭的一場造化,在山上三年,往後這書畫學問都能拿得出手。”
徐鴻飛和徐婆子一聽還有這好事,便不再多說了,倒是寧氏拉著徐鴻達,細細問了那幅壁畫,心中十分向往。
月娘昨兒就被她娘拉著洗了頭發,晾了一下午才幹,隻是早上起來頭發顯得有些蓬鬆。吳娘子趕緊拿來頭油,小心地倒出來一點,給她抹在發上,直到整齊利索了才罷手。
月娘並沒有什麽像樣的首飾,但她的年齡正是人比花嬌的時候,隻需剪下來一株花簪在發上,便是極美了。吳娘子自己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又提了自家姑娘提前做好的幾樣點心,到徐家拜訪。
雖說賞菊花是借口,但如今正值九月,菊花開的正豔。寧氏選了園子裏的一處亭子,叫丫頭們打掃幹淨,又將自己精心伺候的菊花都搬了過去,像模像樣地擺起來。
忙碌間,徐鴻雙打發瑰馥坊的夥計李二送來了剛出爐的點心,其中有幾樣是用菊花做的,看著十分精致。李二將點心匣子交給葡萄,就去花廳尋徐鴻飛,見他穿了嶄新的綢緞褂子,頭上還簪了朵菊花,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說掌櫃的,這重陽節都過去好幾天了,你怎麽還簪朵菊花?”
徐鴻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頭上的花,不自在地說:“人家是讀書人家的xiǎo jiě,聽說還能寫會算的,我若是打扮的不像樣豈不失禮?”
李二咧嘴一樂:“人家讀書人家的xiǎo jiě能讓你見到?你也就是偷偷瞅瞅,你就是戴十朵花人家姑娘也瞧不見啊?”
徐鴻飛臉上一黑,氣急敗壞地從頭上揪下花來丟李二臉上:“滾滾滾,滾回鋪子幹活去。”
李二笑著躲開,一邊跑一邊回頭嘲笑徐鴻飛:“掌櫃的,你現在的表現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惱羞成怒?”
徐鴻飛聞言氣地跳腳:“兔崽子,等爺回去扣你工錢。”
“哈哈哈哈……”李二早跑的不見蹤影,隻留下一串歡快地笑聲。徐鴻飛喘了兩口氣,將情緒平息下來,這才發覺自己沒那麽緊張了。又從地上撿起那朵菊花來看了幾眼,終究沒再簪在頭上。
正在愣神的時候,石榴忽然進來了,見他還站在屋子中間,忙急著拽他:“我的三爺,快躲屏風後頭去,吳家娘子來了。”
徐鴻飛聞言,連忙三步並兩步到屏風後頭,見裏頭擺了一圓凳,忙悄無聲息地坐下,片刻後,就聽見笑聲傳來,月娘來了。
寧氏見過吳娘子多次,但這是第一回見月娘。笑著讓了坐,又讓丫鬟上了菊花茶和各色點心,笑道:“這是我們鋪子做的,正應時節,吃個新鮮。”
月娘笑道:“早就耳聞瑰馥坊點心的大名,隻可惜無緣一嚐,今日倒是有口福了。”說著拿起一塊慢慢吃了,才開口笑道:“果然味道不一般,滿口花香又香甜可口,怪不得嫂子鋪子生意興隆。”
寧氏笑道:“不過是借個花香罷了。”
月娘站起身,將身邊的食盒遞給石榴,笑道:“來嬸子家,我也沒什麽好帶的,也隻會幾樣點心,做了給嬸子和嫂子嚐嚐。隻是手藝不精,您別見笑。”
石榴打開食盒,隻見裏麵擺著幾朵漂亮的菊花。徐婆子有些眼花看不清,問:“這是把菊花炸了?”
寧氏笑道:“不是,是做成菊花的樣子,妹子好巧的心思。”說著端出來給徐婆子細看,隻見一朵朵菊花盛開在盆中,花瓣中隱隱可見豆沙,趁的花朵越發嬌豔。
“哎呦,好精致,我都看差了。”徐婆子笑著拿了一塊,咬了一口,滿口噴香。月娘做的這個菊花酥,用了豬油和麵,又放了不少白糖,又香又酥正合上了年紀人的口味。徐婆子連吃三塊才停了手,連聲說:“好吃,比我們家鋪子的好吃。鋪子裏的點心太文雅,我吃著倒不如這個香。”
